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犛牛前行的楚風等人,並不知道哈里斯的追兵正悄悄逼近,也不知道恩人已經身異處。他們一路,晃晃蕩蕩,順利地到達了車師國。
車師國在整個大漠諸國中只能算是小國,人口有兩萬餘人。不過行走在城中確是熱鬧的很。
這裡商業氣氛濃郁,沿街盡是賣力吆喝的小販,來自東西方特色吃食服裝,混雜在一起,別具一番風味。與之前住在吐蕃人家相比,到了車師國彷彿從原始部族來到了文明世界,這纔是大家熟悉的場景嘛。
楚風原本擔心沙希兄妹的相貌會惹人注目,到這裡後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車師位於沙漠中部,這裡雖然還是以黃皮膚黑眼睛爲主,金髮碧眼的西方人也絕不罕見。越是往西,西方佔得比例越大。
除了小商販,路邊雜耍也很多,有喀布人表演噴火絕技,有色目人的雜技表演,甚至楚風還看到了一個老者盤膝而坐,吹著長笛,身邊的長蛇聞笛起舞,對於一個漢人來說實在難以理解。
不過衆人都無心欣賞,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家客棧,吃飽喝足,美美地洗個澡,然後在柔軟的牀上睡上一覺。畢竟趕了十來天的路,大家都需要休整一下,然後第二天繼續趕路,追趕西域商團。
他們剛剛得到消息,西域商團幾天前剛剛離開,如果他們加快腳步的話,能夠在下一個國家趕上他們。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實現起來卻頗爲困難,理由同樣簡單:既然到了文明世界,那麼住店是需要錢的。
從吐蕃人那裡出來,有吃有穿有犛牛,甚至連金絲環刀都還剩下兩把,就是沒有錢。你見過哪個吐蕃人用錢買東西?
衆人面面相覷,這幫人都是出身名門大戶,什麼時候爲錢發過愁?可眼前就是這樣,少一分錢人家都不會讓你住店的。
沈千夢有些不滿地對著楚風說道:“你不是西楚國的三皇子嗎?找到車師國的國王,他肯定樂意賣你這個面子。”
楚風苦笑著說道:“車師國國王當然會賣西楚國三皇子的面子,但誰能證明我就是三皇子?是這柄喀布皇宮的金絲環刀,還是我這身吐蕃男人的打扮?”
要知道,車師國國王從來沒有見過什麼皇子,也沒人認識的人介紹,楚風如果端著一張漢人面孔就進王宮要錢,被打出來的機率更大一些。
再看沙希兄妹,都搖了搖頭,他們想隱姓埋名還來不及呢,哪裡有主動現身的道理。
朵康與亞眠都幫不上忙,沈千夢說道:“那怎麼辦?我們還要露宿麼?即使能夠在大街上湊合一宿,食物和水怎麼辦?”
食水都已經告罄,但距離下一個國家還有一段距離,必須準備充足。但這些都是要錢的。
衆人心頭一片陰雲。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甚至族長的兒子,平日裡手指間漏出來的錢都夠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了。可是眼下就是這麼一點錢,把衆人難倒了,這就是一分錢憋死英雄漢麼?
末了,楚風陰著臉說道:“我們還是將犛牛賣掉吧。”
沈千夢說道:“那怎麼行?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少了一頭犛牛,難道你走路前進?”已經習慣了騎牛肯定不願意再走路。
楚風說道:“我的意思是,將六頭犛牛全部賣掉!接下來的路程全部是沙漠,我們必須購買駱駝。”在這裡駱駝比犛牛貴得多,這意味著更大的資金缺口。
衆人一起到集市上,將六頭犛牛脫手。由於急著用錢,又免不了被奸商們一頓盤剝。拿著不算厚實的一袋錢,衆人選擇了價格最低的一家客棧入住。
第二天早上,六個人又聚在一起。身體疲勞恢復了一些,但精神顯得更加陰鬱了——還是錢的事兒。
楚風說道:“我們需要準備水和食物,即使駱駝只買三匹,錢還是不夠。”他說著揚了揚手裡的錢袋子。昨天一整夜他都攥著袋子睡的覺,這是六個人的希望所在啊。
“要不只買兩匹?”沙希說道。他知道買三匹是爲他們兄妹倆和沈千夢準備的。雖然他不相拖累大家,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與其他三個男人在身體素質上差得很遠。
“那也不夠。”楚風說道。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如果不買駱駝倒是夠了,但讓瑪麗和沈千夢也徒步走回西楚國?有點強人所難了。
沈千夢發話了:“我們不能光想著節流,更得開源!再多的錢也禁不住坐吃山空不是?”
衆人齊齊轉向她。之前大家生活優渥,會騎馬射箭,琴棋書畫,就是不會賺錢。
沈千夢的臉色略顯憔悴,關於賺錢的問題她想了一夜,開會之前已經有了腹稿。她輕咳一聲說道:“那就是街頭賣藝!車師國是東西方客商往來必經之地,人流量大,而且往來商賈往往腰纏萬貫,就憑自己這隻東西合璧的隊伍,還愁賺不到錢?”
沈千夢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在這個時代,賣藝是最底層的人才會幹的事兒,這些人之前都是名門貴胄,很可能放不下架子。
不過出乎她的意料,大家的熱情出奇的高。到街上表演賺錢,總比起沙漠裡出生如死容易得多,也有趣的多!
說幹就幹,亞眠在城中找了一片空地,敲著一隻不知從哪淘換來的鑼,轉圈吆喝,很快聚攏了一圈人。
第一個上場的是瑪麗。這裡她是年紀最小的,面對衆人的目光卻是毫不靦腆。此時她正跳著一隻喀布傳統舞蹈,赤著腳,腳上綴著鈴鐺,鈴鈴的響個不停。再往上,是極具喀布特色的彩裙,隨著身體的旋轉而飛揚;上身是綴滿亮片的露臍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既露出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又讓胸前一對兇器呼之欲出。瑪麗一邊跳舞,一邊露出迷人的笑容,金色的頭髮隨風飛舞著,煞是好看。
曼妙的身材,該凸的凸,該翹的翹,看得觀衆一陣心神激盪。沙希在一旁敲著手鼓伴奏,不時配合著與瑪麗亞來個深情對視,讓周圍的人響起一陣口哨聲。想來兄妹兩個平日裡有過練習,配合十分默契。
另一邊的沈千夢不動聲色則撇撇嘴。饒是她天性豪爽,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穿得這麼暴露跳舞。偷偷看一眼瑪麗胸前的澎湃
,不由得忿忿,暗罵造物主的不公平。
周圍的人一片叫好聲,沈千夢立即起身,臉上掛著微笑,雙手託著一個鐵盆繞場一週。今天她的任務是在圍觀羣衆激情高漲的時候及時收錢。
不斷有錢幣投入到鐵盆中,“叮叮——”聲響起,讓沈千夢剛纔的不快煙消雲散。
瑪麗首戰告捷,第二個上場的楚風也不甘落後,赤裸著上身,來了一段大刀舞。沈千夢眼前一黑,楚風你表演也就罷了,幹嘛非要光著上身?想賺錢也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吧。
金絲環刀上下紛飛,舞得行雲流水,又惹來一陣喝彩聲。
開玩笑!人家可是堂堂西楚國的三皇子,屈尊來這裡耍刀賣藝,還能不給捧場嗎?若是給月皇知道,會不會將楚風這個丟人現眼的傢伙給凌遲了?
最後一招舞畢,楚風泥塑般動作定格,左腿馬步向前,右手持刀指天,壯碩的身體沁出細汗,神情嚴肅,犀利眼神直視前方,一股男子漢的豪情噴薄而出,引得四周的少女尖叫連連。
一邊的沈千夢看得有些呆了,楚風還有這麼豪氣的一面?一直以來,楚風在自己的印象中一直都是自負,邪魅,就是沒有粗豪這一項。
更讓人騷動的還在後面。朵康出場時,踱著四方步,頭戴書生帽,一襲青衫風中飄起,活脫脫一個西楚國太學院的書生,儒雅氣息撲面而來。誰也不會想到,他其實是一個草原漢子!
朵康坐在場地中間的板凳上,緩緩拿起一根竹簫,吹起。簫聲悠揚而綿長,意境深遠,如伊人哭泣,似鶯鳥輕訴,圍觀的羣衆霎時間安靜下來。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渺渺不絕。四下裡還是一片靜悄悄,朵康緩緩起身,頷首致意。很快四周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人才啊,都是人才啊,沈千夢暗暗咋舌,賣藝賣的是什麼,三流賣藝重功力,二流賣藝看噱頭,一流賣藝則靠感覺。這簫是西楚國特有樂器,音質柔和綿長,與這裡傳統音樂熱鬧喜慶的感覺截然不同,再加上朵康刻意搭配的衣冠服飾,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西楚國儒雅氣息,對這裡的人來說,滿滿的“異域風情”!出手不知不覺間也闊綽了許多。
接下來,亞眠和沙希兩個人表演了一段滑稽戲,這兩個平日裡不茍言笑的小夥子,居然能夠笑料百出,讓人大跌眼鏡。
連沈千夢也按捺不住,表演了一種甩袖舞。如果西楚國的姐妹們看到多半會覺得過於粗糙,不過車師國的土包子們哪裡見過這些,只是一個勁兒地鼓掌,然後扔錢。
一直表演到紅日落山,大家似乎還意猶未盡,紛紛表示,這樣又好玩又有錢賺的活動,一定要多多舉辦!
看著錢幣慢慢堆成小山,沈千夢的臉也笑成了一朵花。當然,這些錢還要分給另外一個賣藝團體一部分,畢竟服裝道具都是從他們那裡借來的。但餘下的錢也夠用了。
對方甚至提出讓沈千夢他們也入夥共同賣藝,被她委婉地拒絕了。如果對方知道自己這邊人的身份,一定不會再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