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高強被抓入獄。小美和高強父母這些日子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個安穩覺,高強母親總在後悔不應該報警,小美知道婆婆護短什麼也沒說。高強父親不停地給認識的人打電話託人求情的找關係,想把高強弄出來。她則什麼也沒做。母親打電話來安慰,她嗯嗯的答應著,並沒有覺得自己可憐或者難過。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看著兒子,前途好像被一塊灰不溜秋的髒布遮住,從天遮到地,讓她怎麼也看不清前面的路。她開始忙碌,變態的忙碌,把所有的衣服從衣櫥了拿出疊的工工整整,把地板用溼布擦得一塵不染。桌子、椅子、牀頭一遍一遍的擦,衣服一遍一遍的洗。
怕浪費自來水她用院子裡的壓水井,半夜其他人家經常聽到壓水井吱吱呀呀的聲音,都以爲是鬧鬼。高強母親說她,她也不聽,她不想讓自己閒下來,那樣她會熬不住,因爲她經常想到死,也經常用刀片在自己的手脖子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看著鮮血從自己的身體流出,她就喝掉,然後詭異的笑。有時候又想狠狠割下去來個徹底解決。可每次她只是淺淺地割破了事,讓身體的疼痛代替心裡的痛。
因爲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兒子,還有父母。想到年幼的兒子失去母親,想到年邁的父母失去女兒,她心更堵,堵得發瘋。她真怕自己會瘋,她抱著腦袋告訴自己不能瘋,兒子大了說不著媳婦。所以她就讓自己忙碌,一刻也不閒。
什麼時候累了,她就睡,躺哪都睡,有時候躺院子裡就睡了,頭還插在臉盆裡,幸虧沒有水。還有一次躺在廚房裡睡著了,半夜高強母親喝水把她嚇得著實不輕。
高強父母都覺得她不正常了,知道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不停地安慰她。她就低著頭聽他們說,聽完了繼續洗衣服。天亮了就去工作,在單位裡她也一樣,沒事的時候就不停地打掃衛生,爲此沒少受那禿頭領導的表揚。
張豔豔看出她不對勁,問她,她就笑,故作輕鬆地說;“沒事,我就是有渾身用不完的力氣,閒著難受。”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後,她終於慢慢消停了下來,不再半夜洗衣服了。開始坐在電腦前,強迫自己看一個個的新聞,眼睛痛了,頭痛了,兒子哭了她還是看,按鼠標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她也還是不停的按著。
看完新聞看淘寶,買完這樣買那樣,反正就是不讓自己停下來,直到兒子被婆婆抱走,實在支撐不住時,她才趴在桌子上瞇一會。可是無論睡的多沉,她都會被心底那不時發作的疼痛折磨醒。她便繼續看新聞,新聞看得沒得看了,她登陸上QQ,很多人在線,都是同學和同事。她想找個人聊聊天,排遣心中極度的苦悶,把好友從上看到下,都不知道該和誰說,她想,說了又能怎樣?別人看的也只是你的笑話,幫不了什麼,她決定找個陌生人聊聊,告訴陌生人至少沒有心裡壓力。
於是隨便加了一個叫雲淡風輕的網友,直接了當的發了一條信息:你能聽我說說煩惱的話嗎?”
對方過了一分鐘纔回:“可以。”
“我心裡很痛苦,又找不到人傾訴,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堅持下去?”
雲淡風輕問:“發生了什麼?”
她噼裡啪啦的敲著鍵盤,一口氣把最近的事情和盤托出,好像覺得輕鬆些了,耐心等著對方回信息,許久雲淡風輕纔回:“不是命運讓你不幸,是你選擇了不幸。”
她原以爲他會說些寬慰她的話,沒想到竟收到如此有哲理的話,早先她都以爲網上的男人都是爲了獵豔而存在,而這個人顯然不同,她武斷的認爲。
回道:“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聊天,謝謝你給我的衷告,以後你能經常陪我聊天嗎?”
“當然。”
她竟然有些興奮,下了線開始猜測那人的長相,想歸想,她是絕不會和虛擬世界認識的人有任何現實中的接觸,她喜歡想象的感覺。
公公婆婆爲了高強的事情開始四處奔波,她不管不問,婆婆對她的態度很是不滿,總希望她能回家和父母借點錢,她說:“老二結婚的錢都是借的,老三讀大學,老四馬上也要高考了,家裡真沒錢。”婆婆無奈去其他親戚那借了很多的錢去給高強打點關係,又請了律師。
很快高強的判決書就下來了,沒有被送進監獄服刑,直接送到了戒毒所,因爲他毒癮很嚴重。送去戒毒所的那一天,小美和公公婆婆一起來見他。她沒有走近,遠遠的看著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的他,恍惚如隔世,再也沒了親近感。婆婆抱著自己的兒子嚎啕大哭,她流了幾滴淚,不想讓兒子再看下去,獨自先走了。
家裡清淨了,小美的心也清淨了,她再也不需要爲高強的不回家徹夜不甘,再也不用和他爭吵慪氣,再也不用胡思亂想他和哪個女人在一起了,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了。而她再也不強迫自己做任何事了。
可是日子清淨是清淨了,卻無比的清貧,家裡因爲高強欠下了鉅額債務。高強父親的工資每月都用來還債,她就要承擔起全家的吃喝,還有兒子的奶粉錢。每個月的日子都過的捉襟見肘,她很不滿現在的生活。尤其看到同事們炫耀自己的幸福的時候,那種久違的自卑又開始來糾纏她。每次下班後,她都會騎著車漫無目的的亂走一陣,看著同事被老公一個個接走,想著自己的孤零零和承擔的家庭負擔,她發誓一定要改變這種狀況。
可是能怎麼改變呢?總不能離婚再嫁?哪個有錢的男人願意娶一個離了婚還生過孩子的女人?工作也不能換,這份工作已經相當不錯了,那還有什麼法子呢?她現在很渴望能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出手幫幫她。
深愛我的男人?她被這樣的念頭搞笑了,我也吸毒了嗎?產生了幻覺,我都結婚了,誰都知道老公還坐了牢,誰會來愛我?但她還是渴望能有那樣一個人出現。每晚雲淡風輕都在,她把這樣的念頭告訴了他。
他問;“你覺得你能和別人分享同一個老公嗎?”
她回:“要是能養著我和兒子,我想我不計較。”
他回:“老天作踐了你,別自己再作踐自己。”
小美對他這句話很生氣,好像自己就是一個壞女人,她怒回道:“我不作踐我自己?就得被生活作踐死。”雲淡風輕發了個“唉。”便下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