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城伸手便攫住了我的手,手掌有略略的薄繭,雖然粗糙,卻很有厚實和安全感。
衆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把我摟在懷裡,在悠揚的華爾茲樂曲裡,帶著我往側廳走去。
“你……”
我一下子被憋得說不出話來。
畫風突變啊這是……
我拎著厚重華麗的裙襬,踉蹌地跟上他的腳步。
突然,身後一道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陰鬱,“少城留步。”
大廳靜默了。
劇情一個接著一個來,讓人目不暇接的同時,還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身旁,修長筆直的大長腿驀地停了下來,我也被迫停了下來。
“今日酒會特地爲江顧兩家合作而舉辦,你要是走了,咱們今日的宴會可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江煜明笑得得體,瘦得過分的身子站在人羣之前,也沒有顯得絲毫單薄,而有一種無法忽視的強悍。
慕天依察言觀色,立刻上前,微笑地執起我的手,“是的。小年不舒服,我帶她去休息休息,顧少你今日可是主角,怎麼能退場呢?”
我抿脣,側頭看向了顧少城,只看到他堅毅剛硬的下巴。
我始終看不懂他的意思。
突然地,他笑了笑:“行,那就勞煩江太太了。”
就這樣,我就和慕天依站在了一塊,顧少城從侍者那裡端起一隻酒杯,紅酒濃豔,他舉杯笑著走向了江煜明。
尷尬的氛圍終於消散了,顧少城的西裝還搭在我的身上,我裹緊了幾分,沒有說話。
慕天依溫柔地笑著,握著我的手倒是很用力:“蘇小姐能耐不小嘛,和赫知關係匪淺,又能博得顧少青眼相待。”
言下之意不過就是說我水性楊花,四處勾搭別人。
我笑了笑,“哪比得上江太太。”
明明是江煜明的夫人,卻對丈夫的弟弟曖昧不清。好在江赫知表現得疏離,他對我如朋友,我也不能拿江赫知出來作爲嘲諷慕天依的理由,就只是意味不明地說了兩句。
“江家插手娛樂圈傳媒界,顧少心裡是不愉快的吧,否則今日爲什麼一直冷著臉?”慕天依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垂眸輕笑,沒有回答。
如果我說顧少城是因爲我而冷著臉不給面子,那就是暗示了顧少城不懂事;如果我說顧少城不是因爲我,而是因爲她說的理由,就會另一方面說明了江顧兩家不和。慕天依說話倒也自帶圈套啊。
人羣都散開了,兩兩配對,在舞池裡跳著華爾茲,燈光穠麗溫暖。
慕天依拉著我走向了側廳。
突然,一道清麗溫柔的聲音傳來,“天依姐,煜明哥叫你,你先過去一趟吧,我來照看小年姐就好了。”
身後,李欣然一身張揚濃豔的高貴黑裙,笑得親切可人。
慕天依點頭,也沒有多加懷疑,便離開了。
角落裡,便只剩下了我和她兩個人。
“蘇小年,又見面了。”
李欣然終於冷下了臉,一張精緻的面龐美得不可言說,眼裡卻像淬了毒一樣,讓人望之生畏。
我笑得純良,“是啊,你身子骨好些了嗎?”
身子骨。
不是身體。
李欣然臉色陡變,幾乎是微微扭曲了起來,她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惡狠狠地說道:“蘇小年,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靜靜地看著她,“你說過很多次了。”
“你怎麼會這麼惡毒?!”李欣然的指甲幾乎要陷進了我的手臂裡,雙目通紅,表情扭曲,“蘇小年,你會遭報應的。”
我啼笑皆非。
傷人不成反自傷,卻說我惡毒。
我把手從她的手裡抽出來,淡淡地回答:“那就等報應來了再說吧。”
“你處心積慮傷了我,又在網上放出了我墮胎流產和陷害你的新聞,蘇小年,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人?”李欣然委屈裡雜著恨恨之意地看著我。
我要說什麼?我該說什麼?
我別過臉,嘆息:“我不想和你爭這些。”
“蘇小年,你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三流小演員,你憑什麼跟我爭!”李欣然低吼。
“李欣然。”冷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道修長筆立的身影靜靜矗立在那裡。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走來的江赫知,又看看連忙收拾自己表情的李欣然。
“二哥。”李欣然微笑道,笑意不達眼底,顯然還沉浸在剛在的情緒之中。
江赫知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息,溫潤的臉龐莫名地沾了棱角分明的銳利氣息,“這是你以江家小姐的身份第一次出席的大型酒會,不要失態了。”
聲音微冽,他冷淡地提醒。
李欣然勾了勾嘴角,尷尬地笑了笑,“好,看來你們有事要談,我先走了……”
說完,幾乎是狼狽地離開了。
我抿脣,看向江赫知,笑得有些勉強:“那啥……”
“你不用把她的話太放在心上。”江赫知嘆息,雙眸中顏色沉浮,看不清具體含義。
我點點頭,“謝謝……”
“她是我小姑的女兒,這麼些年一直在外面,後來才相認回來的。”江赫知輕抿紅酒,給我解釋。
我神思的某一處彷彿被點撥了一下,有什麼一閃而逝,“也就是說,李欣然……並不是認的乾女兒?而是……真正的江家的孩子?”
江赫知淡淡點頭,“沒錯。”
我不禁愕然,“這也……有點扯吧……”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要認她做乾女兒?而不直接說明白?李欣然如果真的有這麼強硬的後臺,爲什麼還要跟那麼些金主扯得不清不楚?
江赫知看透了我的疑惑,蹙眉,含蓄地回答:“歷史原因。”
我點頭,表示明白了。
但很快,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心口那處暖暖的。
江赫知,總是知道我什麼時候需要什麼,並且會及時地給予幫助。
我低聲道:“謝謝……”
“說什麼謝謝,我又沒做什麼。”江赫知笑,笑容卻不再像最開始那樣,而是有點淡淡的疏離。
有種說不出的,突然而至的,隔閡。
我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突然問:“你,怎麼會突然答應做顧少城的女伴?”
我一愣,“呃……公司安排……”
回答完,我才發現,江赫知好像沒有帶女伴!我不禁看向他,他正巧對我笑。
“本來是要邀請女伴的,但很不湊巧的是,我的女伴沒有時間。”他說的含糊。
我點頭,“原來如此……”
“顧少城說你不舒服,是這裡太悶了嗎?”
我搖頭,“呃,還好,嗯……”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果累了,就去側廳休息吧,都到門口了。”他突然伸手,把我身上的西裝外套裹得更緊了一些。
我抿脣,心頭突然跳了起來。
“恩諾。”我微微擡手,隔開了距離。
熾熱的目光落在頭頂,我不敢去看,我咳嗽了兩聲,“那什麼,你去聚聚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一個人去側廳就好了。”
說完,我就快步走向了側廳。
真奇怪,是我想多了吧。
酒會進行著,我就在側廳的沙發裡默默地玩著手機,睏意襲來,我枕著手臂,側躺了下去,眼前越來越黑……
幽深沒有盡頭的長長隧道里,廢舊傢俱堆積,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但舞臺級別的燈光卻鋪滿了整個天花板,廢舊的隧道里有一種和這腐舊氣息格格不入的明亮輝煌。
突然,有人從遠方走來。
遠遠地,能看得清那張臉。
我細細看著,驚喜地笑起來:“小靳!”
聲音擴散在隧道里,沒有迴應,可怕。
隨後,他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長髮,美豔,奪目,大氣。天后沈鶯鶯!
我瞬間屏住了呼吸,不敢動作。
突然,我肩頭被拍了一下,我回頭,一張放大了的精緻臉龐撲入眼簾,我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是李欣然,她猙獰地看著我冷笑。
整個世界都是寂靜的,沒有聲音,突然,他們都深受朝我掐了過來!無數的面孔在腦海裡扭曲擠壓衝擊著。
沈鶯鶯張狂大笑著,“蘇小年,你把我沈鶯鶯當做跳板了是嗎?我告訴你,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李欣然的面孔扭曲了,“小年姐,哈哈哈哈,你不過就是一個靠著緋聞上位的三流小藝人,你憑什麼和我爭!”
小靳笑得冷漠疏離,字字椎心,“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過我的好朋友,我做你的經紀人,無非是我需要鍛鍊自己而已,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無窮無盡的恐懼感涌來,鎖住了咽喉,幾乎要窒息!
“小年!蘇小年!你醒醒!”
焦灼的吼聲衝進了耳膜,衝碎了這眼前的一切!
我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滿眼都是那張刀削般的棱角分明的臉龐。
顧少城肅然地看著我,雙手緊緊地捏住了我的肩頭,好疼。
我吸氣,忍不住顫了兩下,“……顧、顧少城……你、你輕點……我疼……”
顧少城這才放開了我的肩頭,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表情複雜。
我這才發現我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立刻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儀容,看看周圍,倒是沒有其他人在,我鬆了口氣,抹去了額頭的汗水。
“你蠢麼,在這樣的地方也敢睡?你忘了你是公衆人物了嗎?”顧少城語氣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