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結構雖然複雜,但四通八達,要到哪裡都極爲方便迅速,本要耗費多時的路程,兩人半柱香不到便到了皇帝的寢宮——養心殿。
聶遠風把崇寧帝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安置好後,轉身看向月莫離:“皇后娘娘,皇上應該沒有大礙,卑職告退。”
“不,你留下來照顧他。”月莫離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昏迷的崇寧帝身上,說出的話卻讓聶遠風愣了一愣。
聶遠風雖說藝高人膽大,但他此時可不敢攬下這個活,等主上醒了,看到是自己而不是他的阿離在照顧他,還不得不一刀劈了自己啊,聶遠風思前想後,還是不想冒這個生命危險,於是抱拳恭敬推辭道:“皇后娘娘,這……”
“我早已不是他的皇后了,聶大人像以前一樣稱我一聲月小姐便可。”月莫離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背過身去,有氣無力地糾正道。
“皇上一日未下旨廢后,您永遠都是皇后,這月小姐的稱呼實在不妥。”
聶遠風真的不解,明明兩個人心裡都有彼此,爲何還總要這樣互相折磨,難道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兩人愛得有多深嗎?
沒廢后麼……月莫離想笑,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是君,我是將,封不封后,廢不廢后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聶大人覺得……本將軍有選擇的餘地嗎?再者,本將軍此次進宮只是爲了西嵐之事而來,並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般情況,聶大人是禁軍統領,職責便是保護皇上的安全,如今皇上傷的這麼重,難道聶大人不該負責麼?”月莫離的語氣瞬間尖銳了起來,她本不想爲難聶遠風,論官位高低,她遠在聶遠風之上,但論朋友情誼,兩人也曾經一起歷過生死大難,而且在自己還未掛帥東征之前,聶遠風也幫了自己不少忙。
“這……”
聶遠風十分難得的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本想說主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刺的,而且還是因爲您,這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他看著月莫離蕭索的背影,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月莫離別過頭再看了一眼崇寧帝,整了整衣裙,擡腿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月莫離停下腳步,知道崇寧帝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她已經安下心來,於是,說出的話也冷冰冰的:“等本將軍回了將軍府會差人送來治傷的藥,你這幾日好好守著他便可。”
“皇……呃,月將軍!”聶遠風見月莫離真的不準備留下來,心裡一急,還未想好說辭,聲音已經脫口而出。
見月莫離正疑惑地看著他,聶遠風硬著頭皮說道:“主上醒來要是見不到月將軍恐怕會怪罪卑職,月將軍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卑職被主上懲罰嗎?”
聶遠風知道月莫離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但他也知道月莫離也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月莫離決定了的事很難被人輕易改變,但他還是想試一試,不爲他自己,只是爲了主上。
這三年來,每個人都只看到了當今聖上治國有方勵精圖治,卻沒人比他更瞭解崇寧帝那些光鮮背後所堆積孤獨。
“他不會。”月莫離淡淡開口,丟下這三個字便推門出去了。
聶遠風無奈地一笑,心裡暗歎月莫離還是那麼瞭解他的主上,但當他轉過頭看見那雙金波盪漾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看著門口時,不由得一愣:“主……主上?”
崇寧帝收回目光,看向牀榻上明黃色的幔頂,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面色無波無瀾,彷彿一汪靜潭,過了良久,崇寧帝才輕啓蒼白的薄脣,有氣無力地對聶遠風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封鎖好消息,明日擺駕大將軍府。”
見主上什麼都不想談的樣子,聶遠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行了一個禮,便輕手躡腳地出去了。
聶遠風心裡鬱悶至極,他不知道崇主上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和月莫離的談話主上聽到了多少,若是什麼都沒聽見還好,若是全部聽見了……那後果,聶遠風想都不敢想。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真的是讓人難以捉摸,不僅是主上和月莫離,聶遠風想到自己也已經二十有六了,若不是因爲那個人,自己大概已經娶妻了吧……
宋青河……
聶遠風一想到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就一陣神傷,那個人大概永遠也不會懂自己的心意吧……
如果當初他沒替主上喝下那碗湯,如果推門進來的不是宋青河,如果……
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如果啊,聶遠風自嘲一笑,轉而又爲自己像一個娘們似的爲情所困感到意外,於是他挑了一條小徑,朝長生殿飛身而去。
這世間的所有人,註定都逃不脫一個“情”字,很多人,遇上了,愛上了,最後卻不能在一起,彼此都在愛裡煎熬著,於是就想——當初要是沒遇見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