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子和墨然糊里糊塗的只是站在一邊兒看著,東方玉兒倒是滿臉歡喜,而相對的,鍾毓協比較防備。
“綠煙姐姐,你怎麼在這裡?”在東方玉兒的意識裡,綠煙在東海既然已經放了她們,應該是不會再找她麻煩了,所以就沒什麼戒心。
鍾毓協不著痕跡地把東方玉兒拉到身後,雖然上次綠煙是放過了他們,看上去也像是會跟他們一路。但是畢竟分開了那麼一段時間,其中有變故也是說不定的。
綠煙把鍾毓協的小動作收在眼底,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認真地回答東方玉兒的問題,“那日東海一別,青冥的傷養好以後我便來找你們了,知道你們一定會來京城,所以就在這等著,果然被我找到了。”
“那青冥呢?怎麼沒看到他人?”
綠煙的眼睛沒有半點波紋,像是背書一樣一字一頓,“我們走散了。”
綠煙的神色被鍾毓協盡收眼底。在東海的時候,他明顯看出綠煙和青冥之間有幾絲曖昧的情愫,可如今綠煙提起青冥爲何會淡然如陌生人?
東方玉兒心思單純,沒想那麼多,只是應聲,還嚷著要鍾毓協幫綠煙找找青冥在哪裡。
“綠煙姐姐,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沒有?”
“我想先見到妹妹。”
東方玉兒一拍腦殼,“瞧我這記性,夢嫣姐姐要成親了呢,我都忘記告訴你了。我這就帶你去找她。”
綠煙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鍾毓協越發覺得奇怪了。
東方玉兒正想伸手過去挽著綠煙的時候,鍾毓協的手拉住了她。鍾毓協也沒說話,只是拉了她幾下,東方玉兒就明白,可能有什麼變故。
宇文澈承諾傅逸和孟梓嫣的婚禮在王府舉辦,這樣一來,作爲新娘子的孟梓嫣就呆在澈王府裡,倒是閒來無事。
隨園裡的竹子被連根拔起後種下的三色堇,如今已長得爭豔奪目,任誰看了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孟梓嫣就站在那裡,時不時彎下腰擺弄一下三色堇,時不時站起來眺望遠方享受三色堇的香氣。
有一種感覺,她說不上來,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
她明明清楚地記得一些事情,但是一深想,就一片空白。
她記得自己有一個孿生姐姐,記得小時候的種種快樂之事。但是記憶一旦到達了一個瓶頸,後面的東西就全部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裡。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著這些空白的事情,有的時候,心會莫名其妙地疼痛一下,可沈珉也沒有辦法。
就在孟梓嫣在三色堇花海里準備思索以前的事情的時候,聽到了東方玉兒的呼喊聲。
按說在王府,這樣大呼小叫的往大了說會歸到藐視皇族的罪名。但宇文澈看東方玉兒的眼神跟看宇文悠的眼神沒什麼兩樣,對於他們這羣人也一樣當做好友看待,這無形中助長了東方玉兒的“囂張”氣焰。
東方玉兒一個健步出現在孟梓嫣跟前,神秘兮兮地說,“夢嫣姐姐,你猜我帶回了誰?”
孟梓嫣拿出手帕幫東方玉兒擦擦額間的汗,“我猜不出,你說吧。下次可別這麼大呼小叫的,要是讓別人看見可是不成體統的。”
東方玉兒扁扁嘴巴,只好道出實情,“是綠煙姐姐。”
此時的孟梓嫣是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姐姐孟慮嫣爲司戰堂做事的事情,所以東方玉兒提到“綠煙”的時候,她想到的是“慮嫣”。
“哦,是姐姐啊,你找到她了。”
東方玉兒知道現在的孟梓嫣對那段過往一無所知,也不多加解釋,只是應下來。
綠煙出現在孟梓嫣跟前的時候,孟梓嫣顯然很開心。她在跟姐姐分散以後再次見到了姐姐,自然開心得不成樣子。
綠煙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什麼感情變化,竟連笑都沒有。
“燒餅,你也覺得綠煙有些奇怪對不對?”東方玉兒小聲地在鍾毓協旁邊說。
“我感覺,她沒有什麼感情變化,彷彿一具行屍走肉。”
東方玉兒連忙捂住鍾毓協的嘴巴,然後警惕地看著那兩姐妹敘舊的方向,“你小點兒聲,要是讓夢嫣姐姐聽到了,指定不開心的。”
“誒,你說,是不是因爲青冥不見了,所以綠煙悶悶不樂的沒有笑容。”
鍾毓協也不好多加判斷,只好轉移話題到綠煙的去向上,“她怎麼辦?看樣子是會在京城落腳了,要給她找個什麼差事嗎?”
找差事這種東西,對墨閣來說當然是小菜一碟。但是前提是鍾毓協必須確定綠煙的底細,得證明她完全沒有威脅。
東方玉兒也在犯愁,正好王府管家走過,聽到了兩人的討論。
王府管家對東方玉兒的崇拜那是上升到一個高度。在他的印象裡,要不是東方玉兒結交了宇文悠,自家王爺的病就一直是原來的樣子,宇文悠的悶悶不樂也會一直下去。這樣說來,東方玉兒簡直就是王府的大恩人。
面對大恩人,王府管家是很樂於排憂解難的。
“東方姑娘,要不讓這位綠煙小姐先在王府住下,正好她也是孟姑娘的姐姐。再者,王府人多,盯住一個人還是
綽綽有餘的。”
鍾毓協細想一下,也行。
一直以來,司戰堂都是在跟東方玉兒過不去。一個江湖門派,跟皇室之間的糾葛必定是越少越好,在王府,司戰堂應該是不會下手的。
王府管家的提議得到了贊同,但畢竟管家還是管家,行使權力還是不能到主人的地步。
東方玉兒在想著宇文澈會不會不同意,自然就向管家問起了宇文澈的去向。
“我家王爺進宮了,好像是要稟報病情,讓皇上論功行賞。”
鍾毓協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一直以來,宇文澈都不打算把自己已經痊癒的事情說出去,可見是打算避其鋒芒。幫他治病的鬼醫、嶽峙詢更是不拘獎賞之人,宇文澈更是不必要。現在要論功行賞,怕是爲了宇文悠,她一個公主的婚事,自然是得許給有地位的人家,不能只是個平頭百姓。
鍾毓協很佩服宇文澈,自己唯一的妹妹,自己願意犧牲這麼多。把自己痊癒的事情說出去,而後會引來什麼樣的危險他肯定也是想過的,就是之前下毒的人肯定也不會放過他。這樣的代價,對比嶽峙詢不一定能夠娶到宇文悠,算是太大了。
“你家王爺什麼時候走的?你沒留住他?”
王府管家也嘆氣,爲皇室貢獻了一輩子的時間,要是連這裡面的彎彎道道他都不懂的話,豈不是太失敗了。他也想過攔住王爺,讓他再想幾分的,可這王爺去意已決,沒人能阻止。
看著管家的表情,鍾毓協也明白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們這麼多人留在這裡,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話說宇文澈進宮,連守宮門的侍衛們都是吃驚的。
誰不知道這六王爺自從得了什麼怪病以後就鮮少出門,朝事也無法過問,對百姓的貢獻也就只是每逢初一十五的行善佈施,最多也就是提提治療南方水患的意見,大抵算是個閒散王爺。他進宮,真的跟天下紅雨的出現率差不多。
開始侍衛們還不知道是誰,因爲這六王府的轎子,他們自當差以來還就沒見到過。
可是看到了真正的六王爺,真正的牌示,他們也放行了。
“誒,你說今兒個奇了怪了,六王爺竟然入宮了。這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皇家的事情你別瞎探究,說多了有你好果子吃的!”旁邊一個稍顯穩重的侍衛回嘴。
被指責的侍衛自然不服氣,“老張頭,別說你不好奇。給皇家當差那麼多年,什麼傳聞沒聽說過,你嚼舌根還嚼得少啊。當年傳柳妃娘娘偷人你不也說得開心著呢。”
之前那個露出一臉穩重的人臉上一僵,“是,我當年是在說柳妃娘娘的事情,那你知道我現在爲什麼什麼都不說嗎,我那是爲你們好,你不知道當年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啊……”
老張頭還要說下去,旁邊站著的侍衛馬上打斷他,“得了吧,你又要說之前柳妃娘娘宮裡的侍衛統領上官凌沒好下場的事情了吧。說了這麼多年也不嫌煩,你也不想想,要是柳妃娘娘真有那檔子事兒,皇上能不知道?皇上能放過她嗎?”
“皇上日理萬機,有事情不知道很正常……”
老張頭還要辯解,又被侍衛打斷了,“你這話才少說點,要是讓皇上知道了,看得誅你幾族。”
老張頭終於也不說話了,但還是不服氣的,嘴裡還嘟囔著什麼“我說的都是真的”,雖然沒有說出聲音,但是依靠脣形還是可以分辨的。
旁邊的侍衛白了他一眼,之後又恢復守衛宮門的狀態。
守衛宮門其實算是一件挺無聊的事情,值班的時候就一直那樣站著,對於進宮來的人還得有眼力見,對王爺和對大臣的恭敬程度是要分等級的,更別說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要怎樣對待。而對於那些沒什麼官位又沒什麼威力的人,自然是要攔在外面,進宮這事兒可沒什麼情面好講。一天到晚的,人無聊起來也就是在嚼舌根了。
宇文澈在殿外候著,殿門口的小太監已經進去傳話了。
小太監進去,小聲地附在大太監的耳邊。大太監再上前跟官位更高的太監傳話,這樣一級一級傳著,纔到皇上旁邊站著的太監總管的耳朵邊。
皇上宇文默正在和柳國公閒聊,但其實沒有錯過太監們這樣一級一級地傳話。一般來說,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來覲見,絕不會有這樣一級一級地傳話的情況的。能把話傳到太監總管這裡,這就說明了門外等候的人是比較重要的人。
宇文默威嚴的聲音響起,“是誰啊?”
太監總管馬上跪到宇文默跟前,聲音不能再恭敬了,“回皇上的話,門外頭跪著的是六王爺。”
“澈兒?”宇文默顯然很驚訝,正如那些守門的侍衛說的,宇文澈進宮的可能性低得不能再低。“宣他進來。”
太監總管的公鴨嗓馬上響起在殿外,那叫一個洪亮啊,這種水平絕對不會是一天兩天就能夠練出來的。
宇文澈聽到聲音就恭敬地走進來,按照程序下跪請安以後,被宇文默賜座。
“皇兒今日怎得入宮?身體怎麼樣了?”
宇文澈離開座椅回話,“兒臣正是要向父皇說這事兒。
兒臣的病已經痊癒了,是江湖久傳盛名的鬼醫和他的助手治好的,兒臣今日是稟報父皇論功行賞。”
“哦?有這種事情?這樣出神入化的醫術,若是在宮中御醫院做事,必定有一番大作爲。澈兒說朕賞他們什麼好呢?”
“兒臣斗膽,七妹和鬼醫的助手嶽峙詢年齡正合適,兩人也有接觸,嶽峙詢人品也相當不錯。兒臣想,母妃在天之靈必定也樂於看到兩人共結連理。”
宇文澈臉不紅氣不喘地把賜婚的事情一說,甚至搬出了已故的明妃來,整個大殿一片寂靜。
宇文默沒有想到之前被熱議要與南樑皇子聯姻的宇文悠的婚事又被提起,更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直病中的兒子病情痊癒以後進宮就是爲了說這事兒。
宇文默看宇文澈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他似乎不瞭解自己的這個兒子,但是他不想有這種事情發生。
一直沉默的柳國公在看清宇文默的眼神態度以後終於發聲,“臣以爲,公主的婚事乃是大事。六王爺在府中多年,對江湖之事不甚瞭解,輕信他人未免太過莽撞。”
宇文默本身也是不同意的,此時正是有一個下臺階,自然順著下去了,“柳國公說得有理,朕可以允許嶽峙詢進御醫院歷練,其他事情,以後再提。”
宇文澈知道這樣說下去,嶽峙詢和宇文悠的婚事是沒有可能被應允的,若是再繼續糾纏,恐怕會讓嶽峙詢給人的印象更差,這樣一來,以後更難辦了。倒不如先接受了進御醫院的提議,再從長計議。
宇文默話鋒一轉,“近日湛兒不是說身體不適告假嗎?御醫院的人都束手無策,正好可以讓嶽峙詢看看,究竟是怎麼個狀況。”
聽著的柳國公起身作揖,“謝陛下美意,臣聽聞湛兒的病已經痊癒,就不勞煩嶽公子了。”
“哦?是誰人治好的?究竟病根是什麼?”
“這一點微臣也不是特別清楚。只道是怪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宇文默點點頭,給旁邊的太監總管傳遞了個眼色。
宇文澈和柳國公馬上就明白了這意思,意思是沒什麼事情就可以離開了。兩人則主動告辭離去。
殿外,柳國公以一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看宇文澈,“六王爺,您這病情,怕是好轉了有一段時間了吧。”
宇文澈充耳不聞,裝作沒有聽見,也不跟柳國公爭辯什麼。
“我一把老骨頭了,還多嘴。還是希望六王爺,身體康健。”柳國公笑著離去了。
宇文澈聽得出柳國公話裡的意思。本來這政局看來,宇文湛是最有利的,而現在,他的身體痊癒了,又有著很多民衆支持,跟宇文湛算得上對手了。這樣一來,宇文湛的舅舅肯定有些不滿。
宇文澈也不說話,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這迎面而來的竟是自己的舅舅明國公。
明國公看到宇文澈也是一陣激動,“澈兒你身體好了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夠跟四王爺對抗了。”
宇文澈知道自己的舅舅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這麼想著跟宇文湛對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轉變他的想法的。
“對了,我還得去跟皇上說些急事,我先走了。”明國公匆匆和宇文澈道別,絕塵而去。
宇文澈深深嘆了口氣,他這唯一的舅舅是一點也不適合官場的生活的,他根本聽不出別人的言外之意,只一心期待著別人的阿諛奉承,這樣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害死了。
明國公跪在殿外的時候,可是心急如焚。
還是跟之前一樣,有一個小太監進殿稟報。而不一樣的是,這次的皇帝宇文默是很不耐煩的表情。
“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小太監搖搖頭,“明國公只說是急事。”
宇文默一聲冷哼,“他能有什麼急事?”語帶諷刺之意不言而喻。儘管如此,宇文默還是派人將明國公接進來了。
“何事啊?”
明國公對著宇文默就是一個三跪九叩,連旁邊的小太監都看著這副禮儀混亂的樣子心裡笑話。
“皇上,臣想提提七公主和南樑二皇子景辰燁的婚事。”
宇文默一陣冷笑,這明國公雖說是學著別人安排了眼線,但是這眼線傳消息的速度也實在是太慢了。現在南樑的政局已經發生劇變,景辰燁已經成爲南樑的通緝逃犯。
“明國公是想朕將公主下嫁給南樑階下囚嗎?”
明國公頭皮一疼,看著旁邊的小太監在笑,心裡知道是自己錯了。聽著宇文默把南樑政局轉變之事說了以後,明國公更是後悔。
可這後悔還沒多久,明國公又開口了,“那陛下,臣覺得南樑太子也不錯,公主嫁過去以後還能當皇后呢。”
不得不說,明國公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簡單了。可殊不知,這政局也是會時時變化的。
宇文默一冷笑,“朕有些乏了,你說的事情改日再提。”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明國公也沒辦法,只好在太監的簇擁下出了宮殿。而後一個人站在宮殿外感傷宇文悠究竟嫁給誰才能夠給他謀求最大的勢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