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君翼在營帳中一直呆在黃昏時刻,連飯都未吃,一直在思索北陵突然退兵的事情,直到腹中空空如也方纔回過神來,目光落在窗外,見夕陽西下,染上一大片火紅的色澤方纔意識到天色已經這樣晚。
擱下手中的狼毫筆緩步走至窗畔的位置,許久未曾欣賞過如此美麗的夕陽,邊城夕陽的風采永遠是繁華城鎮所感覺不到的壯觀與華麗,一大片一大片火紅的光澤肆無忌憚的灑下,那種火紅一路燃燒到天邊,令人心境也是異樣的開闊。
詩君翼似乎想到什麼一樣,策馬而出,在夕陽最後一抹光澤落下的時候回來,也未回議事廳徑直走至自己帳篷的位置,在帳篷外頓了片刻方纔低低咳嗽了聲。
裡面的人低低應了聲進來,詩君翼方纔掀開簾幔進去,寒遠素正端端正正的的坐在唯一一張桌案前寫字,姿態優雅,落筆的力道非常有力,此刻燭火已經點上,那女子微微偏著頭顱,髮絲只是隨意的散在身後,鬢角有幾縷髮絲散下,燭火昏黃,女子面若桃花,粉裡透紅,竟是別樣的好看。眼前好似被一層層煙霧籠罩住,那女子就站在煙霧盡頭的一葉小舟上對著自己盈盈淺笑。
此刻寒遠素已經擱了筆,對著詩君翼笑得甜甜的,連眼眸都微微彎起,詩君翼突然覺得自己的貿然闖入破壞了那寧靜美好的畫面,當下微微咳嗽了幾聲假裝鎮定。“姑……”詩君翼剛剛開口,那女子眼神已經瞪了過來,頗有幾分嬌嗔威脅的味道。
其實根本算不上威脅吧,但是詩君翼卻依然改了口,“素素,你脖子好些了麼?”鼻子已經不紅了,想必是沒事了。
“比昨日好些了,還有些疼。”寒遠素緩步走至桌旁倒了杯茶擱置在桌上,“只有水,翼大哥可不要嫌棄。”
詩君翼頓時輕鬆了幾分,喝了幾口冷水,他並不太笑,即便不是刻意板著面容也難免給人一種不易親近之感。“素素,有件事情我想同你商量下。”
“恩,你說……”寒遠素笑米米的開口,髮絲已經攬到一側,將昨日裡的藥膏擺好,背對著詩君翼而坐。
詩君翼雖然覺得不妥,本也想拒絕,可是如寒遠素所說這裡也無人可以幫她上藥,而且那青紫一片他看了覺得刺目的緊,她喚他一聲大哥,即便不是親的,那他也得負起責任來。“素素,這裡是軍營你一個女子到底是不方便,我方纔想到在離軍營不到兩里路的地方有一座民房,那是我一個朋友所有,暫時空著,你倒是可以入住,至於安全的問題你無需擔憂,我會派個能幹的丫鬟保護你。”
寒遠素聽詩君翼那口氣分明已經是決定好了,此刻來說是商量其實只是告知她,若是她拒絕的話,他雖然不見得硬是要讓自己走,但是心底決然是不願意的,聽青菱說休戰的協議今日便會送到,莫不是這個榆木疙瘩懷疑到了自己,寒遠素亂七八糟的想到。
詩君翼見寒遠素不答話,還以爲她在擔心和害怕頓時又開了口,“素素,那裡很安全,你只管放心住下,我一有時間便會去看你,我答應過你,在你沒有找到家人之前絕不對丟下你,一定說話算數,只是如今戰事有變,我擔心此處不安全,這裡是軍營,我到底是難以保你周全。”詩君翼當時答應寒遠素住下,是想著等漳龍一回來必然很快可以找到她的親人,哪裡想到和田村竟然不是舉村遷移,而是四處安家,而且經過昨夜裡刺客的事情他便更加不放心將她放在此處,再沒有摸清敵人的目的和徹底擊潰之前,他必須將她轉移至安全之地。
原來是不放心自己,寒遠素意識到自己想岔了頓時鬆了口氣,權衡了下,覺得離開也好,呆在這裡哪裡都去不了不說,還難得見上這個男人一面,出去的話她還可以處理北陵的事情,而且這個男人既是答應會來看自己便必然會來,這點寒遠素還是篤定的,當下微微側過頭顱,貝齒輕輕咬住脣瓣,似不捨似擔憂的看這詩君翼,“翼大哥,我雙親若是已經……”後面的話語似乎有些說不下去,父皇對不起,女兒實在是無奈啊。
“不會……”詩君翼斬釘截鐵的說道,見那女子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心中柔軟的不行。
“可是這麼久都沒有消息,他們明明說過會回來尋我的。翼大哥,我是不是註定一生都要孤苦一人。”寒遠素微微低著頭,因爲背對著燭火,整個人籠罩在黑暗裡,愈發顯得楚楚動人,那女子此刻那般孤獨無助,那樣漂流無依,極大的激起了詩君翼保護弱小的心裡,當下衝動的開了口。
“你還有我……”說出這句話詩君翼有些懊惱,可是卻是不後悔的。
寒遠素目光盈盈的落在詩君翼的身上,好似不敢相信一樣。
說出口的話是如何也收不回,詩君翼咬了咬牙,“我既是答應過你一定要尋到你的父母便決不食言,即便找不到你父母,你喚我一聲大哥,我自然會護你一生安好。”
“可是你我又不是真的兄妹。”寒遠素知曉自己不是什麼好人,此刻就是仗著詩君翼的好逼迫著這個男人對自己承諾。
“我說過會保護你便會保護你,你若不信我可以發誓。”詩君翼口氣硬了幾分,此刻那男子滿臉正色,好似只要是他說了,那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會履行到底。
“我信……”寒遠素破涕爲笑,那聲音鏗鏘有力。
詩君翼突然覺得背上籠上了重重的負擔,可是見那女子高興的模樣又覺得值了,將藥膏擰好,方纔低低的開口,“雖然有些唐突,但是今夜我便送你過去。”
“好……”寒遠素乖巧的點了點頭。寒遠素此次倒是失策了,揹負上大哥這個枷鎖,詩君翼哪裡還能有非分之想。
“你收拾下,好了就叫我。”詩君翼低低的開口,背過身子,好似爲了避嫌一樣。
寒遠素望著那男子偉岸的背影,這樣一個男人不懂得溫柔,不懂得浪漫,甚至連哄女子開心都不會,可是卻實在,可靠,而且還很可愛,反正她是真的喜歡了。寒遠素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有的就只有詩君翼準備的幾身衣服,很快便收拾完畢。
詩君翼嘗試過上次騎馬的*,這次特意將馬停在了軍營外,鬼魅般的身子帶著那女子上了馬,他卻是一如既往的牽著馬匹緩慢前行,說是民房,其實算是極爲寬敞,有院落,有廚房,有客廳,後面還有個小小的池塘,院落裡栽滿了花草,因爲不是花期,只有秋菊盛開的異樣燦爛,這房子的主人倒是極有品位,不顯得奢華,卻舒服靜謐。房子顯然剛剛打掃過,寒遠素心底微微有些惱,說到底他早就計劃好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和自己開口吧。
“將軍……”女子低低的嗓音淡淡的響起。
“恩……”詩君翼低低應了聲,寒遠素透過光看到一個青色著裝的女子站在門口的位置,朝著詩君翼微微福了福身,那女子容貌秀氣,看起來年歲與她差不多,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讓那張秀氣的面容頓時增色不少。“田田,這是素素,你以後負責照顧她的起居。”說完又對著寒遠素開口介紹,“田田什麼都會,也會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田田你好。”寒遠素友好的開口,心底卻是有些納悶,本以爲詩君翼身邊並無女子,哪裡想到竟然還有此等甜美的佳人。寒遠素哪裡知曉這是詩君翼特意讓詩君崎從手下挑選出來的。
“素素小姐好……”田田米米一笑,果然人如其名。
詩君翼不知道在叮囑田田什麼,寒遠素悶悶的站在一旁,片刻之後詩君翼起身告辭,寒遠素此刻心中不高興,也沒有笑臉相送,只是有氣無力的應了兩聲。
詩君翼牽著馬走出院落的時候還回了回頭,那女子已然入了屋,哪裡如同往日裡一樣淺笑盈盈的看著她,心底頓時鬱結不已,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得她不快,只當她心中到底是擔憂他會丟下她不管,是有些匆忙,詩君翼想了想,此刻回去解釋反倒顯得畫蛇添足,明日再過來一趟好了,順便問問她要不要添置些女子的東西,在軍營不方便,此地倒是無所謂。
他手下無女子,纔會向君崎借人,只是他此番舉措,只怕君崎那興風作浪的小子又不知道該掀起什麼風浪,孃親和爹爹那邊只怕很快便會有反應,君兒怕也會寫信來詢問,只是心底倒是不悔,別的人來他不放心。只是這解釋是如何也避免不了了,又回頭望了幾眼,那房屋已經點亮了燭火,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女子身影映在門簾之上。直到徹底看不見才翻身上了馬匹,馬匹奔馳一路回了帳篷,有好幾日沒回屋子裡的擺設並未變,只是那縷若有似無的淺香卻縈繞不斷,特別是當詩君翼躺在*上的時候便覺得那香氣愈發的清香宜人,那是獨屬於女子特有的芬香,那*從不做夢的詩君翼夢魘不斷,前一刻那女子還淺笑嫣然甜絲絲的喊他翼大哥,下個瞬間又愛理不理的轉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