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遠素是從帳篷的偏門出去的,遠遠地便看見詩君翼不卑不吭大步走向哥哥所呆的帳篷,幾日不見,他似乎曬得黑了些,卻更顯俊逸,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魄力,彷彿他就在那裡,即便天崩地裂,也不動如山。
許是察覺到目光,原本隔得遠的詩君翼突然目光落向寒遠素凝立的地方,黑眸深沉不可見底,寒遠素受驚趕緊翻身上了馬匹催促馬匹離去。
“將軍在看什麼呢?”隨行的漳龍低聲問道。
“沒什麼?”詩君翼見那離去的背影,只覺得眼熟的厲害,因爲隔得遠先前沒有看得真切。
漳龍順著詩君翼的目光,“傳聞北陵的公主也一同來了,沒想到是真的。”
詩君翼頓時打消了疑慮,素素不會騎馬,更加與北陵扯不上關係定是自己看錯了。
但是這種疑慮一旦擱下了,便像是啃噬人心的螞蟻,如何都難受的緊,以至於與寒棋話別後便隻身去了寒遠素住的地方,遠遠的便看見那女子躺在庭院裡曬太陽,這幾日難得天氣好,秋日的陽光又不曬人,她似乎躺了很久,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慵懶極致的氣息,身上蓋著一*薄被已經滑落到了地上,田田不在,她似乎睡得很香,鼻尖上沁出細細的汗水,臉頰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煞是好看。
詩君翼心頭一緊,大手微微緊握才壓制住那股異樣的悸動,微微彎下身子將那*薄被拾起重新蓋到那女子的身上,心底微微有些怒意,她就如此躺著,田田不在,也不怕有歹人闖入,心底有些怒,動作卻是異樣的輕,饒是如此還是吵醒了寒遠素,眸子微微睜開,似乎尚未睡醒,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誰的睏乏,迷濛的眸子不清醒的睜著,迷迷糊糊的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那純真無邪的目光讓詩君翼心中更是一緊,那種澀澀的感覺如何也抹平不了。
“翼大哥,你怎麼來了。”寒遠素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人,當下坐起身子,身上的薄被再次滑落在地,詩君翼手快去抓,寒遠素也去抓,兩人的手觸碰到了一起,詩君翼觸電一般鬆開,寒遠素倒是不覺有他將被子拾起,目光乾淨而又剔透。
倒是詩君翼心中亂成一團,微微斂著眸子不敢對上寒遠素純淨的眼眸。“我過來看看你風寒好了沒,田田呢?”
“她出去幫我買東西了。”寒遠素低低的開口,心中還是有些忐忑,開始在軍營詩君翼莫不是看到了她,便是如此她方纔匆忙回來。
“你今日出去了麼?”詩君翼試探性的開口。
“我一直躺在屋裡休息,今日剛好是小日子來了,腹痛難忍,一天都下不得*,此刻方纔好些,聽人說紅糖可以解疼,但是田田走的時候尚早,我倒是忘了。”寒遠素低低的開口,聲音似透著幾絲虛弱與嬌軟。
“小日子……”詩君翼沒明白過來,卻見那女子突然滿臉通紅,羞澀的低垂下頭,支支吾吾的開口。
“就是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麼幾日。”寒遠素似不太好意思,聲音也壓得低,細若蚊蚋。
詩君翼倒是聽明白了,頓時尷尬的厲害,那股疑慮終是了斷了去,怎麼可能是她,大抵是身形有些像,他幾日不見她,有些思念,纔會看岔了。頓時也不好意思開口,含含糊糊的應了聲。心情倒是好了幾絲,可是目光落在寒遠素髮簪的位置又覺得心底堵塞的厲害,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整個人如同吞了只蒼蠅一樣渾身不舒坦。
寒遠素也察覺到詩君翼情緒的變化,那模樣似很糾結,還以爲他是不太好意思面對自己,倒也沒有多在意。
詩君翼這邊卻是心中亂的不行,素素是個好姑娘,是與君兒一樣的存在,她將他當成哥哥,即便不是親的,他也不能隨意斷了她的幸福,他前幾日有去查探過那私塾先生的人品才知曉,那先生此刻已經是舉人,今年正準備上京趕考,才華橫溢不說,人品更是儒雅溫軟,村裡人都喜歡他,當私塾先生也是爲了讓村裡的孩子多學些知識,愛慕那先生的女子也不少。想到此處詩君翼更是呆不下去,心底想著若是她真的喜歡,那他也要像哥哥一樣讓她風光下嫁。“素素,我軍營還有事情,便先走了。”
寒遠素好久沒有見到他此刻哪裡肯讓他如此輕易走,他這幾日總是對自己刻意保持著距離和疏遠,讓她好生鬱悶,琢磨了半日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翼大哥,你陪陪我,田田不在,我一個人在這裡有些悶。”那聲音有些虛弱,眸光又軟又潤。
詩君翼心中也有些不放心,思索了片刻之後微微頷首,“我出去片刻就回來。”
寒遠素等的有些犯困,果然沒多久便見到詩君翼高大的身影回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匆匆忙忙入了屋,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杯熱茶,淡淡的紅糖香瀰漫開來。
寒遠素心中一暖,倒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眼前這個男人了,詩君翼多好的人啊,有責任心,又一身的本事,爲人還不驕不躁,頂天立地,捧著那杯紅糖水,寒遠素喝的心裡甜絲絲的,別看詩君翼悶聲悶氣的,又總是板著面容,溫柔起來卻絲絲入扣,深得她心,“謝謝……”
“剩下的我放在你屋裡了。”詩君翼低低的開口。
“我已經不疼了。”寒遠素喝完之後還捧著暖暖的杯子,衝著詩君翼甜甜的笑。
詩君翼被那笑容晃的有些恍惚,心口處頓時悸動的厲害,那裡好似關了一隻野獸,此刻被他強大的理智壓制著,隨時都想要破籠而出,“田田不在,你還沒有吃東西吧,我給你弄些吃的。”
“恩……”寒遠素乖巧的點了點頭,她確實沒吃東西,一早上便去尋哥哥,然後碰到詩君翼馬不停蹄的跑回來哪裡還顧得上,此刻詩君翼一提倒是有些餓了。
其實田田早上走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只需要熱熱即可,詩君翼看著滿桌辛辣的東西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好似聽君兒說過女子那幾日還是吃清淡些好,看了廚房的剩菜,生了火架起鍋子開始炒菜,飯倒是現成的,放點水熱熱和新鮮的一樣。
寒遠素聽得乒乓的聲音頓時起了身站在廚房外,此刻那男子就站在竈火前,火生的很旺,詩君翼炒菜的架勢很是熟練,食物的香氣很快瀰漫開來,怎麼辦,寒遠素輕輕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裡此刻雷聲轟隆,她好似更加喜歡這個男人了,越是靠近,就好像越來越喜歡,誰說將軍大人不懂得溫軟,那個男人有著世界上最柔軟的心,只不過被那層層冷厲包裹著,何其有幸她能夠發現。
詩君翼炒菜很快,幾個簡單的素菜便下了碗,就等著爐火上的湯,見到寒遠素怔怔的站在門口看著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在軍營裡學過,不過手藝很普通,我看田田留的都是辛辣的食物,還是吃清淡些好,還有個湯,很快就好,你到外面再躺躺,弄好了我再叫你,廚房裡油煙大。”
那男子聲音有些沉,壓在寒遠素心口,只覺得那股悸動愈發的深,她一向自認聰慧,哥哥說她驕傲的像只鳳凰,可是此刻她卻想著如何讓自己優秀些,好配得上眼前這個男人,“我來端菜,我已經好些了,這些簡單的事情還是可以做的。”
寒遠素在民間呆過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她與孱弱的孃親相依爲命,日子很是清貧,孃親未婚先孕,在村裡一點地位都沒有,甚至沒有人肯正眼看過她們,孃親是個清高的女子,滿腹才華,除了做些針線活便是日日摟著她給她念詩講故事,教她識字書寫,那時候她覺得孃親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哪怕穿著佈滿了補丁的衣服也是優雅高貴的模樣。可是孃親身子不好,沒過幾年便生了重病,那個優雅美麗的女子即便奄奄一息依舊溫軟的看著她唯一的女兒淡淡的笑,告訴她說素素,你孃親我自命清高,守著自己的執念等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也愛了一輩子,你別怪那個人,是我自己要走的,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她說素素,千萬不要像孃親一樣喜歡上一個永遠不可能只屬於你一個的人。後來她才明白孃親話語的意思,一國之君,身邊美人無數,父皇是喜歡孃親的,可是位置讓他不可能只停留在孃親一人身邊,孃親是清高的,清高到哪怕愛父皇愛到死也不願意回去,那份愛於是她得,萬千*愛。可是寒遠素知曉自己是寂寞,那份寂寞來自內心深處,是當年那個優雅美麗的女子植下的,無人可觸,可是如今碰上了詩君翼,卻好似要連根拔起。
她很喜歡這樣,很溫暖,暖到讓她覺得心安。
那是寒遠素有生以來吃的最歡快的一頓飯,因爲有詩君翼陪著,如果可以她寧願時間停在那刻,田田回來的時候天色有些黑,詩君翼連晚飯都未吃便起身告辭,寒遠素雖然不捨,可是又找不到理由留住,而且她先得想辦法搞定將軍大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