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別說了,噓。”
“糟了糟了!”
細碎的議論聲傳來,大化妝間裡的聲音也都沒了,只聽到一道緩慢而有力的腳步聲從門口逼近。
我看去,出聲說話那人穿著一身黑色呢子外套,其貌不揚,身高倒是有一米八的樣子,我彷彿在哪裡見過他一樣。
那男人走到我們身旁,淡淡地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聲音雖然淺淡並不嚴厲,卻生生給人一種壓迫感,這和江赫知的溫和、顧少城的凌厲都是有著明顯區別的。
曾姐笑得陽光燦爛:“杜少,你來了。”
杜少微微點頭,“你們這發生什麼事兒了?”
曾姐但笑不語,什麼也沒說,只是笑容顯得很怪異。
“這個杜少,看起來好眼熟。”小七在我身旁嘀咕了一句,滿臉疑慮。
那杜少微冷的視線掃到我的身上,莫名地犀利起來,像是突然有了一種刀鋒的銳利,往我刺了過來。
我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倒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這眼神太冷了。
我,應該不認識他吧?我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杜少雙手插袋往我走了幾步,冷哧道:“作爲製片方,我本意上,還是希望大家能夠擺正好自己的態度,不要把表演當作兒戲,尤其是,在《深府大院》這種強大陣容的陣容裡。娛樂圈是個圈,輩份固然重要,但是實力如果不如他人,就不要仗著自己進圈子時間早倚老賣老,與其被拉下來,還不如做個安分的前浪,在沙灘上也會死的好看些。”
這話說得夠直白了,明眼人一聽都知道他在明朝暗諷。
化妝間裡有不少都是些進來混個臉熟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態,這個杜少不留情面地說這種話,就是打了我的臉,還打得很重很厲害。
氣急的這瞬間,我突然就想起這個杜少是誰了。
當初我們剛剛進華娛的時候,李欣然傍上的第一個富二代金主!
這一層想透了,我突然就知道這曾姐和杜少爲什麼偏偏都在今天出來跳了。
身旁,九九咬牙,腮幫子都快炸天了。
我摁住了她的肩頭,微笑著朝杜少道:“行,杜少今天這經驗傳授得是,我還有戲,就不能和你深聊了,咱們走吧。”
我這話說得也很耍大牌的樣子,然並卵,光腳的就是不怕穿鞋的。
李欣然步步緊逼的時候,沒見過誰爲我出頭;如今她自食惡果,卻又有人來做她的正義天使?
杜少在我身後冷笑,“有人因爲你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養傷,你卻還在這裡雲淡風輕,這份淡然我也是服了呀。”
我剛穿著繡花鞋在前面走了兩步,聽到這話,我不禁冷笑回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杜少。
長得倒是正氣凜然很俊朗的樣子,都不知道自己都被戴了多少個綠帽子了,真是可悲。
我只是諷刺地勾脣笑笑,“杜少這麼關心欣然妹妹,這份交情之深,也是讓我不得不服啊。”
一石驚起千層浪,我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周圍頓時都起了倒吸冷氣的聲音。杜少的表情頓時就像破了冰的池塘一樣,惱羞成怒地看著我,一副恨不得把我扔出影棚的樣子,“蘇小年,網上說你爲上位不擇手段,現在看來,真是如此啊。”
我也笑,“這種話留著其他人說就好了,您可是個boss呢。”
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是男的,又是老闆級的人物,跟一個三流小明星說這種話,只會讓你自己掉分兒。
小七在旁邊乾著急,拉著拉我的手,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我拍拍她的手背,安撫了一下她。
杜少咬牙切齒地說道:“行,我就看看接下來這戲你要怎麼演。”
反正你演不出來,我心裡默默地反擊。
棚子裡的人都忙上忙下,雖然距離開拍不久了,但是我還是提前出來了。大北京的冬天真是冷冷冷,我裹緊了冬大衣,倒也不覺得很冷。
“哈哈,你們太機智了,我穿這麼厚還給我給我貼了暖貼,?不過這樣挺好,不冷了……”
九九道:“霍煙姐說你怕冷,所以我我們就準備了暖貼。”
我揚眉,“嗯哼……這麼貼心……”
我忍不住笑起來,有個好閨蜜真的是勝過很多呀。
剛纔跟曾姐還有杜少之間產生的那點不愉快也一揮而散了。
正打算和小七九九去慰問羣衆演員,突然就有一道白色的人影擋在了身前,我定睛看去,就是剛纔曾姐身旁的那個姑娘,白蘇。
我蹙眉,也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她。
其實我第一眼見到白蘇,在《聚星匯》上,就覺得她是個眼睛很乾淨的姑娘,雖然會有怯怯然,但是也算是不卑不亢,沒有被污染的樣子。但現在,把她和李欣然這些人聯繫起來,我也沒法朝她笑臉相迎。
白蘇剛剛纔跑來,身上披著一件羽絨服,表情焦急得很,她抱歉地朝我道:“前輩……我……
我能猜到她要說什麼了,我疏離地笑道:“嗯咯,我知道了沒事兒,本來就和你沒關係。”
白蘇這種剛剛纔進圈子裡的小白菜鳥知道什麼,曾姐剛纔就是把她當槍使了,她只是曾姐這些人用來爲難我的藉口。至於曾姐是不是真的討厭我,這也說不準。你當初風光無限,如今落魄了,總會有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來踩上兩腳宣泄一下的。
“嗯……”白蘇的心思被我道破,臉上默默多出了兩抹紅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靜靜看著她,醞釀了一會兒,“那個啥,你跟秦雅雯很熟嗎?”
白蘇愣了一下,搖頭:“我們是一個經紀人……”
話落,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尷尬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原來如此。
“你們現在都是星光的藝人是麼?”
我沒記錯的話,上次秦雅雯跟我提到過。
白蘇點頭,臉上多出了一點苦惱之色:“我在《深府大院》裡扮演的是一個只出場了六集的一個小妾……還是曾姐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可能我表現的也不太好,所以她剛纔……”
說了半天,又繞了回來,她擔憂地嘆息。
我看著她,只能默默道:“嗯,我也是好不容易進的劇組,我們都好好珍惜吧。”
白蘇驚訝地睜大了眼,“不會吧,你……”
“我又沒有後臺,又只是一個普通的三流小明星,這種事情太正常了。”我說道。
又不禁想到了當初我準備試霍雲嵐這個角色,卻因爲其他原因,進了場之後連扮演霍雲嵐的機會都沒有就暈了過去。就這樣,就從小姐變成了丫鬟。
圈子裡,誰容易過呢?
我們四個人在走廊上慢慢散步走著,看著來來往往穿著廉價戲服在冬雪裡取暖的那些羣演,我道:“你做過羣演嗎?”
白蘇迷濛地搖搖頭。
“所以你運氣多好,我讀大一的時候就在外面簡直做羣演,大三才被一家很小的經紀公司相中,還沒來得及有作品,就差點被潛規則,我把投資商揍了一頓之後,這條路也算到了盡頭。”
白蘇聽得一愣一愣的,驚訝地合不攏嘴。
我立刻就蹙眉,啊呀媽呀,我怎麼一不留神就說了這麼多了。
“總之,每個機會都是得來不易的,你不要因爲一些別的人做的一些事情走錯方向就好……”
說完,我又不禁惆悵地拉遠視線,“是啊,我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走錯了路,就混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我只是看到過你在葉天臨那次事件後的記者招待會上,和顧總、秦雅雯他們……嗯,吵架後,就覺得你挺……特立獨行的……”白蘇斟酌著字句對我說。
我簡直要笑cry。
我要不要感激白蘇把我們的花式撕逼說成“吵架”而感到欣慰?嗯,特立獨行……這個詞比“離經叛道”好多了……“還有呀……前輩,上次,我穿了你的禮服……那個……”
我擺擺手,“littlething啦,都是小事兒。”
聊了一會兒天,前邊就有工作人員開始催促了。下一場戲要開拍了。
我們轉身走去,突然,就看到一個記者樣的矮小男生從門邊閃過,立馬就跑沒影了。
我蹙眉。
“明天恐怕就是,蘇小年重傷李欣然後,與隔壁家新晉小藝人有說有笑,然後就是很多罵我的話了。”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白蘇也不悅地蹙眉,“前輩……”
我知道她想安慰我,我道:“謝謝,沒事兒。”
白蘇立刻就收了聲,乖巧地點頭不說話了。
我偷偷跟小七和九九進行了眼神交流。
我:我是不是太兇了,一點都不親民。
小七和九九的眼神都透露出同一種意思:是的。
我憂鬱地嘆息,麼辦法呀。
這一場拍的是一段霍府老爺迎了一位新的姨太進了門,也就是白蘇扮演的那個角色要正式出場了。
工作人員都已經就位,我看著鏡頭前那些都進入了狀態的老前輩們,吸氣也沉入了戲裡。
這一場,因爲矛盾點主要是在上一輩的愛恨糾葛裡,所以那些在組裡很有地位的老前輩們也要出場,我在這裡其實也就是充當了背景板,有幾句臺詞而已,但是要演好,也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場記高喊:“第x幕x場,action!”
“啪”一聲脆響,正式開拍!
民國錦繡華年時,冬日暖陽正好,一頂水粉小轎搖晃著被擡進了偌大霍府的側門,轎伕把水粉小轎輕輕放在了地上,轎身傾斜,門簾被拉開一腳,一隻水粉色的繡花小鞋先探了出來,輕輕點在了地上,隨後,整個車簾都被拉開,一道嬌小清麗的人影緩緩走出。
“老太爺也是好福氣,如今孫女兒雲嵐都要到嫁人的年紀了,還又迎了一位新的姨太太進了門……”
下人們都在角落裡嘰嘰喳喳地說些有的沒的。
我靜靜看著,心裡涌出淡淡的焦急。
小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如今新姨太進了門,太夫人待會兒必定是要讓府里人聚一聚的,她再不回來,萬一被發現了,又得被禁足……
“哇,瞧這姨太太的臉,可不就像是新剝了殼兒的雞蛋嗎,漂漂亮亮地,比府上幾位金枝玉葉都要養得更加水嫩呢……
“瞎說什麼,這可是姨太太!”
周圍幾個嬤嬤低聲說著。最前頭,一個氣場非常的中年女僕冷聲道:“新來的姨太太到了,在這兒說什麼有的沒的還不行禮!”
我們連忙俯身行禮。
我剛低頭,便聽到那威嚴的女管家說道:“敏月,你們家雲嵐小姐呢?”
我不禁一個哆嗦。
這女管家可是太夫人最器重的人了,要是被她發現小姐不見了可就糟了!
我正要開口說話,突然——
“蘇小年!你蓄意推傷李欣然,讓她住院,現在她的粉絲們都很憤怒,請問你有什麼想要辯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