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小美帶著兒子出了院,高強也回了家,每天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看到兒子後,他也心生愧疚,雖然小美不理他,但他依舊每天在屋裡轉來轉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小美對短信的事隻字未提,她知道提了又如何?如今有了兒子總得爲兒子著想,萬一氣的沒了奶,孩子吃什麼?全家連買奶粉的錢都沒有,住院的錢都是借的。
她趁著婆婆出去的時候,偷偷地抹起了眼淚,婆婆回來看到她眼圈紅紅的,知道她委屈,勸道:“小美,高強我和你爸已經狠狠地說他了,他現在知道錯了,說好好工作再也不上網聊天了,你坐月子可不能哭,要不到時候對眼睛不好。”
小美沒有理她,看著兒子,虛弱的她晚上經常做噩夢,一會夢見兒子從高高的懸崖掉了下去,她大叫著跳下去,發現兒子在她懷裡好好的。一會又夢見一個女人找到她,讓她滾,離開高強,說高強是她的,她歇斯底里地上去撕爛了她的嘴也不解恨,總是氣得在夢中大叫。
婆婆和她一屋,經常被她嚇醒,小寶也被他嚇得直哭。婆婆就推她一把,她知道自己又做噩夢了,看著懷裡的孩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從那後小寶每到半夜就哭,哭完了就瞪著眼睛看著頭頂的燈,直直的瞅著不睡覺,小美挺著虛弱的身子抱著他餵奶,他吃飽了照舊不睡,她抱累了,婆婆就抱會,婆婆抱累了就讓高強抱會。
有時候見小寶睡著了,想要輕輕的把他放下,可是手臂一動,他就哭,有時候狠心讓他哭個夠,結果嗓子哭啞了也沒停,一家人心疼,又抱著,小美想起了母親曾經說過她小時候就這樣,難道這就是現世報?小美在兒子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說:“我小時候訛你姥姥,現在輪到你來訛我了。”
起初幾天一家人輪流抱著還可以,但以後每晚都如此,個個罩不住勁了,小美本來生產的時候就不是正常生產,身體也虛弱,吃一頓飯總要淌滿身的虛汗,覺也沒有一天睡的足。
婆婆畢竟年紀大了,熬一個小時還可以,天天晚上這樣的熬,也是熬不住,公公白天要去工作,爲了孫子的奶粉錢,他不得不放棄沒有固定收入的生意,找個了工作。高強白天也得工作,晚上不能熬久了。
婆婆沒法,出去找巫婆,大大小小的法子不知道用了多少遍,小寶依舊到了晚上十二點準時哭,她想起自己在母親家時,住在樓上就那樣,晚上樓上太熱,小雪就會到樓下去睡。她只要醒來發現她不在牀上,就重新把她拉到樓上,因爲樓下的房間只能睡一個人。
小雪每晚都氣的說:“等你找了婆家,總不能帶著我出嫁。”
“我找了婆家,就有人陪我睡了,不需要你。”
小雪雖抗議,但還是心疼大姐,就陪著她一起睡,後來她實在受不了樓上的燥熱,每晚都趁她睡著了,偷偷地跑到樓下,而小美會準時在十二點鐘醒來,每晚如此,小雪恨的咬著牙說:“真是見鬼了,你怎麼就知道我下樓了?”
小美說:“我到點就會醒,你還是忍著和我一起睡吧。”
沒想到現在兒子也這樣,他們找來桃樹枝放在牀頭上,不管用;又找來剪刀放在牀頭上,不管用;又找來紅繩系在門上,還是不管用;母親說託人給寫個夜哭郎的紙條,貼在大街小巷的路口,讓路人念念就好了。婆婆趕緊找人去寫了: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往君子念一念,我家寶貝一覺睡到天大亮。
貼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用。村裡來過一個算命的,都說準,婆婆把他請到家裡來,那人有模有樣的掐指一算,說:“這孩子是屈死的秀才轉世,有苦無處訴,所以才天天哭,哭滿三年就好了,你家的孫子將來可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小美和婆婆一聽要哭滿三年,忙問:“能破解嗎?”
算命先生眼一翻說:“算命費二十,要都能破解,我天天給算出那麼多的災難,每家每戶不都太平了。命數如此,就該慢慢過,過了就好了。”婆婆給他二十元錢,那人拿著錢搖擺著走了。小美很想想問問他自己的婚姻如何,礙於婆婆在沒敢開口。
算命的來過後,他們不再想其他的法子,開始慢慢熬。小寶雖然晚上哭,不過只要抱著他哭的就少,要是不抱,一夜不停。
小美產假過了要上班,就苦了婆婆了,婆婆每天都說:“自己早晚被他給哭死。”
“有什麼辦法,咱什麼法子都想了,要不帶醫院去看看怎麼回事?”
他們來到了大醫院,這樣檢查那樣檢查,最後說缺鈣缺鐵,回去補補就好了,他們從醫院買了一大堆的鈣片和補鐵口服液,喝了一個月依舊是哭。
疲憊至極的婆婆受不了了,小美雖夜間熬,白天到了單位還可以睡會,婆婆晚上不能睡,白天又撈不著睡,一大堆的褯子要她洗,高強一下都不插手,小美埋怨道:“你的兒子你都不管,想累死你媽嗎?”
高強無動於衷,並且在小美出了月子,又見不著人了。白天打著出去找工作的幌子,實際天天泡在網吧裡,這一切小美都不知道,她的心被兒子填的滿滿的,也沒心情去管他。
五一放了三天的假,小美見婆婆實在操勞,帶著兒子回了趟孃家,想讓她休息休息。正巧聽母親說小雪明天要訂婚,結婚還得一個月以後,說對方查了日子,那天不合適又改了。
她心裡“咯噔”一聲,哪有結婚隨便改日子的?似乎那樣很不吉利,但她沒有說出,怕妹妹心裡有陰影。她回到家見到母親問:“不是說好的定親結婚一起的嗎?怎麼結婚的日子又改了?”
“誰知道他們家,說那天的日子不好,要分開,分開就分開吧?”
“小雪呢?”
“和潘強東出去買東西了。”
天黑的時候,小雪回了家,小草和小梅還沒有放假。母女三個又聊了些閒話,小寶開始哭鬧,給喂好奶粉還是哭,小美打了他一巴掌,他扯開了嗓子哭,哭累了才睡著。秋梅說:“和你小時候一樣,分離不差,小寶怎麼折磨你的,你就是怎麼折磨我和你爸爸的。”
“算命的說過了,要哭過三年,平時都是半夜哭,怎麼今晚老是哭?”
“小孩子老是哭,多半不是好事?”秋梅有些憂慮。小美心裡也覺得不安,這一夜鬧的一家人都沒睡踏實。天亮後,一家人早早起牀等潘強來送定親禮。將近中午潘強東和三個陪禮的來了,小美第一次見他,長的還可以,就是顯得有些土氣。小雪突然拉過她說:“大姐,我怎麼看他走路有點問題。”
“今天你定親,現在你發現缺點不晚了?”
小雪沒說話,一家人吃過飯後,收下潘強東帶來的彩禮,十斤麪條,十斤油條、十斤粉條、一捆蔥、兩個鍋餅,還有整半頭豬和一萬元錢的彩禮。這親就算定完了。小雪和母親給潘強收拾了些回禮,潘強東拿著高高興興地走了。小美看看天要黑了,婆婆催促著她回家。剛到家,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母親說潘強東要退婚。”
她一驚:“你說什麼?爲什麼?”
“說咱家禮錢沒給。”
“禮錢,什麼禮錢?”
“我不知道啊,當初你妹妹說過要回禮的,我還說回什麼禮,沒聽說過。”
“那小雪呢?”
“在家哭呢?”
“退就退,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爲了那點禮錢就退婚,可見人品得多差。嫁過去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唉,我覺得也是。”聽母親嘆著氣,她說:“我打電話問問小雪。”
電話通了,小雪痛哭著和她說:“大姐怎麼辦?潘強東要退婚,嫌咱家沒給回禮。”
“不都回了嗎?我看著你收拾的。”
“是錢。”
“什麼錢?”
“錢包裡的錢,咱媽只給放了十塊錢,他說咱家在侮辱他。”
“那不是壓錢包的嗎?怎麼還有回禮。”
“我當初聽他說有,我告訴咱媽了,咱媽說這裡沒有這個規矩,就沒有給,就因爲這個他就要退婚。”
“退就退,你今天不是說他腿不好嗎?退了正好。”
“可是退了我怎麼再嫁人啊?多丟人。”
“那也總比過去受氣強吧。咱媽都說了要退就退。”
“那就退吧。”小雪也似乎下定了決心,掛斷了電話。
小美把小寶交給婆婆又急匆匆地回了家,見母親躺在牀上哭,父親在不停的打電話,小雪也趴在牀上一動不動。小美一陣心酸過去勸慰道:“小雪別難過了,退就退吧,媽你哭什麼啊?”
“我給潘強東道歉了,那死小子理都沒理。”
小美聽母親給潘強東道歉,腦袋嗡的一聲,火氣立馬竄了上了,大聲說:“你給潘強東道歉?爲什麼?你不是說退婚的嗎?”
:“你妹妹不是不同意啊,我也覺得退了親太丟人。只好給他道歉,說我不知道有那麼個禮節,讓他別介意,回頭再給他補上。”
小美簡直要被母親的封建思想給氣瘋了,當初她也是覺得高強不可靠要退婚,她死活不同意。如今高強又不知道去哪裡鬼混,當初那樣信誓旦旦的說要改過,卻始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шωш?ttкan?¢○
而如今這潘強東竟爲了一點小小的禮節就要退婚,可見這人心胸多麼狹隘,她是堅決不同意小雪再嫁過去,幾乎是對母親吼了起來,說:“天下的男人都死了嗎?小雪,他爲了錢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你覺得這樣的人能給你什麼幸福,不行,這婚必須退。”
笑生聽不下去她們的吵鬧,進來了對她說:“你發什麼瘋,這是你妹妹的事,讓她自己做主。”
“你們這是在把小雪往火坑裡推你知道嗎?”
“就是火坑也是我自己要跳的,你說退就退,以後你給我找對象。”小雪從牀上坐起來,聲音嘶啞地說。
“小雪,你纔多大,就逮著一個混蛋不放?”
“你趕緊走吧。”秋梅突然大呵一聲,嚇了小美一跳。
她氣的頭都要炸了,回嗆道:“不信你們就看著,看看小雪會不會有幸福,我真沒見過你們這樣只爲了面子不顧及自己孩子的幸福的父母,現實會讓你們後悔的。”她說完摔門而去。幾天沒再給小雪打電話。倒是小雪先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潘強東不退婚了,要我們結婚的時候把錢給足,讓他找回面子。
小美又氣不打一處來,說:“他是娶老婆的,還是娶錢的?”
“你告訴他,咱家沒錢。”
“唉,大姐,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聽別人說咱家很有錢才答應和我交往的, 現在知道咱家沒錢,心裡就很不是滋味,說曾經有誰誰要給買房子買車,他都沒要,現在很後悔。”
“那就讓他找那樣的去啊,你不會原諒了他吧?”
“不原諒能怎麼辦?我懷孕了。”
小美覺得心口被什麼堵住了,剛要開口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半天沒緩過神來,許久才說:“你沒定親就和他同居了?”
“那天他說有急事讓我去,就強硬的和我發生了關係,我都覺得丟死了。”小雪哭了。
“懷孕了也要把孩子打掉,咱不嫁那樣的勢利鬼。”
“大姐,你說的輕鬆,這要是傳出去,我以後怎麼有臉活啊?”
“那咱家要是拿不出錢,他再和你離婚,你就有臉活了?”
“我覺得不至於吧,總得看孩子的面。”
“那你就等著吧,給你買嫁妝的錢都是借的,拿什麼給你撐臉面,再說了給多少面子算是找回?”
“他說不低於兩萬,我開始說沒有,我還有兩個妹妹讀書,他說你媽有本事生就得有本事陪送。”
“放他媽的屁,他媽有本事生他,他家爲什麼不多下聘禮?就給了那一萬,怎麼還想讓咱家倒貼,將來孩子姓我們的姓,你問問他幹不幹?反正咱媽還想收個上門女婿。”
“說那有用嗎?將就著過吧,說不定有了孩子就好了。”
聽了小雪這句話,小美想起了自己當初也是那樣想的,可現在高強不但和別的女人發曖昧短信,還整天的不工作,孩子的奶粉錢都要出去借。她心裡更加的堵,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出來。
“那你自己看著辦吧,你的事,我說了也不算,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她強忍著悲傷掛斷了電話。
屋外已經是近黃昏,夕陽灰濛濛地一點點地往下落著,小美覺得心中悲涼至極,那種獨自深處沙漠的孤涼緊緊抓住她的神經,她痛苦地抱著胳膊無力地蹲了下來,想讓這淒涼感早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