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從清晨就下起來,黑雲(yún)越聚越厚,長安鎮(zhèn)平日裡人來人往,遇到這樣的天氣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擺攤的商販們只好閉門不出,大雨天對酒館的生意並不影響,反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人們百無聊賴的時候都喜歡聚集到這裡來,酒館本就是個放鬆解乏的地方,人流混雜,流通的消息也多。
酒館裡鬧哄哄的,有的談天說地,有的喝著悶酒發(fā)愁,反正都不閒著。酒館裡常會出沒一些大人物,隨身帶著武器,酒館夥計伺候這類人的時候一直都是小心謹慎,酒客們也很識相地避開生怕得罪,使得這些人分外醒目。
“路護!路護要三人!”酒館夥計扯開嗓子嚷嚷,路護顧名思義就是護送的差事,酒館裡常會聚集一些流浪武者,專門以路護爲生。
簾子半卷著,有個帶著斗笠的人進門,他就是這次路護的僱主。不過這回情況有點特殊,因爲是暴雨天,沒有人願意冒雨行路除非價錢上能有所提價。
“去哪裡?”有人接了話音。
“銀松山莊。”
一片沉默。
即便是做買賣的生意人也知道銀松山莊不是一般的地方,山莊的莊主一向和外面少有往來,所以長年也不會有幾個拜訪者。有人出高價聘請路護說明一路上會有危險,而目的地是銀松山莊,怎麼想都覺得這趟路不完全。
“價錢好說,我只有一個要求——”戴著斗笠的人說,“即刻動身不做停歇。”
“什麼事這麼急?”
“自然是要緊事。”斗笠下那雙眼睛透著警惕掃視著四周,“只要把我安全護送到山下即可,不用進莊。”
有人長舒了一口氣,銀松山莊不歡迎外人,無故靠近會有性命之憂。武者們面面相覷顯然還在猶豫,這是一筆大生意,不過危險性相對也較大。
若是武學(xué)修爲很高的人也不會幹路護這門差事,每天跑到酒館裡來等生意上門,運氣不好十天半個月都接不了一趟活。近年來,路護的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僱主也變得越加挑剔,想要賺錢過活要靠膽量和真本事。
武者們依舊在觀察等待,原本熱鬧嘈雜的酒館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酒館夥計的臉色難看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這位僱主。畢竟是收了人家的錢,他認識酒館裡大多數(shù)人,僱主把選人的事交給他也是害怕上當受騙。
武者們中有的人已經(jīng)蠢蠢欲動,有的乾脆放棄,草率答應(yīng)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那半途所遇到的危險就是平時的三倍。這位僱主如此
急著趕路不會因爲路護的人數(shù)不足而等上幾天,若是反悔推脫以後都沒有臉在附近一帶混下去了。
“我去。”有人淡淡的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一處,答話的人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裡。看相貌是個十**歲的年輕人,他的手邊是一把白布包裹的刀,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右眼的瞳子很特別透著懾人的紅。
酒館夥計對僱主搖了搖頭,這個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全然沒有半點印象。
“他是誰?”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
“沒見過,八成是新來的吧。”
戴著斗笠的男人看著這位年輕人,“出個價錢吧。”
“按你的意思辦吧,錢還是得有命花。”
“你的刀很特別。”
年輕人沒有答話,他望著眼窗外的雨幕,“什麼時候動身?”
“現(xiàn)在就走。”戴著斗笠的男人說著掀起了簾子,轉(zhuǎn)身出門。
“我也去!”有人眼熱狠狠地一咬牙站了起來。隨後又有一個人跟了出去。
自從當晚叔叔不見去向之後,暮炎一連等了兩天,他到鋪子裡找到了叔叔所提到的禮物——是一把與衆(zhòng)不同的刀。因爲這柄刀沒有刀鞘只是用白布包裹著,他曾經(jīng)拆開看過——刀刃磨損的厲害有條很長的裂口,表面看上去無法使用。他起初不明白叔叔的用意,後來慢慢發(fā)現(xiàn)刀刃在一點點修復(fù),這柄刀彷彿是活的。
自從離開村落,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修行,身形已經(jīng)變得魁梧結(jié)實。不管他怎麼努力都覺得進步不大,無法突破所謂的境。暮炎還記得村落裡那位武修者的話,突破需要契機要看天意,不過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他心裡十分掛念叔叔,也暗暗堅信他一定還活著,只有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是他們的再見之期。
雨還在下,四人很快出了鎮(zhèn)子,銀松山莊位於北面的山間,冒雨疾行至少也要兩三天時間。
“敢問僱主貴姓?”路護也戴了一頂遮雨的斗笠,路護的規(guī)矩是不能過問僱主的身份以及來歷,單是問姓氏不算違規(guī),只要和銀松山莊沾上關(guān)係的十有八九都是大人物,附近一帶有名的家族就那麼幾個,只要報出姓氏來就能大體猜出他的來歷。
“姓蕭。”僱主說。
路護們互相看了一眼,鎮(zhèn)子?xùn)|面的大城裡葉家和雲(yún)家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至少從實力上比較可以和銀松山莊抗衡,除此之外還沒有聽說有什麼家族後輩崛起的如此迅速。
而這位僱主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他
的身份來歷便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雨中疾行,如果真的有什麼人跟蹤,想要甩掉可不容易。”
另一位路護點點頭,“特別是到了晚上,風(fēng)聲雨聲會是絕好的掩護,僱主能不能透個底,對方有幾個人?”
路護最關(guān)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一路上不遇任何危險是好,若真是遇到了就是生死的大事。
甘願做路護的大多是無家可歸也無處可去的流浪人,很多都殺過人。敢接去往銀松山莊這趟活的自然是路護裡的強者,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腦袋去賭這一路上都能平安無事。
僱主沒有言語,只是豎起了一根手指。
“一個?!”黑臉大漢扯了扯頭上的斗笠,難掩臉上的喜色。
路護裡的年輕人只是跟在一側(cè),始終也沒有搭腔。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爲什麼臉上會如此的平靜。
四人踩著泥濘的雨水,越走越遠,鎮(zhèn)子的輪廓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這位小兄弟是哪裡人?”僱主一路上話很少,不過路護裡的年輕人勾起了他的興趣。
“從很遠的地方來。”
“可否來過山莊?”
暮炎愣了一下,“沒有。”
“人們把山莊視爲死地,就連莊外一里內(nèi)的林子都不敢踏入,就算是出類拔萃的路護一路上也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我不能死在這種地方,我還有很多心願。”
僱主側(cè)著頭看著年輕人的臉,他只是平視著前面,雨水順著額頭慢慢滑落。
“天快黑了。”體態(tài)魁梧的大漢說,“我們得找個地方歇一歇,天明再走。”
“不能停!”僱主打斷了他的話音。
“這樣的大雨,夜色已深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們都沒有去過山莊只是大體清楚是什麼方向,不過冒然前進單是危險不說很容易走錯路。”
“這片林是很大。”僱主沉默了一會說,“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避雨的地方不好找,那就選個開闊的地方。”這兩位路護都是經(jīng)驗老道的人,密林、大雨對於他們而言都是一種威脅,狹小的地方容易藏身卻不容易躲避攻擊,若真的有人在暗中尾隨,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好在對方只有一個人,這讓路護的心裡稍稍鎮(zhèn)定下來。
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突然動了,他扯開了刀上的白布,橫刀而立。
“怎麼了?”另外兩人也急忙拔刀,一臉驚慌的東張西望。
三人面對著不同的方向,自然而然的把僱主圍在中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