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莫離像一個孩子一樣在花草間流連忘返,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聞聞那個,突然,月莫離的全部目光都被一株孤零零生長在角落裡的特殊植物所吸引了,月莫離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看著那株枝幹和葉子全部都呈現出像血一般顏色的植物,一臉難以置信。
“這是……不會吧?!”月莫離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陣,擡起頭來看向莫天,既興奮又疑惑。
莫天手撫白鬚,慢慢踱步過去,臉上笑意融融,肯定道:“怎麼不會?它就是那種蠱蟲——兩相忘,這是外公特意去苗疆爲你找來的。”
月莫離正一臉好奇地拉著兩相忘殷紅如血的葉子觀察,聞言猛然一頓,一片葉子便被她一不小心給扯了下來,月莫離愣愣地看著手心裡的那片殷紅的葉子,葉子在脫離枝幹後便開始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慢慢枯萎,不一會兒便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月莫離用力握緊手心,擡起頭茫然地看向莫天,看向她最親的外公。
“小離兒,這顆蠱種外公已經精心養護了三年,不久之後就能養成,這是你現在唯一的選擇,你不要再固執了。”
莫天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前他總是認爲兒孫自有兒孫福,所以月莫離做什麼他都沒有干涉,但是現在他後悔了,他要補救,他的小離兒還年輕,不該再揹負著和崇寧帝糾纏不清的感情強顏歡笑地活下去了。
“阿娜達還好嗎?”過了半晌,月莫離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她的目光看向兩相忘,想起了兩個人,面上無悲無喜。
“她已經去世了,這是外公一年前收到的消息,那時你正在邊關打仗,所以外公就沒有告知你。”莫天嘆息一聲,對於阿娜達的死,他一直都是心懷惋惜的。
“阿娜達……怎麼會?”月莫離低聲喃喃,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阿娜達會這樣輕易地死掉。
怎麼不會?
兩相忘,莫相思,半生相戀夢,半世不相識。
在相愛的兩個人中,一人服下蠱蟲,一人服下莖葉,一夢醒來,那些前塵舊事、愛恨不捨都會隨風消散,誰也不記得誰曾深深愛過誰,更不會有人記得曾經許下的那些不離不棄的山盟和海誓,但要兩相忘產生效果,唯一的條件便是——兩個人必須同時服用。
別人不知道,但月莫離心裡卻很清楚,那天晚上,阿娜達並沒有服下兩相忘的蠱蟲,而那個男人卻毅然服下了兩相忘的枝葉,第二天,她和阿娜達一起去送那個男人,阿娜達看著男人毫不留戀離開時的眼神,絕望中帶著解脫,但她卻始終沒有走出來那個男人困住她的牢。
情深不壽,在她離開苗疆的時候,阿娜達的身體就已經大不如前了。
阿娜達……
月莫離無力地跪倒在兩相忘面前,雙手捂住臉龐,瞬間淚如雨下。
六年的時光已經把她們拉扯了好遠,但月莫離還是能清晰地憶起那個笑起來有兩個可愛小酒窩卻不經常笑的女子,想起她眉眼嬌美卻總是故作嚴肅的樣子,想起她看似嬌弱卻獨自堅強地撐起了一個部落的欣榮的不妥協,月莫離一直記得,那個總是像姐姐一樣維護著她的阿娜達。
莫天最見不得月莫離哭,他看著都覺得難受,他的小離兒應該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纔對。
“小離兒,外公三年前去苗疆見到她時,她就已經病得厲害,不是外公不救她,是她不願意外公救……”想起最後一次見到阿娜達的場景,莫天就感到一陣心酸。
三年前,莫天到了苗疆之後,立馬就找到了阿娜達,阿娜達那時已經把族長之位讓給了另一個女子,自己一個人獨自住在距離部落不到百米的森林裡,深居簡出,而她整個人看上去卻只能用“形銷骨立”這四個字來形容了。
月莫離哭聲漸大,爲阿娜達哭,爲自己哭。
她很少哭得這樣狠,一次爲了爹爹,一次爲了青慈,還有一次爲了空月,而這一次,她爲阿娜達,爲自己。
然後,月莫離在莫天震驚又心疼的注視下,把已經埋藏心裡許久的話大聲吼了出來:“阿娜達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如果能忘,我就不會回來,如果能忘,我早就忘了!他已經忘了我一次了,我絕不能讓他再忘了我一次,如果要我們互相忘了彼此,我不願意,也不捨得!我寧願和他一直都在愛裡互相折磨,也不願意把一切忘掉……”
說到最後,月莫離已經泣不成聲,此時此刻,她才深深地感受到,崇寧帝曾向她描述過的那種無力的悲哀是是什麼感覺。
彼此深愛,爲什麼卻要分開?
月莫離一直都在逃避這個問題,她和崇寧帝無法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因爲他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人的鮮血,有爹爹的,有青慈的,還有他們自己的……
弄寒要收藏,要鮮花,要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