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間,月莫離看到青慈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拐角,小聲對身後的黑衣男子吩咐道,“你回吧,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少主子,奴才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黑衣男子言語諾諾,似乎對他面前的柔弱少女有種難以言喻的懼怕。
我有這麼可怕嗎?
月莫離有些無語,隨即又想到了什麼,頓時有些汗顏,看來五年前的那一場血腥並沒有在這些人心裡隨著時間淡去,月莫離又頗有些無奈。
男子對自己的恐懼月莫離自是一開始便感受到了,她不甚在意,斂下眼中的銳利,輕嘆道:“若是不當講,你就不會問我了,說吧,他吩咐了你什麼?”
“主人……希望少主子能回去。”
回去?回哪去?
月莫離聞言愣了愣,隨即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涼涼的笑意,如果能回去,我一定早就回去了。
想當初尚無極也許是碰巧也許是故意爲之救了自己一條命,便依著這事把自己擄到了桐姜城,之後的相處很具有戲劇性,自己對他從一開始的勢如水火,到後來的慢慢依賴,過了而立之年的尚無極就像是一個父親,默默地給了自己他所有的包容、慈愛、寵溺和柔情,月莫離從來沒享受過的父愛,都在那一年裡從尚無極身上享受到了。
但讓月莫離想不明白的是,當初歡歡喜喜送自己出門的人,卻在半年前突然來信說在安排後事,而讓作爲他的指定繼承人的自己回去桐姜城繼承他的所有的家業,他說他等不了了,死亡是遲早的事,月莫離也知道,自從那一夜之後,尚無極的身體便大不如前,後來月莫離回到菁華城,即便夜夜擔心他的身體,卻又無能爲力,她不能再回去了,若是回去,尚無極只怕死得更快。
一個人要是已經不畏死,連生的慾望都沒有了的話,若是沒了牽掛,只怕一刻都活不了吧。
尚無極的死亡是月莫離從來都不敢想象的事,而她也絕不會讓尚無極這麼輕易地死掉。
即使書信來得越來越頻繁,尚無極也常常提到要月莫離回去這件事,但都被月莫離堅決地回絕了後,尚無極才終於有些妥協,說若是月莫離不願意,絕不再逼她,那現在這意思又是……難道是毒又擴散了?
不會的,不會的……
月莫離安慰自己,想著上個月偷偷去看尚無極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氣色也不錯,而且走之前自己又留了新藥,雖仍然解不了毒但是絕對可以壓制毒性不再擴散。
但月莫離又不敢多肯定自己的新藥是不是真的有效,那可是連外公都束手無策的毒啊……
雖然月莫離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格外得到尚無極的喜愛,姑且相信他所說的緣分造化吧,月莫離不想讓尚無極死,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努力尋找治療他的方法,雖不是一無所獲,但是收效甚微,月莫離又不敢讓尚無極一味藥一味藥地去試,如今拖了五年的時光,也算是從死神手裡偷來的了……
“這事我會考慮的,你去辦你的事吧。”死寂般的沉默過後,月莫離終於開口。
黑衣人彷彿被大赦了一般,來無影去無蹤,轉瞬便不見了身影。
過了一會兒,青慈才從她藏身的柳樹陰影處走了出來,並不言語,只是皺著眉頭爲月莫離緊了緊斗篷,然後把手中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遞給她,欲言又止。
月莫離對著青慈開心地笑了笑,眼睛笑得如一輪彎月,不客氣地接過桂花糕,打開便有一股撲鼻的桂花香味,在她吃過的各種桂花糕中,只有城北趙家大娘的桂花糕味道不曾變過,多年來這桂花糕的味道還是這麼正宗香醇。
“青慈是怕了?”月莫離挑眉,看著年紀與她一般大,身高卻比她高半個頭的青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月莫離有很多秘密,她會瞞著所有人,但她絕不會瞞著青慈。
恩……有些事兒當然也要瞞著外公啦,雖然外公老當益壯,但要是被他知道了,非得被自己氣死不可……
如果可以,月莫離自然希望可以和青慈一起患難與共,只不過青慈有她的血仇,如今不過是羽翼未滿,總有一天她會離開自己,所以,月莫離雖然對青慈一直是知無不言,但她仍在猶豫著該不該讓青慈蹚進這渾水。
想當初自己救青慈不過是因爲她要自己救,讓青慈留在莫府不過是她要留下,一開始月莫離並未想自己和青慈之間會有什麼羈絆,但幾年相處下來自己和青慈的感情卻日漸深厚。
這是月莫離怎麼都沒料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