這算是個陽光和煦的下午,現在春寒已經漸漸退去,走在弄堂的青石巷子裡,感受到的是吹面不寒楊柳風,那斑駁的石牆上屋檐的倒影給這巷子平添了不少清幽的味道。唐雨墨在房子前面的石凳上坐著,在這段時間以來,她算是少有的忙碌,現在在這裡,也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閒,聽著這弄堂裡偶爾的人聲,有時會有人走過,也許是這一帶的住戶也許不是,有的人會和她笑笑打個招呼,雖然唐雨墨並不認得這些有可能是這身體以前的街坊,但是還是友好地對他們笑笑。這些淳樸的百姓,總是不會讓人再添什麼心煩的戒備。
唐雨墨的腦海裡關於這巷子沒有什麼殘缺的記憶,但是還是很喜歡這樣的氛圍,沒由來地感到一種親切,她坐在那裡,翻了翻那捲已經有些破舊的筆記,裡面裝訂的線已經有些鬆了,裡面的頁面鬆鬆地耷拉出來,她把書頁整理齊,再伸手把書頁拉拉緊。在春日的下午,俏麗的少女白皙的手指和有些泛黃的書頁形成鮮明的對比,青石巷子,碧藍的天,白白的雲,少女淡綠色的衣裙,在腦後梳成的婦人髮髻,還帶著稚嫩的美麗容顏,若有所思彷彿有著許多故事的眼神······一切似乎不大能調和的因素匯聚在一起,卻形成了一幅異常和諧而唯美的畫面。
這是人眼中的畫面。她在巷子裡看書,人在巷口那看她,書帶走了她的思緒,她引發了別人的回憶。此時有一個人,正遠遠地從巷口走來,打量著唐雨墨。
也不知道時光究竟過了多久,唐雨墨終於感覺到了那目光的來源,擡頭望去。看到那是一名身穿白色儒衣的男子——儘管這打扮只是比較樸素的尋常學子的裝束,但是還是可以輕易地看出這個男子的氣質不俗。其實從唐雨墨坐在石凳上看書開始,這個人就已經走進了巷子,其實這巷子並不長,若是平常人,一下子也就走完了。但是這男子剛纔一路走走停停,左顧右盼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直到看到唐雨墨,眼神裡才帶了些疑惑慢慢走近。走到近處的時候,唐雨墨才注意到他,擡頭望去打量一番,這男子俊眉修目,神采飛揚,身材頎長,氣質脫俗,如果說現在是春天,那麼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縷清風,沁人心脾。
此時他對上了唐雨墨的目光,而後向唐雨墨身後不遠的院門張望了一下。
唐雨墨此時手裡還拿著那捲有些破爛的筆記,納悶地看著他,可能是意識到唐雨墨眼神裡的疑惑,那男子才意識到自己站在別人門口向內張望委實有些不妥,禮貌地向唐雨墨點點頭,轉身要走??墒遣呸D身,到底還是像不大甘心似的轉回去,輕輕作揖道:“恩······請問這位姑娘,我想問一下,之前住在這裡的這戶人家,現在已經不住這裡了麼?”
“之前?你說多久之前?”唐雨墨順著他的目光瞅瞅自己身後的院子,確實這段時間都沒人來住,所以唐家的這個院落看起來甚是冷清。
唐雨墨回過頭來看著對方:“我和我爹孃應該是一直住在這裡的,按理說沒有別人吧,你是?”
這位男子年紀不大,儘管看起來比較穩重,但是應該也和沈潤山差不多年紀,沒準和當初的唐雨墨認識??吹教朴昴{悶的樣子,那男子又仔細打量了她幾眼,而後脣邊綻放了一抹如同陌上清風一般的微笑:“啊·······是了,你是雨墨!”
“應該······也算是認識的吧······”這男子這話說的有些不靠譜,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哪有叫算是認識的?唐雨墨心裡正表達著不滿,又看到那男子也是一臉猶豫的樣子,只見他指了指巷子那頭一個環境比較好的院子:“之前······我在那邊住過一段時間,大概兩年多吧,呃,我姓黃,不過咱們之前應該沒聊過很多······”
那男子指著那邊的院子的時候,語氣裡帶著些許尷尬和猶豫,眼神裡似乎也有些難以啓齒的東西。唐雨墨雖?歡哉飧鐾蝗縉淅吹墓嗜嗣皇裁從∠?,但是还是猜禂嚑q齟蟾?——照現在的這個樣子,估計之前大家在小時候算是一個巷子裡的鄰居,可能有時還有點接觸,聊過幾句,但是應該也沒什麼太深厚的交情。唐雨墨對當時那個唐雨墨的印象只停留在沈家人道聽途說中,所以現在也沒有開口,等著那故人繼續說下去。
果然,過了一會,那男子眼裡的尷尬退去,笑了:“當時你也很喜歡在這看書寫字的,我還記得,有過一回來你家借過米的?!?
“哦,原來如此······”唐雨墨附和地給了一個笑臉,反正倆人都不熟,不過今天自己心情不錯,而人家遠道而來興致盎然地說了那麼多,自己也不好意思多掃別人的興,正打算敷衍兩句,竟又有一道身影遠遠地過來,看來是和那男子認識的:“黃哥哥,你果然到這兒來了······”
“恩,回來了就來看看,這一帶居然也還差不多的······”
“對啊對啊,黃哥哥你還記得我家是那邊麼?不過賣掉了,不然還可以帶你去坐坐?!?
跑來的這個人是一名少女,看來之前竟也是唐雨墨的鄰居,那黃公子順著她的指向看了看,而後轉過頭來笑道:“對了,睿萱你還記得這位姑娘麼?”
這兩個人看樣子並不是情侶或者小夫妻,但是看樣子像是因爲都是同鄉的原因,說話也很親切,那叫睿萱?吶癰詹毆吹氖焙蚱涫稻妥白魑摶獾卮蛄苛頌樸昴眉稈郟淙凰丫xψ?作不在意,但是唐雨墨還是輕易地看得出來她對那黃公子很是在乎的。此時她聽黃公子那麼說,又認真地打量了唐雨墨幾眼,又望望唐雨墨身後的院子,語氣裡帶著遲疑:“難道是······傻呆妞?呃······不對不對,當時她名字是······是什麼來著······”
黃公子臉色稍稍有些不悅:“雨墨,唐雨墨?!?
“啊!是了!對了,雨墨,你還記得我嗎?睿萱,我是陳睿萱啊,之前我也住巷子那邊的,小時候咱們經常一塊玩的,不過後來我跟著爹孃去京城了。對了,小時候我們老叫你出來玩,你總是在家裡被你娘罰著練字看書。哈哈,怎麼?你還在看書啊?哈哈,小時候就你讀書最勤快了,怎麼樣,現在成了出名的大才女了吧?”
這叫陳睿萱的女子一副熱情的樣子,還特意挽上了唐雨墨的胳膊搖了搖,但是唐雨墨還是看得出她的眼神裡的真正含義的。此時唐雨墨手裡拿著本破書,身上的衣裙雖然是料子樣式都挺昂貴,但是畢竟今天搬了些東西,遠看還好,近看好幾個地方都是灰,乍一看,就像一個有些傻傻的呆妞一樣,一個女孩子衣服都不乾淨實在是不大好的,而那陳睿萱這一挽一搖,更是像提醒別人唐雨墨就是這形象一樣。
陳睿萱的行爲雖然有些幼稚,但是也沒給唐雨墨帶來什麼傷害,所以雖然她如此,唐雨墨倒是覺得好笑,於是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塵:“倒是沒什麼名氣?!?
“哎呀!不要緊,不要緊的啦!像雨墨妹妹你這麼努力,肯定有一天會成爲聞名天下驚才絕豔的大才女啦!”
那陳睿萱本來遠遠地看到黃公子和唐雨墨在這聊天,又發現那黃公子對那唐雨墨似乎態度很不錯,本來心裡有些不痛快,但是現在看到這兒時玩伴的情況竟好像比不上自己,一時也就又開心起來。
這個春日的下午,在和煦的陽光下,本來應該在以前沒什麼交情,但是因爲帶上了那就別重複的因素而顯得熱絡起來的三個人,也就開始在這巷子裡聊天了······
日光透過樹木的新芽在巷子的青石板上落下一片斑駁,也把這三個年輕男女的身姿和笑容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如果人在遠處看時,這儼然是一派故人重逢的開心場景。
“……因爲當年爹爹升遷,所以我們舉家搬遷去了京城,現在我爹爹在戶部任主事······哎,當年剛到京城的時候,因爲人生地不熟,我當年也是鬧了不少笑話,但是回頭想來啊,京城到底遠勝於金陵,此時也很難和你說清楚,如果雨墨妹妹有時間,不對,沒時間也一定要找時間去京城玩一趟,到時也好讓姐姐我盡一下地主之誼··?ぁぁぁ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