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徑至龐涓大帳，蘇秦遞下拜帖，龐涓避而不見，推說在外視察軍務(wù)。蘇秦連候兩日，龐涓仍不肯見。飛刀鄒欲闖，蘇秦攔住他，吩咐原途返回，直接去大梁面見魏王。將至汜水關(guān)時，後有數(shù)騎緊追而來，打頭一人遠(yuǎn)遠(yuǎn)叫道：“鄒兄，鄒兄——”

飛刀鄒勒住馬頭，回首一望，驚道：“袁兄？”

來人正是袁豹。

蘇秦下車，袁豹氣喘吁吁地趕上來，拱手稟道：“主公，總算尋到您了！”

蘇秦急問：“袁兄，發(fā)生什麼事了？”

袁豹指著身後一人：“他叫邵通，是在下舊時部屬，這陣子仍在宮中當(dāng)值，承繼在下職銜，奉夫人密旨，有急書呈獻主公！”

邵通叩道：“末將邵通叩見相國大人！”解開外衣，撕開夾層，從中摸出一封密函，雙手呈上，“夫人密函，請相國大人驗看。”

蘇秦拆開密函，現(xiàn)出一個絲絹，剛一打開，一股寒意直透腦門，情不自禁地打個冷戰(zhàn)，幾乎站立不住。

是血書。

是姬雪咬破手指，飽蘸鮮血，一筆一畫寫就的血書。

書中什麼也沒解釋，只有四字：“速來，姬雪！”

蘇秦合上血書，微微閉目，僵立在那兒。

不知過有多久，見蘇秦仍舊一動不動，飛刀鄒急了，小聲叫道：“主公？”

蘇秦從驚怔中醒悟過來，兩眼眨也不眨地盯住邵通：“邵將軍，夫人是如何交給你這封密函的？”

邵通稟道：“君上返宮當(dāng)夜，在御書房駕崩。殿下繼位，南面稱尊，宮中戒嚴(yán)。末將值更時，梅姑娘密召末將。末將拜過夫人，夫人取出一書，親手縫於末將衣內(nèi)，吩咐末將微服出城，到邯鄲尋訪袁將軍，將此函密呈相國大人。末將深恐誤下夫人大事，當(dāng)即招來兩位摯友，晝夜兼程，趕至邯鄲，又與袁將軍趕至洛陽，追至此處。”

聽到文公駕崩，蘇秦臉色遽變，身子略略一晃，盡力穩(wěn)住心神，沉聲問道：“君上好端端的，如何就駕崩了？”

“末將不知。末將聽說君上回來那晚，連夜在明光宮召見朝臣與太子，次晨始知君上駕崩之事。殿下即位，詔令薊城戒嚴(yán)，舉國治喪。”

“夫人召見你時，神色如何？”

“極是淡定。夫人聲音不急不緩，縫密函時，一針一線，並不見慌亂。只是在末將臨出門時，夫人稍顯憂鬱，再三叮嚀末將，要末將務(wù)必親手呈交大人，越快越好。”

蘇秦閉上眼睛。

“大人，”邵通略頓一下，“末將不敢妄猜，只是覺得蹊蹺。君上回宮後，一直由末將護送。君上下輦時，末將上前攙扶，君上甩手，是自己下車的。末將觀他精氣神，雖說疲憊，卻也沒有大礙。萬沒想到，當(dāng)夜說駕崩就駕崩了！”

“你是說，君上他——”蘇秦頓住，眉頭冷凝。

“末將不敢！”邵通打個寒噤。

蘇秦掃一眼血書，問道：“除此之外，薊宮還有何事？”

“秦使樗裡疾締結(jié)婚約，殿下允準(zhǔn)，使專人赴秦迎娶，聽宮中傳言，殿下有意立秦國公主爲(wèi)夫人！”

蘇秦心裡一顫，拿血書的手微微抖動，迴轉(zhuǎn)身，吃力地爬上軺車。“

主公？”飛刀鄒翻身上車，扭頭朝後廂道。

蘇秦嘴脣裡迸出二字：“薊城！”

薊城甘棠宮裡，一身孝服的姬雪一動不動地跪在老燕公的靈位前。燕公靈堂設(shè)在正殿，但姬雪死活不去。燕易王，也即不久前南面稱尊的太子蘇，於即位次日將她立爲(wèi)太后，拗不過她，破例恩準(zhǔn)她在甘棠宮設(shè)祭。

堂前擺著小半碗蔘湯，是老燕公臨終前喝過的。老燕公回宮當(dāng)夜在明光宮召見太子，直到凌晨尚未回來。姬雪一宵未睡，天亮?xí)r吩咐春梅前去探看，意外發(fā)現(xiàn)老燕公孤零一人崩在御座上，面前龍案上擺的是這半碗蔘湯。春梅是有心人，先將蔘湯藏起，方纔呼叫，後又趁亂將其納入袖中，帶回甘棠宮。

老燕公崩因蹊蹺，姬雪認(rèn)定是太子弒上。此前，老燕公不止一次與她商議廢掉太子蘇，直接傳位孫兒公孫噲，她卻擔(dān)心燕國會陷入內(nèi)亂，幾番勸諫，要他再等等看。想是此事傳至太子蘇耳中，終使他下此狠手。姬雪斷定，在老燕公與她趕往孟津、殿下監(jiān)朝這段時間裡，太子蘇把該準(zhǔn)備的準(zhǔn)備好了。不然的話，依他個性，絕對不敢公然違拂旨意，乾綱獨斷，直接允準(zhǔn)秦人婚約。

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過於天真了。老燕公是正確的，太子蘇是小人，當(dāng)不得大任，更不能把燕國託付給他。老燕公含冤而去，能夠向燕人揭示真相的只有她了。她必須站出來，一慰老燕公冤魂，二償老燕公夙願，三救燕國於危難。

然而，眼下木已成舟，太子蘇全面掌握內(nèi)外局勢，宮中朝中皆是他的人。自己不過一個弱女子，若是沒有足夠證據(jù)，若是沒有合適時機，她斷不能輕舉妄動。

證據(jù)就是這碗蔘湯。

姬雪正在望著蔘湯出神，春梅匆匆進來，小聲稟道：“公主，我回來了！”

姬雪急切地望著她：“梅兒，快，快說！”

春梅從袖中摸出一隻小瓶，神情略顯沮喪：“回稟公主，天剛放亮，我悄至後花園，扮作送奶女從後門溜至街上，暗尋幾個醫(yī)家，他們又嗅又審，皆說是蔘湯，裡面並未摻毒。”

姬雪驚怔。

“公主，”春梅將瓶中蔘湯慢慢倒入碗中，“看來，這碗蔘湯有鬼。”

姬雪擡頭看她。

“奴婢以爲(wèi)，這是殿下故意留給我們的。殿下知道公主定使奴婢去尋君上，預(yù)先擺放這碗蔘湯，真正的證物定是讓他取走了。”

姬雪面色慘白。這個結(jié)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看來，她低估了他，也高估了他。低估了他的狡詐，高估了他的良心。

“公主，肯定是殿下害了君上。君上身體再不濟，那晚是親自走到前殿的。再說，君上早晚外出，老內(nèi)臣總是形影不離，可那天早上，君上卻是孤零零一人，老內(nèi)臣與兩個隨身太監(jiān)迄今不見蹤影，必也是被他害了！”

姬雪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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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下面怎麼辦？殿下他——”

話音落處，宮正進來，急急稟道：“稟太后，大王駕到！”

姬雪還沒傳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身著孝服的燕易王已經(jīng)大步跨進，後面跟著他的內(nèi)臣及幾個太監(jiān)。

易王在姬雪跟前站定，微微打揖：“寡人拜見太后！”

姬雪斜他一眼，目光冷冰。

易王的目光掃向文公靈位，落在那隻碗上。看一會兒，易王伸手端起，陰陽怪氣道：“太后真是細(xì)心人，此湯是先君最後喝的，倒是合宜擺在此處。只是——”移近鼻子，嗅幾下，做噁心狀，“此湯已經(jīng)走味，這陣兒怕是不合先君胃口了。”

姬雪的目光越發(fā)冷冰。

“太后，”易王哂笑一聲，“寡人此來，是特向您請安的，您這表情卻不友善呢！”

姬雪的聲音像是從冰川裡擠出：“你說完沒？”

“沒有。”易王慢吞吞地在主位上坐下，手指內(nèi)臣，“寡人與太后議事，你們也配聽麼？出去！”

宮正、內(nèi)臣、衆(zhòng)太監(jiān)及幾個宮女退出，只有春梅一動不動，冷眼盯著他。

“哦，你想抗旨？”易王提高聲音。

姬雪吩咐道：“梅兒，出去吧！”

春梅又盯了易王一眼，退向門外。

守在門口的內(nèi)臣順手關(guān)上宮門。

“嘿嘿，”易王乾笑幾聲，“寡人叫您這麼多年母后，這陣子卻不知如何稱呼您了。繼續(xù)喊您母后吧，一來您不是寡人母親，二來您年少寡人十五載，與寡人長女同庚，叫寡人如何張口？”

姬雪目光冷凝。

“哦，對了，”易王陰起臉，又笑幾聲，“寡人已經(jīng)封您太后，該叫太后纔是。何爲(wèi)太后？太者，大也，這後嘛，寡人就不解釋了。”

“姬蘇，想說什麼，你就直說！”

“寡人不想說什麼，只想議定你我之間今後的稱謂。寡人有個提議，你不妨聽聽。在人前，也就是在朝堂，寡人敬你爲(wèi)太后。而在人後，也就是在此處，在這甘棠宮裡，寡人叫你雪兒！”

“你——”姬雪全身發(fā)顫，眼中似要冒出火來，“你再說一遍！”

“嘻嘻，”易王緩緩站起來，臉上浮出奸笑，“金口不說二遍！”

燕易王緩緩欺前。

姬雪反應(yīng)過來，怒不可遏，連退數(shù)步。俟退至靈堂，姬雪再無可退，猛然轉(zhuǎn)身，順手掂起案上一隻正在燃香的銅爐，從牙縫裡擠道：“你這畜生！”

燕易王打個驚怔，朝後急退數(shù)步，見姬雪眼睛冒火，移動步子，似要逼過來，邊退邊結(jié)巴：“你……敢……”

姬雪頓住步子，側(cè)身指向老燕公的牌位，厲聲喝道：“畜生，睜眼看看這是什麼？先君就在這兒，先君的眼珠子盯住你呢！”

易王氣結(jié)：“你……你敢罵……”

姬雪一字一頓：“畜生，弒君篡上，褻瀆先君在天之靈，你配罵麼？本宮正告你，若是再生非分之念，”將香爐猛地砸向磚地，“我與你，流血五步！”

“好，好，好！”易王臉色鐵青，咬緊牙關(guān)，“你敢威脅寡人？”怒氣衝衝地走向?qū)m門，在門口扔回一句，“你這野駒子聽好，在燕國，在薊城，在這宮城之內(nèi)，是寡人說了算！寡人慾做之事，天也攔不住！寡人叫你雪兒，你就必須是雪兒！”冷笑幾聲，揚長而去。

從甘棠宮吃一瓢冷水回來，易王恨恨地一屁股坐進龍椅裡，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這些日來，易王心想事遂，連下幾步大棋，步步皆成。在太傅、御史、大司馬等心腹重臣的助力下，他趁子之、文公及朝中諸臣皆赴洛陽會盟良機，藉口邊關(guān)防務(wù)，先將褚敏與幾個“不聽話”的重臣以各種理由調(diào)離薊城，發(fā)往外郡，提用一批親信，將朝中大權(quán)牢牢掌控，繼而乾綱獨斷，與秦聯(lián)姻，滴水不漏地奪到大位。

雖說如願以償，易王心裡仍不踏實。他必須再弈一步大棋：乘勝威服“冷美人”姬雪。

沒想到，出師不捷，鎩羽而歸。

見易王震怒，新上任的內(nèi)臣，也就是侍奉他多年的原東宮內(nèi)宰紀(jì)九兒，小心翼翼地候立於側(cè)，候至他的出氣聲稍稍勻些，不失時機地獻出一個媚笑。

易王衝他發(fā)作：“哎，你說，女人爲(wèi)何這般可恨？”

“大王是說——太后？”紀(jì)九兒知作不知。

“還能有誰？”易王甩他一眼。

“嘻嘻，”紀(jì)九兒搓幾搓手，“宮中有佳麗三千，色藝俱佳者比比皆是，大王想寵幸誰就寵幸誰，何必去爲(wèi)太后煩心？”

“你這狗才，”易王罵道，“寡人心思，別人不知，你也不知？你狗才說說，佳麗三千，有哪個能及此女萬一？”

紀(jì)九兒卻不以爲(wèi)然，呵呵笑道：“要說這個，老奴倒不覺得。太后美是美，但人太冷，就像蠟梅花，遠(yuǎn)看光鮮，近看就如裹層蠟，摸起來更是冰手。再說，年歲不饒人，太后畢竟二十大幾，眼見就奔三十了。老奴無知，卻也知道女人越嫩越好用。秦國公主年方二七，還是個蕾芽兒，聽說也是絕代佳人，論貌論質(zhì)想必不會弱於太后。”

“倒是讓你這狗才說中了，”易王鬱氣稍泄，陰陰笑道，“是的，此女再美，無非是個女人。論及牀笫之歡，寡人倒也不缺她這個。不過，你看到的只是一層表皮！”

“老奴愚癡，請大王開塞！”

易王輕敲幾案，面上現(xiàn)出些許得意：“其一，寡人也算閱女無數(shù)，最知何種女人難得。大凡女人，只要唯唯諾諾，便無一絲趣味。此女事事有主見，從不唯唯諾諾，斷非尋常女子可比。寡人有她在側(cè)，勝得賢相矣。其二，此女在燕頗得人心，尤其是在武陽亂中，臨危不亂，舉止得體，莫說是朝野，即使寡人也對她敬畏三分。寡人新立，諸臣生異心者不在少數(shù)，尤其是子之、褚敏等權(quán)臣，對寡人素抱成見。寡人若得此女鼎持，他們必?zé)o話說。還有其三，此女跟蘇秦同爲(wèi)周人，有恩於蘇。蘇秦合縱，名動列國。寡人得此女即得蘇秦，得蘇秦即得天下矣！”

紀(jì)九兒大是歎服，恭維道：“大王一舉數(shù)得，真乃神謀啊！”

“唉，”易王長嘆一聲，“只是此女是頭野駒子，難以馴服！”

“老奴不這麼看。老奴自幼進宮，對宮中女人略知一二。大凡女人，無不是冷在外，熱在內(nèi)。太后嫁予先君，是妙齡女配風(fēng)蝕翁，早就熬壞了。大王看上太后，許她承歡，太后自是歡喜。表面強撐，無非是做樣子給人看的。”

“嗯嗯嗯，你說得是，”易王連連點頭，“寡人的確也是可憐她，見她聰穎，又有幾分資質(zhì)，這又年紀(jì)輕輕守寡，方纔許她恩澤，賜她承歡，照規(guī)矩她該謝恩纔是。可……你也都瞧見了，她如此不識擡舉，叫寡人如何是好？”

“老奴有一計，保管大王夙願得償！”

“快說！”

“男人吃軟不吃硬，女人吃硬不吃軟。越對她軟，她就越擺架子。”

“你是說——”

“大王，人生在世，莫大於生死。以老奴觀之，太后性雖剛烈，卻無死志。人無死志，何不以死迫之？”

“她是太后，寡人總不能無端把刀架她脖子上吧。”

“呵呵，那倒不必。太后不肯就範(fàn)，想是不捨先君。老奴的意思是，既然太后不捨先君，先君駕崩，獨太后茍活於世，也是無趣。大王何不……”

易王忖思一陣，讚道：“嗯，妙計。你這就去，傳旨此女，要麼順從寡人心意，在甘棠宮享盡人生富貴，要麼寡人準(zhǔn)其所請，挑選吉日良辰，遂她追隨先君之願！”

紀(jì)九兒去後不久即回，報說太后願從先君。

“你這狗才，”易王大悔，責(zé)罵道，“這下把棋弈死了，叫寡人如何是好？”

“大王勿憂，”紀(jì)九兒沉聲應(yīng)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她這金枝玉葉。太后必是深信大王愛她，這才用強。大王何不憋她一憋，看她撐到幾時？”

“也好，”易王點頭允道，“你酌情去辦。記住，一定要掌握分寸。寡人不要她死，只要她活！”

君臣正在議說，當(dāng)值太監(jiān)來報，說大司馬秦祺、御史毛寧求見。兩位重臣不召而至，必有要事。

易王宣見，急問：“兩位愛卿，發(fā)生何事了？”

毛寧從袖中摸出一封國書，雙手呈上。

易王瞥一眼封口的齊王印璽，心頭一凜：“田因齊欲做何事？”

“回稟大王，”毛寧奏道，“齊王欲吃河水鮮鯉，隨帶三軍五萬，戰(zhàn)車千乘，由上將軍田忌護駕，前往饒安田獵！”略略一頓，“齊、趙隔河水相望，齊擁半槽河段不下三百里，齊王若吃鯉魚，該到平原、高唐諸邑纔是，爲(wèi)何偏要趕往饒安？饒安北距河水百里，微臣以爲(wèi)，齊王此來，意不在鯉！”

易王轉(zhuǎn)向秦祺。

秦祺也從袖裡摸出邊關(guān)急報：“大王，嚴(yán)冬將至，北疆胡人開始活動，近日聞我大喪，越發(fā)猖獗。我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諸郡皆有急報，我長城外側(cè)發(fā)現(xiàn)胡人有較大規(guī)模集結(jié)，我邊民被殺，牲畜遭搶，具體數(shù)量不詳！”

“這……”易王額角早出冷汗，“愛卿意下如何？”

“回稟大王，”秦祺應(yīng)道，“我有長城在，胡人暫不足懼，可懼者是齊人。我河間地廣百里，盡皆富饒，齊人垂涎已久，或會趁我大喪、子之將軍不在之際，圖我河間。我三軍精銳多在孟津，河間一線未築城垣，除河水之外，我?guī)缀鯚o險可守！”

易王似是想起什麼，恨道：“明白了，寡人明白了，一定是那惡女人乾的！”

秦祺、毛寧互看一眼，沒再說話。易王所言的惡女人定是正宮田氏，也即因齊次女、公子噲生母。易王即大位，封太后而不封王后，衆(zhòng)臣莫不驚訝，幾番勸諫冊立田氏，皆遭否決。後來衆(zhòng)臣漸漸明白，此位早被大王承諾給秦國公主了。齊王此番震怒田獵，想必是田夫人搬來援兵，欲壓他封后。然而，這些畢竟是王室內(nèi)事，作爲(wèi)外臣，二人不便多說。

易王生會兒悶氣，轉(zhuǎn)對秦祺：“兵來將擋。愛卿是大司馬，可有禦敵之計？”

秦祺拱手道：“回稟大王，能敵田忌者，唯有子之將軍。”

“這……”易王皺下眉頭，不耐煩地擺擺手，眼睛望向紀(jì)九兒，“取虎符，調(diào)子之將軍。旨令子之及三萬縱軍撤軍回國，進駐河間，沿河水協(xié)防！”轉(zhuǎn)向秦祺，“大司馬親去傳旨，要他儘速撤軍。寡人這邊與秦結(jié)親，那邊卻加兵征伐，豈不成爲(wèi)天下笑柄？”

“臣遵旨！”

公子噲一騎直馳東宮。

姬蘇雖然承繼大統(tǒng)，但其夫人田氏，也即公子噲生母，仍在東宮暫住。於公子噲來說，東宮是熟門熟路，他三步並作兩步入宮拜見母親。自公子噲出使列國，迄今已逾兩年，母子重逢，悲喜自不盡言，相擁而泣。

哭有一時，公子噲止住淚，仰頭問道：“母后，先祖公的靈堂設(shè)於何處，孩兒這就守靈去！”

“噲兒，”田夫人抹去淚水，聲音緩緩的，“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先祖公因何駕崩嗎？”

公子噲有點惶惑，怔怔地望著母親，許久，點點頭。

“是被人謀殺的！”

“誰？”公子噲聲音發(fā)顫，幾乎是脫口而出。

“就是你的那個父王。弒父，弒君！”

公子噲如五雷轟頂，兩眼呆滯，不可置信地盯著母親，許久，迸出一聲乾號：“不……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