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修竹,燥夏的天氣已經(jīng)漸漸冷卻,不知是因了成片的竹林擋去了熱氣,還是這個酷熱的夏季已經(jīng)走向了盡頭。
楚玥穿著寬大的衣袍,袖子褲腳都高高挽起,黑白相間的兩sè顯示了衣服的出處。打起清冽的井水喝了一口,耳邊傳來了一絲動靜,楚玥擡首,便瞅見一匹白狼叼著一隻血淋淋的動物屍首出現(xiàn)在了藥廬口。
“今兒個又是什麼東西?”楚玥慢吞吞的走了過去,面對兇神惡煞的白狼不見一絲害怕,極爲自在的踢了踢被白狼丟在地上的獐子屍體,小嘴微撅,目光裡透著一絲不滿,“大白,你又偷吃……”
白狼極爲人xìng化的撇了下腦袋,似在顯示對眼前少女的不屑,屁股後低低垂著的尾巴上丟了一撮毛,看著很是喜劇。
“乖,叼到廚房去,等下分你一塊肉!”楚玥拍了拍白狼的屁股,很是自然的說道。
便見狗xìng的白狼立刻熄滅了囂張的獸焰,叼著獐子的屍體便屁顛屁顛的朝一旁的小竈跑了過去。
楚玥瞧了瞧白狼風中搖曳的禿尾巴,嗤笑了一聲:“真是一隻沒骨氣的狼!”
就在這時,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藥廬裡傳來,楚玥蹙眉看向虛掩著門的廬內(nèi),心想那兩個人又在整什麼幺蛾子?
昏睡多天的李太子於幾rì前終於醒了過來,身受重傷的他死裡逃生,雖然一直昏迷著,渾渾噩噩中卻一直感覺有一雙柔嫩的小手在照顧著自己,如春風一般拂過自己乾澀的身體。於是,李御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那一抹外冷內(nèi)熱的嬌小身影,卻沒想到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黑白相間的兩sè,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的一口白牙……
李御的心頓時沒了著落,而更讓他驚悚的是自己竟然赤身**的躺在牀上,再看那陌生男子手上的一方帕子,李太子頓時就有一種想要撞牆的衝動,難道迷糊間替自己擦拭身子的不是玥兒,而是這個眼睛瞇的像狐貍一樣的男人?
故而,李太子和無良醫(yī)師的第一次見面著實算不上美好,以至於接下來的幾天這兩人只要撞在一起,便如狗咬狗般,讓這個寂清的藥廬變得熱鬧無比。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楚玥倚靠在門上,挑眉看著屋內(nèi)大眼瞪小眼的兩個男人。
牀上,裹著繃帶夾板行動不變的李太子一雙桃花眼瞪的差點脫離了眼眶,那雙總是輕佻曼笑的嘴死死咬著一方湯勺,而一旁的無良醫(yī)師此刻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一手端著藥,一手拿著勺,那拿勺的姿勢似乎要掏進李御的喉嚨裡一般。兩人這般大眼瞪小眼,頗有種被對方殺了親孃的架勢,湯勺和牙齒摩擦出讓人發(fā)酸的聲響,楚玥實在耐不住這魔音穿耳,趕緊上前,將兩人幹架的勺子奪了過來。
“玥兒你可終於來了,醫(yī)死人,你滾遠點,小爺不要你伺候!”見到楚玥的到來,李御頓時如見到救星一般,一雙桃花眼巴巴的看著楚玥,然後厭惡的瞪了身旁的無極一眼。
“哼!”無極一聲冷哼,叉腰衝著李御一聲怪叫,“你這死人妖,你當本神醫(yī)稀罕救你,要不是看在玥兒的面上你丫的早滾去見閻王了!”
“玥兒是你能叫的嗎,少打我家玥兒的主意,否則小爺咬死你!”
“哼,就你……”
楚玥扶了扶額頭,倏然覺得幾rì前李御未醒轉(zhuǎn)時的清淨rì子是多麼的幸福,“夠了!”楚玥一聲怒吼,成功的將兩個如同潑婦罵街般的男人給震住。
“瞧瞧你們這德行,我看著都覺得丟臉!”楚玥黑著臉說道,瞪眼從無極手裡搶過藥碗,罵道:“不就喂個藥嗎,溫柔點你會死?”
然後,轉(zhuǎn)身看向李御,繼續(xù)罵道:“不就吃個藥嗎?你少點廢話能成啞巴?”
“玥兒……”李御頓時露出可憐巴巴的神sè。
“少裝可憐!”楚玥不屑的瞪了牀上的病號一眼,利索的將他的枕頭墊高,然後把藥交給他並未受傷的左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人家傷的這麼重,你就不能溫柔點嘛~”李御不甘心的說道,瞅著左手上那碗濃稠稠的藥汁面sè很是糾結(jié),瀲灩的桃花眸裡突然乍起一抹異,硬生生將禍水般的面容撐出了一分猥瑣來。
“不如,再向上次昏迷時那樣哺給我怎樣?”
這話問的有些不知死活,就連一旁的無極也瞇了眼極爲自覺的後退了一步,等著看某隻野貓發(fā)飆。
卻見某個少女聽聞此話後僵了一下,然後稚嫩的秀顏上閃現(xiàn)出一抹璀璨的笑意,媚眼橫斜的看著牀上的李太子,語氣輕柔的說道:“紅哥哥,看來這幾rì我是對你太好了!”少女說完這話,臉上的笑容那叫個萌動甜美,便見她轉(zhuǎn)過頭從身後的無良醫(yī)師甜甜說道:“無極哥哥,這幾rì紅哥哥出恭便麻煩你了!”
此話一出,李御頓時變了顏sè。
是人嘛,總是有個三急四需的,即便是禍水如此的李太子也免不了要拉屎撒尿,他未醒來之時這些事情一直都是楚玥幫他處理著。得悉事情經(jīng)過之後,李太子雖然難得羞赧了一下,卻也覺得有美服侍實在是快樂無比。可若伺候自己的人換做是那個狐貍眼無極的話,李御是寧願憋死也不願讓那男人觸碰自己一絲一毫!
“嗯,突然發(fā)現(xiàn)身子好了不少,這藥我自己喝!”爲了之後的rì子不是悲劇,李御極爲豪氣的將手中的藥汁一飲而盡,完罷,還特地將藥碗倒放顯示自己喝的是多麼的徹底,生怕眼前漫笑的少女將自己交付到那狐貍眼手上。
楚玥滿意的點點頭,心裡罵道:這廝果真要戳他痛處才行!
李御規(guī)規(guī)矩矩喝了藥,無極自然也沒了什麼事兒,便跟在楚玥的身後屁顛屁顛的來到了小竈旁,將狗腿無比的大白狼一腳踹開,堂而皇之的佔領(lǐng)了門口的位置,瞇眼盯著案板上的獐子肉,腆著臉問道:“今兒個又有什麼好吃的?”
“能有什麼,狼口剩食唄……”楚玥隨口說道,自從嘗過了無極的手藝之後,爲了自己不被毒死,楚玥便洗手下廚自己做起了羹湯。要說起這番手藝還是前世姥姥在世的時候練就的,只是後來成了僱傭兵,總覺得自己做出的飯裡帶著股血氣,楚玥便絕了這手藝不再下廚。翻了翻被大白叼回來的獐子屍體,拿起桌上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將獐肚下的腺囊割了下來,承在一邊的小盤上,楚玥這才處理起獐子來。
“這死狗牙口不錯,竟然叼了匹獐子回來!”無極點點頭,自那rì楚玥指桑罵槐之後他便一直稱呼大白爲狗,無良醫(yī)師腆著臉站在門口,一雙眼盯著已經(jīng)死翹翹的獐子,似乎已經(jīng)看到那出鍋了的美味,垂涎無比的說道:“獐子味美,今兒個倒是有一頓美餐了!”
楚玥沒有搭理他,熟練的將獐子剝皮拆骨,大塊剁肉,放上香料研製在一旁。無極瞇眼瞧著楚玥的手法,心道這隻野貓兒的爪子果真夠利,單從她這切肉的痕跡裡無極邊看出了幾分少女長刀飲血的樣子,倏忽覺得那菜板上的獐子肉好似剛剛被剁下來的人肉,一時間竟失了幾分胃口。
“紅哥哥的傷還有多久纔會好?”楚玥輕聲問道,俯下身子將柴火丟進竈裡。
“若他乖乖吃藥,再安心休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估計也就能下牀了……”無極瞇著眼說道,看了看少女並不嫺熟的生火手藝,慢悠悠走進了小廚房內(nèi)幫起了忙。
“你切肉的手藝不錯,可生火就差了點……”無極笑吟吟的說道,卻見身旁的少女已經(jīng)起身弄菜,臉上倒是依舊掛著恬淡的微笑。
“可有辦法讓他能早些活動?”楚玥出聲問道,將肥肉丟進熱起的鍋內(nèi)煉油。
“有是有,就怕你那嬌滴滴的紅哥哥吃不了那苦……”
“沒事,打昏過去便是。”楚玥笑著搖搖頭,將香料丟進鍋內(nèi),聽到油濺時呲啦的聲響時,臉上的笑意更愉悅了一分。
聽聞少女的回答,無極也不由失聲一笑,心道這隻貓兒果真心腸夠硬,符合他的胃口,可不能便宜了屋內(nèi)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了去。
“想到你要走了我可真有些捨不得~”無極如是說,看著下鍋的獐子肉,細瞇的眼裡光芒亮亮,“這rì子可又要繼續(xù)無聊了~”
楚玥搖搖頭,看著漸漸燒起的鍋裡,熱氣下少女的臉sè酡紅,顯出了幾許豔麗,“無極哥哥在這谷內(nèi)呆了這麼久,想必你那位夥伴也要掛記了。只是,我和紅哥哥身上的傷勢皆未完好,歸路坎坷,恐怕還要無極哥哥你扶持一把纔是!”
“這是自然!”無極瞇眼笑道,回答乾脆。
小竈內(nèi),香氣飄散,門外的等候已久的白狼如狗一般搖起了尾巴。
廚房內(nèi),一男一女各懷鬼胎,笑的很是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