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線藝人是什麼?
就是有點知名度了,廣大人民羣衆心裡知道有個你了,名字和臉都有點兒價值了。可是三線藝人,也是娛樂圈這座巨大死亡金字塔底端茍延殘喘、四處賣笑才能博得丁點兒回報的人。
人民羣衆可踩,各種大腕可踩,經紀人可踩,助理可踩,甚至是……十八線小藝人可踩!
這樣不尷不尬的地位,不上不下的位置,蘇小年,你特麼就不覺得怕嗎?
眼淚灼熱溼潤,燙在手背居然也會有些疼。爲什麼會這樣?
和李欣然她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偏偏少了一個金主!
能夠託著你一路飆紅,金錢物質換著花樣捧在你臉前。
沒有羨慕過嗎?沒有嫉妒過嗎?沒有幻想過嗎?可偏偏也做不到。
就連這樣輸,也從來不覺得甘心。
手機滴滴答答響,屏幕在牆角一閃一閃,兩腿間的熱流侵染著肚子,可除了疼,除了眼淚,除了想罵人,我什麼也不想做。
小心構築的,半年搭建的我的演員夢,終於毀了嗎?
呵呵。
一個資深娛樂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形象損傷對一個明星的傷害?
跌倒了可以爬起,可如果腿也斷了呢?
雙手抓緊了柺杖,卻偏偏再也站不起來了——這樣的人我還見得少了嗎!
“咚咚咚——”
“咚咚咚——”
房門使勁地被人捶打著。
我動用我幾乎麻木的五感,擡頭望向門口。
藥物好像不管用了,肚腹間的痠麻疼痛一波一波涌入我的神經深處。
我眼前一片模糊,恍恍惚惚的過去開門,每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
“啪嗒”。
房門打開。
僅僅是打開。
沒有人用力推,我也沒有拉開,房門開了一條縫,卻寂靜得像沒人到來。
幻聽了嗎?呵呵。
“嘭——”
眼前房門一撞,一道頎長的身影猛地衝到了我的面前。
“嗬……”低微的喘息聲。
“小年?蘇……小年?”
熟悉的聲音,在過去每一次的發聲中,永遠都著讓我無法忘記的嘲弄和不屑,居高臨下的折辱……現在,喊我的名字?
顧少城。
我擡頭。
只看見一張冷峻的帶汗的臉,一雙黝黑的眼裡是怒火和擔憂。怒火?怒?顧少城……你他ma憑什麼生氣!
多熟悉。
所有的熱量一瞬間涌到了臉龐,眼前重重疊疊起起伏伏全都是別人的臉!嘲弄、不屑的、憤怒的、輕蔑的……也有很多帶笑的,卻都是冷笑、嗤笑、嘲笑、譏笑、獰笑……
“你怎麼了?沒事兒吧!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顧少城一個箭步竄上來,雙手用力地掐住我的肩頭,面色黑沉地大聲問道。
他的手碰到的一瞬間,我猛地一個哆嗦,冰涼的冷意從他按住的我的肩頭處蔓延到四肢百骸。
“小年——”有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好像是小靳和安心姐。
我冷笑。
去你他孃的禮數!老子管你顧總不顧總!
“嘭——”
我用腳狠狠踹向了房門,將小靳和安心姐關到了門外。
巨大的聲響帶著迴音一下一下撞在我的耳膜處,滾燙的熱流從絞痛的小腹處不停地涌出。
疼,小腹疼,心口也疼,到處都疼!
終於,房裡只剩我和顧少城兩個人了。
“蘇小年你……”顧少城臉色微白,開口。
我冷笑地推了他一把。
怎麼?爲了給白蓮花善良小女友出頭,都欺負到我家門口來了?打電話不夠還要當面對質?一個巴掌不夠兩三個纔夠爽快?
“呵呵……”
我冷嘲地笑,笑聲彷彿是從胸腔深處發出,帶著我從沒見過的陌生情緒,卻都來源於我自己。
眼前再一度模糊,心臟像上了發條,心跳快到讓我聽不清一切!
我怎麼不憤怒!!!
“顧少城!你特麼真心夠了!”我呵呵笑著,眼淚嘩啦呼啦地流,眼睛酸澀發腫到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上前,我冷笑一把推開他,快步走到牀頭櫃翻出了錢包,從內裡翻出了一個銀灰色的u盤。
冰冷的金屬咯在我的手心,我不知道我捏得有多緊,我只知道我的手在發抖。
蘇小年你特麼發什麼抖!
你怕了嗎?還是你疼了?是誰和誰一起把你送到了今天?
你特麼還有沒有骨氣!
“蘇小年你冷靜一下……你……”顧少城從門口步步走近,分明的五官依然冷靜,語氣卻比過去任何一次談話還要緩慢溫和。
如果我也有他那樣一個爹,我也不會在北京摸爬滾打到今天還依然只是一個能夠被別人輕易碾壓的三線小藝人!
“啪!”
我狠狠地把u盤砸在顧少城懷裡,看到他驚愕的表情,我頭一回覺得如此暢快!
那樣酣暢淋漓的痛快!
然而,胸臆間的不知名疼痛酸楚卻伴隨著小腹猛烈的疼痛而越發清晰!
“顧少城,我知道別克車的主人是你。給了我十萬資助款的匿名車主是你。讓陸衍生幫我的人也是你都是你!我謝謝你當初的扶持我沒什麼能還你!你今天爲了你的傻白甜綠茶婊灰姑娘來出頭來找場子我也認了!你不就是想要給你的小女友面上漲漲光順便再要回這個u盤嗎?楚真是來找過我,可我從來沒想過把這些東西公佈給媒體!呵呵……你的小女友倒也步步緊逼,幫我跟她說聲辛苦了。辛苦她大半夜的找了個老男人的電話給我錄了一段似是而非的音!辛苦她好心好意在我被網絡水軍唾沫快淹死的時候順便再火上澆油!你特麼拿了u盤就給我滾蛋吧!”
所有的怒火衝動在一瞬間衝了上來,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狠狠地嘶吼出來。
眼淚流了一臉,我想我現在一定很醜,一定像個潑婦。
但是我不在乎!
夠了。
真的夠了。
今天那一條條***,一個個頭條新聞都像是一個個有力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了我的臉上,讓我打碎了牙齒和著鮮血往肚子裡咽。
又有多少人躲在屏幕背後笑呢?
瞧那個女人,終於倒下了!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彷彿在旋轉,意識滿滿地沉入了黑暗,偶爾有光,卻聽不再分明。
“血!你褲子上都是血!怎麼了!!”
我彷彿跌進了某個懷抱,明明是懷抱,卻依然覺得像是摔在了冰冷的雪地裡,那份寒氣和著滾燙的疼痛和鮮血,在掙扎著。
真的好疼……
迷濛中,只聽到一些混亂的聲音,壓抑的哭聲和擔憂的討論聲。
無盡黑暗中的一條縫隙裡,偶爾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
剩下的,便是“嗡嗡嗡”的聲音,從耳畔到意識深處。
紛亂的腳步聲裡,聽到一些熟悉的聲音。
“……當初……在一起……醜聞是我……媒體……我找……她無關……”
意識在雜亂的聲音裡沉浮,我在漫天而來的痛楚裡,徹底沉入了黑暗。
身體像被幾噸重的大卡車碾壓過,痠麻無力到一種新的境界。
睜開眼的時候,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已經跟安心姐他們聯繫好了,顧總也親自交代過,今天的記者招待會很重要。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發言稿什麼的我都已經放在了工作袋裡,你們記得給小年姐看,我要先回公司去聯繫一下其他媒體……”
小靳交代完便匆匆離開了,小七和九九回頭,看到我睜開眼,都愣住了。
接著便是驚喜的呼聲:“小年姐!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我麻木地看著她們的笑臉。
“小年姐,顧總爲你安排了記者招待會,今天上午十點,在華娛會議大廳裡。”九九擔憂地坐到牀畔,“小年姐你先去洗漱一下吧,我們先幫你準備一下早餐。”
我睜著眼,愣愣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鑽進鼻子裡,讓人清醒。
“你睡了一晚上了,現在人還行嗎?要不要喝口水?”小七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不說話?”九九擔心地抓住了我的手,湊近問,“小年姐你哪兒不舒服嘛?”
我任由她抓著我的手,我閉了眼,沒有說話。
像是從溫水裡泡了很久,渾身酥軟無力,每一處都是麻木的。
呵。
記憶好像都混亂了,好像剩下了殘缺。
“現在八點半了,十點鐘要召開記者招待會,小年姐,咱們振作起來吧。”小七看了看時間,擔憂地開口,面上有淡淡的焦慮,“記者招待會上,咱們把事情都澄清,輿論一定可以扭轉過來的。”
記者招待會?輿論?
“呵。”
我只想笑。
潮水般的疲倦洶涌上來,漫過了頭頂。
九九把我扶起來,
“小年姐,你先喝杯紅糖水吧,緩一下。”
小七捧著保溫杯走上來,“這杯子是上次你從醫院帶來的……”
……俊美的五官,流暢的臉部線條,妖孽的桃花眼……
我忍不住蹙眉,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怒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保溫杯狠狠掀倒在地了。
小七驚叫一聲,被我嚇得臉色慘白。
我低頭,保溫杯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紅褐色的液體在地上蔓延,蒸騰出淡淡的熱氣。
“小年姐你沒事吧?”九九上來擔憂地抱住我,“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