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布的意思傳到格爾那裡，讓他很吃驚。對方真的答應將脫脫換過來？雖然條件與開始的時候有一點出入，但是用數千西域商團俘虜來換一名皇子，還是挺劃算的——畢竟那些俘虜原本也是也不屬於自己。

而格爾也不敢拒絕用數百女奴來交換漠廣飛——雖然乾布的做法著實有些不要臉。現在大漠飛鷹算是帖木大帝的紅人，自己還不敢得罪於他。

換俘活動很快開始。雙方都有交換的意願，也沒有在細節上過多爭執。西域商團的俘虜和女奴在陣前集結，排成長隊，逐個走進金三角城；而乾布則先後釋放了脫脫和漠廣天，整個換俘過程雖然冗長，卻又井然有序。

這些做完以後，雙方看天色還早，順便又清理了在城下積累的屍體，各自領回自己的士兵的屍體。雖然天氣已經較涼，但這些屍體一直堆下去終究會腐爛，將讓方圓數裡都籠罩在惡臭之中，更會成爲時疫的源頭。

被拖走的屍體，絕大部分都火化了。沙漠地區以火爲尊，與中原的土葬習俗頗爲不同。

這些場面著實令人跌破眼鏡。要知道，兩支軍隊在之前剛剛經過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攻防戰，慘烈得令人髮指。現在卻和平地進行換俘，儼然友軍。這一天更像是對前兩天激戰的總結。忙完這些事兒，天已經黑了。

西域商團和女奴見到自己人自然是欣喜異常，格爾和格桑等人也長舒了一口氣，算是皆大歡喜。雖然戰事不可避免地還要進行下去，但至少眼前沒有那麼急迫了。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比如脫脫。

格桑見到脫脫的時候，發現他身體狀態還是不錯的，看起來在乾布那裡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只不過表情全程陰沉得很，而且不發一言。

爲了這一次帖木起兵，脫脫已經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經營了十幾年，以金三角城主的身份，暗中籠絡人才，高築城牆，積累糧食和軍械，就想在帖木起兵的時候大幹一聲，成爲貴喀聯軍在大漠東端的馬前卒，積累戰功，將這一帶埋伏的所有力量都收到自己的麾下，“合法”地培植自己的勢力，爲未來繼承帖木大帝的衣鉢做好準備。

可就在自己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柴達王乾布卻給了自己致命一擊，直接將辛苦經營的金三角城全盤端去，甚至自己都稀裡糊塗地成了他的階下囚。

雖然被手下人想法辦法救了出來，脫脫的心卻已經是一片死灰。金三角城破，自己損失的兵力倒是不算多，但關鍵是城防和輜重啊！

這些年來，自己耗費了貴霜帝國無數的資源，就是爲了打造這座東方堡壘，又在其中貯藏了海量的糧食和軍械——這裡本來是要作爲貴喀聯軍的後勤中繼站的。

如今父親率領大軍很快要經過這裡，正是金三角應該發揮作用的時候，自己該如何去面對他？

金烏東起，華燈初上，城下軍營的大帳之中，脫脫坐在上首，沉默地喝著茶。

沐浴更衣一番，脫脫又

恢復了往日風流倜儻的模樣。美中不足的是，額頭上還纏著紗布，那是在破城時脫脫逃走的時候，與麻將軍搏鬥留下的。想到麻將軍隻手將自己擒住，脫脫又是一肚子的氣。

格爾，格桑，張超以及漠廣天恭敬地侍立一旁。按照帖木原本的計劃，在貴喀大軍到來之前，脫脫是整個大漠東半部的最高統率，甚至凌駕於大漠飛鷹之上。現在他被救出來，理所應當地接過了格爾統領的職位。

脫脫看了四個人一眼，說道：“你們辛苦了。若不是你們鼎力相救，我恐怕兇多吉少。”

四個人連忙說不敢，同時心裡長舒了一口氣。脫脫這樣說，大抵意味著不會追究幾個人的責任，而是將金三角丟失的責任自己扛起來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金三角落入乾布的手中，終究是個棘手的問題。脫脫說道：“現在大概是什麼情況？”

格爾說道：“回稟皇子，原本城下我四部人馬約一萬兩千餘，目前傷亡超過三成，能夠上陣者不足八千人。另外由於這兩日攻城太過慘烈，士氣也有所下降。”

脫脫皺緊了眉頭，按他的想法，肯定是希望在父親到來之前，將金三角奪回來的。但這僅剩下這八千人，還不夠乾布塞牙縫的。

脫脫問道：“那周圍五百里，還有多少可用的兵力？”

四個人面面相覷，現在脫脫還想著正面進攻金三角麼？

格桑乃是脫脫的手下，只有這三千人；格爾本來是追殺亞力而來，也沒有什麼後備部隊，能夠拿出援軍來的，只剩下車師國和大漠飛鷹了。

張超說道：“回皇子，此次我車師國出兵五千已經是大部分主力。剩餘兵力在車師國內護衛，以迎接貴喀聯軍的到來，已經抽不出兵力。如果現在發佈動員令，倒是可以再平添兩萬左右的士兵。不過一來需要月餘時間，那個時候早已經到了；另外是這些後動員的士兵多爲商賈和小農，素質較差，恐怕難以勝任攻城戰鬥。”

言下之意，車師國已經無法再拿出更多的人了。這次戰爭中，車師國算得上貴霜的僕從國，但是也不想介入太深，尤其是那種全面動員，會讓車師國在短期內損失大部分的年青人，國力可能就此一蹶不振——雖然一直也不是很強。

張超說完，目前轉向漠廣天。

漠廣天急忙說道：“回皇子，我家鷹主正率領三萬精兵攻打樓蘭國，現在雖然已經破城，但未能擒獲樓蘭國王，他已經率領殘部逃往下屬綠洲，目前鷹主正全力圍剿，意圖在西楚國援軍到來之前，將樓蘭的抵抗消滅殆盡。鷹主剿滅樓蘭國兵力捉襟見肘，這次派我帶領兩千人來金三角已經很勉強，恐怕無法再加派人手。”

如果楚風聽到這些話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大漠飛鷹早已不是印象中的馬賊形象，擁有三萬人馬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方諸侯了，在大漠中竟然可以單挑一箇中等強國。

脫脫卻聽出了漠廣天的弦外之音。這大漠飛鷹名義上歸自

己管轄，但是這些年發展非常快，已經有尾大不掉之勢。對父皇或者稱得上恭敬，對自己嘛，多半是聽調不聽宣。

一邊的張超補充道：“目前我軍糧食尚且充足，只不過這兩日戰況過於激烈，刀槍箭矢消耗量較大。雖然我車師國已經在全力轉運軍資，但若攻城持續的話，仍難以爲繼。”

這些話讓脫脫一下子將拳頭砸在了桌子上，讓四位將軍皮均是一跳。金三角城內的軍資可是海量，如果還掌握在脫脫手裡，那麼這種規模的攻城持續一年都不是問題。

張超擡頭看了一眼，遲疑地說道：“另外車師國內貯存的軍資，主要是爲了貴喀大軍過境之用，恐怕不能無限供給這裡。”

貴喀大軍每日光是對糧草的消耗量便堪稱恐怖。失去了金三角這個補給點兒，光靠車師國內貯存的軍資，連支持貴喀聯軍過境都困難。如果脫脫這裡因爲攻城而消耗太多，恐怕會誤帖木大帝攻打西楚國的大事。

兵不足，糧不足，繼續打下去的底氣也不足，五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難道就此退回車師國？四名將軍倒是沒有太大意見，反正他們已經將脫脫給換出來了，頂多落得個不功不過的結局；只是脫脫，拿不回金三角便算是一敗塗地，想打又拿不下，是留是撤，怎麼選都有不妥之處。

其實從格爾等外人看來，主要的障礙是脫脫的面子問題，也不知道他心裡能不能過去這道坎。

良久，脫脫嘆了一口氣，說道：“只能等父皇到來再行攻城了。”

衆人心中均是一喜。攻城肯定是沒法持續下去了，只是不年紀輕輕的脫脫，卻能夠識大體，能屈能伸，倒是令人佩服。

脫脫接著問道：“大軍到達車師國，大概還需要多少時間？”

格桑恭恭敬敬地說道：“回皇子，大帝約在十內日到達車師國。”

脫脫點了點頭，悚然道：“等大帝到了以後，我親自去借兵，到時候諸將與我共同努力，將龜縮在金三角內的敵人踏成齏粉！”

衆人齊聲應諾。脫脫補充道：“在此之前，我們的任務便是圍好這金三角，裡面的人一個都不能逃走！”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脫脫的內心已經是波濤翻涌。這一次，乾布，麻將軍和楚風聯合給自己上了一堂課，無論如何，自己都向向這些人尋仇的。

同一時間，乾布站面東城樓上，面向凝重地望向遠方。他的眼神彷彿刺破黑暗，跨越千里來到西楚國的玉門城下。他頭也不回地問道：“帖木大軍到達車師國還有多長時間？”

他身後的是賞金獵人，張橫，現在被幹布僱傭作了斥候隊長，負責情報蒐集的工作。

張橫回答道：“據之有的偵查判斷，敵人應該在十天以內到達車師國，到時候我們的壓力就更重了。”

乾布頭也不回，喃喃說道：“對方雖然損失慘重，但至少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援軍；面我軍的援軍，也不知道現在啓程了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