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過後,燕漣本yù快些趕回府邸內(nèi),卻沒想到半路出現(xiàn)一位不速之客。他漠然看著攔道的中年男人,沉聲問道:“藍(lán)鏡先生,不知你攔住本將是爲(wèi)何事?”
藍(lán)鏡微微一笑,手中羽扇微動,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燕漣識得自己,輕笑著說道:“藍(lán)鏡來此是替家主傳一話。”
“雁蕩山間與君共瞰山河,靜候戮南將軍駕臨!”藍(lán)鏡言罷,不等燕漣回覆,行禮過後便轉(zhuǎn)身離去。
夜sè裡,燕漣眸sè漸沉,豁然調(diào)轉(zhuǎn)身影,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
雁蕩山間,怪石嶙峋似被刀削而過,春來之後山麓間的冰雪已經(jīng)笑容。如黑cháo一般的渤海鐵騎駐紮在山腳之下,如一把利劍遙遙指向西方的那座城池。
詹臺rì封站在山麓間的絕壁處,於臨近破曉的天sè之下,看著崇山峻嶺間撲朔迷迭的霧sè,恍惚間又回到當(dāng)年初來之時。身後腳步聲漸漸響起,詹臺rì封並未回頭,男人低沉冷峻的聲音緩緩響起:“本王沒想到你果真敢來!”
身後一片沉默,不見迴音。
一抹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詹臺rì封身側(cè),藍(lán)sè的眸子深邃如潭,冷漠的俯視著腳下如螻蟻般的一切。
“站於高處,臨淵持嶽,不禁讓人生出野心來!”詹臺rì封徐徐說道,“你想要的是什麼,這片黑土,還是更廣袤的天下?”
“宴席剛歇,渤海王便約風(fēng)某來此,只可惜風(fēng)某目濁在這黑暗之中卻是看不清腳下山河!”男子的聲音清冷如冰混合這山間的霧靄顯得久遠(yuǎn)而深沉。
“以將軍之勢,此間山河一草一木怕早已瞭然於胸。”詹臺rì封緩緩說道,目光逐漸銳利,“風(fēng)將軍可否告訴本王,你因何而來?”
“那渤海王來此又是爲(wèi)何,燕世城已死,若你要扶持燕霸等人上位的話應(yīng)該早有決斷”。
“若你能給本王一個答覆,本王就告訴你本王的選擇!”詹臺rì封沉聲說道,冷峻的面容轉(zhuǎn)向身側(cè)的男子,目光銳利如鷹準(zhǔn)。
男子沉默不語,山風(fēng)拂起男子面具前的額發(fā),露出那雙深邃如潭般的藍(lán)眸。
渤海王的瞳孔霍然一縮,沉眸看著男子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男子靜靜看著渤海王,揹負(fù)在身後的手終於有所動作,他覆上臉上的yīn陽面具,在渤海王凜冽的注視之下,扯落……
yīn陽鬼面在天地間劃起一道弧度,鏡頭被拉的無限漫長好似陷入時間的洪流一般緩慢而下直到墜入深淵下的霧靄,消失彌散。
絕壁之前,霧sè如迷,男子深邃幽藍(lán)的眸子如寂滅的九幽深潭,蕭長的眉斜飛入鬢,肉白的脣淡薄冰冷,尖細(xì)的下巴襯著男子蒼白的面sè顯出一種清冷的華貴,如暗夜中幽然綻放的睡蓮。他一襲玄sè戎裝,雖只是簡單的站著便如一把利劍一般好似有著擎天徹地的力量,在清冷蒼白之後又添了一份冷厲和崢嶸。
“竟然是你……”詹臺rì封鷹目中驚訝之sè一閃而過,緊接著一陣狂笑之聲在山麓間響徹不絕。
男子靜靜看著癲狂了一般的渤海王,面上不見絲毫驚訝,平靜的幾乎漠然,漠然到沉澱著無聲的譏誚。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哈哈哈哈,痛苦!痛快!燕世城到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上!”詹臺rì封癲狂的笑道,眼角幾乎溢出了淚水,如陷魔障哪裡還有半分雍容和霸然。
“難怪你當(dāng)初會那麼問我……會那麼問我……”笑聲在山間響徹了許久,詹臺rì封才漸漸止住了聲息,冷峻的面容似乎在大笑之後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顯露出一絲衰老和疲憊。
“當(dāng)年,你可曾後悔?”燕漣漠然問道,聲音冷癯漠然。
“你殺燕世城是爲(wèi)了替鳳兒報仇?”許久,詹臺rì封的聲音纔再次響起。
燕漣的藍(lán)眸冷漠到不帶半死情感,冷冷的注視著詹臺rì封似要刺穿他的血肉刺入他靈魂深處。
“鳳兒生前最疼惜的便是你,她……沒有看錯人……”
“錯!”燕漣的聲音裡似沁透著冰渣,“她這一生最失敗的便是看錯了人,否則何會落得那般下場!”
詹臺rì封身子一顫,眼裡浮現(xiàn)一抹痛sè,此刻他就如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顯得衰弱而悽微。
“鳳兒……她的墓在何處,可否帶我去看看?”詹臺rì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祈求,這個高大的老人,渤海之民心中的英主,深深低下了頭顱。
燕漣神sè漠然,心似已被冰封萬里。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一秒也恍如隔世,他的身影才微微一動,朝著山麓深處漠然而去。
……
雁蕩山頂,一道無字碑靜靜立在山頭之上,不同於山麓漸的清爽,山頂處依舊被冰雪覆蓋,冷厲的風(fēng)如刀子般呼嘯而過,擊打在人臉上痛如刀削。
詹臺rì封看著孤零零的無字碑,身軀不由顫抖了起來。他蹲下身子,大手拂過無字碑,彷彿穿透了yīn陽,觸碰到女子柔軟的面頰。
“鳳兒……”
燕漣冷漠看著詹臺rì封,面上由始至終都不見似情緒。
時間一晃而過,詹臺rì封從無字碑前緩緩起身,轉(zhuǎn)頭面向燕漣,悵然說道:“你若想殺我那便動手吧!”
“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燕漣冷冷說道,目光yīn鷙,“燕世城死,是因爲(wèi)他該死!而你必須活著,這一生你都必須在悔恨中活著!”
詹臺rì封聽著燕漣的話,久久不語,只有身子顯得愈發(fā)蒼老了起來。
“明rì我就撤兵回渤海……”詹臺rì封嘆息著說道。
“我恨燕世城,他雖死了但這恨意卻越發(fā)深刻,他燕氏一門任誰做了皇帝我都不會甘願。但若那人是你……”詹臺rì封看向燕漣,“想必燕世城此生最恨便是有你這樣一個兒子,若大燕落入你的手裡,就是死他也難以瞑目!”
燕漣冷冷看著詹臺rì封,冷峻的面上絲毫不見喜意。
“你的想法與本王無關(guān),但若三rì之內(nèi)渤海軍依舊未曾離開,本王自會帶虎賁軍前來刀劍相送!”
詹臺rì封深深看了燕漣一眼,以沉默表達(dá)自己的態(tài)度,風(fēng)雪撲朔而來,老人佝僂的身影逐漸消失,似從未到來過一般,只有蒼涼一點點蔓延。
燕漣凝視著風(fēng)雪中的無字碑,深深鞠了一躬之後,毅然決然的步入了風(fēng)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