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夜半聊發(fā)醉後瘋,便不去管殿中姿態(tài)各異的百官,踉蹌著在內(nèi)侍的攙扶下回到了承乾宮裡。
“你還跟著孤作甚?”他回頭看向身後面容嬌羞的雪妃,語氣輕嘲的說道。
“陛下,臣妾……”雪妃俏臉微紅,檀口剛啓便被李御的話所打斷。
“把未來的皇后娘娘給孤送回她宮裡去!離孤遠(yuǎn)一點!”冰冷的語氣全無半分柔情疼惜,甚至於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凜然的轉(zhuǎn)身進(jìn)了宮內(nèi)。
宮門被無情的關(guān)閉。
雪妃愣在當(dāng)場,柔荑還擺放在隆起的小腹之上,此刻卻顯得分外滑稽。將被封爲(wèi)皇后的喜悅在瞬間被衝散。
白公公憐憫的掃了雪妃一眼,走上前去,低聲說道:“娘娘,請回宮去吧。”
……
承乾宮內(nèi),並未被夜sè籠襲,夜半里依舊有宮人不斷往殿中送著酒水,而年輕的帝王就如一個輸錢了的爛酒鬼一般,癱醉在地上,懷裡抱著酒甕麻木的灌著酒水。
“陛下,陛下,不要再喝了……陛下啊……”
白公公在一旁不斷勸解,瞧著這一幕心頭也是一陣難受,今夜發(fā)生的事很快就在宮中傳遍了,他是李御身邊的人自然這位君主對和那個女子直接的糾葛,明明都心繫著對方,何意搞成如此的境地!
白公公低聲嘆息,他身爲(wèi)奴才又怎能對主子的事多加插手呢!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快步跑了進(jìn)來在白公公身側(cè)一番耳語。白公公眉頭緊鎖,心想這麼晚了那位娘娘何以來此?他看了一眼地上爛醉如泥的主子,吩咐身後的奴才們好生照料便快步朝殿外走去。
殿外,冷意拂動,一名女子靜靜佇立在殿門口。一襲黑衣,墨發(fā)只簡單的束在頭頂。白公公前腳剛邁入殿門口,待見到殿前的那個身影之後猛地頓住了腳,合襯著悽迷的夜sè,女子的容顏被隱藏在了yīn影之下,恍如另一個人一般。
白公公看著殿外另一番打扮的皇貴妃娘娘,心裡微微一動,敏銳的嗅到了女子潛存的心思,他面上不露聲sè,恭敬的走上前去一行禮,低聲道:“奴才見過皇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深夜來此是爲(wèi)何事?”
孟碧君臉上笑意雍容,看著身前謙卑的太監(jiān)總管,眼中光芒莫測,和聲說道:“本宮聽聞陛下今夜酒醉,心裡實在放心不下,特命人熬了醒酒湯,給陛下送來。”
白公公看著孟碧君身後之人手上的托盤,心裡惻然,目光不禁對上對方嘴角那莫測的笑意之後,心裡頓時一凜,他一咬脣,還是堅持說道:“可是陛下曾有言,不得……”
“呵呵……”孟碧君一聲脆笑,面容上卻多了幾分凜然,淡笑這注視著白公公,道:“本宮不過替陛下送來醒酒湯,想來陛下醒了後也不會怪罪白公公。”
這話語中已帶了強勢,白公公心知事已不可違,只得心中低嘆一聲,側(cè)讓出了路來。
孟碧君滿意的一點頭,帶著身後的侍女便朝走進(jìn)殿內(nèi)。
一進(jìn)入大殿,她的視線在其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便落在地上那醉如爛泥的身影上面。
“都出去吧!”孟碧君沉聲發(fā)話。
那幾名宮婢相覷一眼,都不敢多話,俯身行禮後埋頭退下。
殿門被輕聲關(guān)上,孟碧君笑意幽深,她從身後侍女手中的托盤上拿起那一盅醒酒湯便緩步朝地上那抹紅sè身影走去。
“陛下……陛下……”低聲輕喚了幾聲依舊不見李御有所動靜。
孟碧君眼中一抹流光飛快閃過,柔荑從李御身上搜過,對身後的侍女使了一記眼sè。
那夜,承乾宮內(nèi)便只有皇貴妃娘娘和酒醉的卞唐君主兩人。
……
夜涼如水,天幕不帶半點繁星。
玥府內(nèi)一點燭火幽然,此時已過夜半,不知爲(wèi)何心裡卻生出一股燥意,似乎有什麼要發(fā)生。楚玥難眠,在牀上輾轉(zhuǎn)了幾下,還是起身走至庭中。
冷風(fēng)撲朔在身上,激起手臂上大片的顆粒,卻依舊難以舒緩心頭的浮躁。宮內(nèi)人來宣過一次旨,她知道,卻假裝並不知曉,躲在屋內(nèi)。到底還是難以忍住心裡的浮想聯(lián)翩,聽著庭院中寒蟬悽鳴之聲,女子眉川高高隆起。
倏忽,那一絲喧譁之聲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便是在遙遠(yuǎn)的府門口,她身處在中院裡依舊還是聽到了那尖銳的聲線。眉頭凝了凝,她心頭踟躇了片刻,對自己說句只是去看看罷了,還是忍不住擡腳朝外走去。
府門外,燭火高掛,許叔披著深衣,看著大半夜從深宮中過來宮人,多rì以來同樣的話語說道嘴巴幾乎都要磨出繭子。
“小姐她身體不適,此刻也已經(jīng)睡下,公公有何旨意交給小人便是,小人自會呈交給我家小姐。”
夜sè下,那公公面sè平靜,卻固執(zhí)的搖了搖頭,手上的聖旨一點不鬆,道:“陛下有旨要親手交到玥大人手上,老人家還請去通報一聲吧。”
許叔面上閃過一抹爲(wèi)難,正踟躇著該如何說是好,就聞女子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什麼旨意,交給我罷!”
楚玥披著件單衣從府內(nèi)走出來,越過許叔走到那公公身前,接過聖旨。
那公公一頷首,腦袋低垂了幾分,見楚玥接過了聖旨,恭聲說道:“如此,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楚玥點點頭,目送那公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sè之下,黑眸裡閃出一抹異sè,這纔將視線放回手中的聖旨之上。
“小姐,你……”
楚玥搖搖頭,輕聲道:“許叔,有什麼話先進(jìn)去再說。”
言罷,她未再多言便徑直回了府邸。
Www● ttκд n● C〇 前院的燭火已被點燃,府內(nèi)燈火通明。楚玥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衣,外罩著深淵冷墨狐裘走了出來,拿出袖子的聖旨展開看道,視線落在旨意末尾那似纔剛印的紅泥印記上,慢悠悠的收回了眸子。
“小姐可是要進(jìn)宮去?”許叔輕聲問道,眉間閃過一抹憂sè。
楚玥點點頭,道“嗯,還請許叔替我準(zhǔn)備好馬車。”
夜裡,一輛馬車從琳瑯坊中駛出,孤單而冷然的駛?cè)肷顚m之中。
……
白公公守候在殿門之外,聽著殿內(nèi)不斷傳來的重響,心一點點下沉。此夜似乎太長,長到好似還有什麼事要發(fā)生。
承乾宮衆(zhòng)人的面sè都有些不對,便是風(fēng)聲突響也會讓他們一陣Jǐng覺。
今夜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太多事,但願這夜就這樣平靜的過去纔好。
但願望,總是事與願違。
突兀的腳步聲如凌遲而來的鈍擊,擊落在他們的心口。白公公的目光不禁朝玉碣前看去,夜sè下女子清麗的面容破夜而來,修長單薄的身影如一道屏障,淹沒了他們所有人的視線。
白公公的心一點點下沉,就連腳上也似被人灌注了鉛,只有愣愣的看著那名女子逐漸走進(jìn)。
“白公公。”楚玥看著面sè蒼白的白公公,直覺有些不對勁,目光環(huán)過守在殿外的衆(zhòng)多宮人,眉頭漸鎖。
“玥大人……”好不容易纔找回了聲音,白公公眼中閃過一抹慌**,強裝鎮(zhèn)定問道:“玥大人深夜怎會進(jìn)宮裡來?”
楚玥臉上浮現(xiàn)一抹疑惑,從袖中取出那捲聖旨,說道:“不是陛下下旨急召我入宮覲見嗎?”
白公公一愣,他一直守在殿外從未見過李御有下旨意,更何況他們陛下早已爛醉如泥,哪裡還提得起筆墨。他顧不得那麼多從楚玥手中接過聖旨打開來看,卻見其上的字跡卻是李御的沒錯,就連那紅印也分明是剛剛蓋上沒多久。
“到底怎麼回事?”楚玥眉頭緊鎖,察覺事情有所不對,再看守在殿外的白公公衆(zhòng)人,心裡頓生猜疑。
“李御他在殿內(nèi)?”看著依舊燃著燭火的寢宮,楚玥沉著眉頭,準(zhǔn)備動身。
“不……不……”白公公條件反shè一般,忙擋在女子的身前,如今這情況若是讓楚玥進(jìn)去了,只怕事情將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白公公的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團漿糊,而就在此時,一陣響動從殿內(nèi)傳來。
女子喑啞的嬌喘聲混雜著男子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夜裡衝破宮牆的阻隔,清晰的傳到其外。
白公公身子頓時一僵,已不知如何是好,愣神的看著殿前腳步驟然停歇的身影。
女子靜靜站在殿外,纖長的手距離那殿門不過半釐的距離,整個人卻如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定格在了當(dāng)場。那抹黑sè的衣衫在夜中顯得沉重?zé)o比,似連頭頂?shù)暮谀灰矡o法抵過那深沉。修長的身影在此刻顯得脆弱無比,如一個失神的木偶笨拙而僵硬的移動著。
冷風(fēng)倏然而過,唰啦啦的傾盆大雨從天際毫無一點徵兆的落下,掩蓋了殿中那如泣如訴的纏綿之音。
白公公失神的看著女子負(fù)雨遠(yuǎn)去的身影,直到身旁的小太監(jiān)遞過來一把紙傘他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白公公沉重的一聲嘆息。
“有傘遮頭又如何,耐不住那寒……”
最後,白公公深深的看向被暴雨傾覆的黑夜,首次覺得這華宮中的夜是這般的冷,這般的長。
女子從夜sè中來,於夜sè中歸。
不過片刻,卻好似已隔世。
明rì的天,又該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