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數日前。
遠處是白雪皚皚的山巒，腳下是茫茫的大漠，這樣的景緻已經持續了數天。沈錯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向前方眺望，只見一座巨大的城池拔地而起，在黃沙與高山的背景之下格外醒目。
那便是樓蘭城，也是大漠諸國中距離西楚國最近的一個城邦，也是沈錯此行的目的地。
數百年前，大漠還是一個統一的國家。依靠著天山和陰山的高山融水，大漠邊緣孕育出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綠州，哺育了大片了農田，也養育了強悍的大漠人。
那個時候，大漠國是與中原王朝平起平坐的。大漠雄主甚至策馬一路向東，領軍數十萬，突進玉門關，開始逐鹿中原，在河湟一帶與漢民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經過數年的鏖戰，這場戰爭終於以大漠國敗北而告終。它直接造成了兩個後果：
一個是楚氏皇族的崛起。經此一役，西楚國統一中原，國祚綿延三百年有餘，期間雖然經歷草原人侵襲，卻依舊屹立不倒；
另一個便是大漠國的分裂。雄霸一時的大漠國，以綠洲爲單位，分裂成數十個城邦國，各自爲政。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今天，再也無力對中原王朝構成威脅。
大漠國變成了大漠諸國，一字之差，實際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樓蘭國在大漠諸國之中，只能算得上一個中等城邦，其民不過數十萬，常備軍隊只有兩萬，極限擴張之下，可以達到七八萬的規模。但是憑藉這些兵力，已經足夠在玉門關背後捅上一刀了。
由於處於交通要道，樓蘭國是東西方商品交流的必經之地，再加上雪山融水形成了大片綠洲，樓蘭人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這次出使樓蘭國，沈錯爲團長，李公公則代表皇室，負責禮節性的事宜。
一路走來可不容易，整個使團僞裝成了商隊，現在西楚國與北朝正在交戰，河湟郡是戰區，哪裡還有多少商人有心思做買賣？
走到這裡已經遇到了三夥馬賊，還有一隻北朝的巡邏小隊。好在使團中有沈錯在，不能智取還能硬拼，堂堂的武榜眼並不是說說而已。
只不過到了樓蘭國，挑戰纔剛剛開始。
一隊駱駝兵疾馳而來，激起大片的煙塵。從衣甲的形制來看，應該是樓蘭國官方的衛隊。若是平時，這些衛隊是不會理會過往的客商的，但是現在周邊兩大強國正在交戰，樓蘭國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駱駝兵將使團包圍住，爲首的一名軍官喝道：“你們是做什麼的？要到哪裡去，販買什麼商品？”
沈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們乃是西楚國的使臣，特來求見貴國國王。”已經到了這裡，不需要再隱藏行跡。
軍官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太吃驚，顯然對於西楚國會派遣使臣這件事兒有所預料。軍官衝著衆人揮手道：“跟我來。”
在駱駝兵的“護衛”下，衆人進入了樓蘭城。
所謂樓蘭城，與樓蘭國近乎同義詞。樓蘭城佔地很大，但外
形並不像中原城池那樣規則，城牆也沒有那麼高聳。城的四周，是大片的綠洲，生長著各種作物。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引水渠縱橫交錯，那是樓蘭人數百年智慧的結晶。
走進城來，熙熙攘攘，各色人種一應俱全，滿滿的異域風情，一派繁榮景像，讓使團成員們目不暇接。
整個使團被安排進了一個大院子，並有送來水食招待。一個官員模樣的人過來與沈錯接洽，驗過月皇的親筆書信以後，滿臉堆笑地對著沈錯說道：
“樓蘭與西楚國爲乃是鄰邦，多年來和平相處，互相守望支援也是應有之義。只是國王近來事務繁忙，還請沈大人與李公公耐心等待，過幾日有了空閒，再與兩位大人商議。這封親筆信我一定轉交國王。”
沈錯與李公公對視一眼，對著官員說道：“那有勞這位大人了。只是我玉門城危在旦夕，還請貴國早日出兵相助。”
官員說道：“這是自然。兩位生活是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我國一定儘量滿足。只不過如今局勢不穩，爲保大人安全，還請兩位不要在城中隨意走動，以免發生意外。”
官員離開之後，李公公與沈錯面面相覷。李公公說道：“樓蘭國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感覺對咱不不熱不冷的，到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何止不冷不熱，簡直是要軟禁的意思。
沈錯“哼”了一聲說道：“他們這是準備事不關已，高高掛起！西楚國和北朝兩國打仗這麼重要的事兒，國王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分明是故意拖延時間，不想輕易出兵！”
李公公臉上一驚，說道：“丞相的意思是，樓蘭國已經向北朝輸誠了？”
沈錯說道：“那倒未必。如果樓蘭國真的投靠了朵泰，我們兩個就不會站在這裡說話了，會直接被押解給草原人！估計現在西楚樓蘭戰況不明，樓蘭國想坐山觀虎鬥，待雙方勝負可料，再加入勝利的一方，多撈些好處。”
李公公臉上露出憂慮之色。玉門城的形勢一天緊似一天，隨時都有被攻破的可能，再這麼耽擱下去，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在過來的路上，李公公曾想過無數次如何慷慨陳詞，說服樓蘭國王。可是現在人家根本就不露面，自己也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那怎麼辦，就這麼坐以待斃麼？”李公公問道。
“當然不行，我們不但要行動起來，還必須馬上有所作爲！”沈錯湊得近了些，低聲說道：“剛纔過來的路上，我看到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裡，有黑色的令旗！那不是北朝皇室的標誌麼？”
李公公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北朝也派人來遊說樓蘭國王了？”
沈錯點點頭，說道：“沒錯！北朝如果不派人過來，那纔是不正常！不過我想北朝的使者面臨的情況和我們差不多，被樓蘭國王敷衍塞責，不肯表明態度。我們已經耗不起了，所以必須逼他做出決定。”
李公公試探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沈錯臉上露出猙獰之色，用手掌做了一個下切
的動作，惡狠狠說道：“我們直接將那些北朝使者殺光，這樣樓蘭國便無法向北朝交代，只能倒向我西楚國！”
李公公目瞪口呆，這個人是西楚國的丞相麼？如此狠辣更符合一個江洋大盜的形象。
李公公眉頭皺在了一起，說道：“這裡可是樓蘭國的都城！我們在對方的地盤公然斬殺別國使者，會不會惹惱樓蘭國？”對方可是連這個院子都不讓人出去，現在居然還要殺人放火？！
“當然會惹惱他們！”沈錯說道：“不過那又怎樣？北朝使者不能死而復生，即使樓蘭國最終倒向了北朝，彼此之間也會猜忌不斷。那倒不如直接出兵援助西楚國。要知道，樓蘭不是國王一個人的樓蘭，作爲一名合格的政客，做決策時不能被個人的情緒所左右。”
李公公還是猶疑不定，喃喃說道：“如果我們真的殺了北朝使者，丞相有把握樓蘭國一定會倒向我國麼？”
沈錯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又不是國王肚子裡的蛔蟲，當然沒有把握。不過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即使成功率不大，爲我西楚國，我們也必須行動。”
沈錯的話說得斬釘截鐵，李公公最終點了點頭。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白天喧鬧的樓蘭城也歸於沉寂。在大部分都進入夢鄉的時候，城內騰起了若干個黑色的身影，這些都是西楚國的使團成員，現在變成了一堆刺客。
在挑選使團成員的時候，沈錯只有一個原則，那便是武功高強！他認爲遊說樓蘭國王，只需要自己一張嘴就夠了，畢竟這次請求援軍並不是靠嘴皮子，而是西楚國的實力。
還有就是一個主持儀式的李公公，代表皇帝本人。
剩下的人都是爲了在不得已的情況爲武力解決問題而準備的。他們攜帶的全部都是刺客的裝備，甚至連夜行衣都每人準備了一套。
臨行的時候，楚月給沈錯定下的目標爲：盡力遊說樓蘭國出兵援助玉門城。如果事不可爲，便退而求其次，設法讓樓蘭國兩不相幫，至少不會增加玉門城的壓力。
但在沈錯的心目中，樓蘭如果不出兵援助，自己此行就算是失敗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讓樓蘭國拿出數萬精兵來。
沈錯甚至設想過，如果樓蘭國王死都不肯出兵，他要不要帶人直接將國王綁瞭然後逼迫對方就範。也不知道李公公如果知道了他這些瘋狂的計劃會不會直接嚇尿。
幾個起落之後，黑衣人們都來到了北朝所在的院落。偌大的院子裡，支著幾頂帳篷，裡面燈火通明，顯然對於向樓蘭借兵北朝使者也很重視，尤其是現在得知西楚的使者到來以後更爲焦急，正連夜研究方案。
好在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樓蘭城中，會有人公然襲擊北朝使者，他們甚至連個放哨的都沒有安排。
沈錯悄悄地向其他人做著手勢，衆人很快將院子包圍起來，動作敏捷無聲。
李公公沒有跟過來。如果他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感慨：沈丞相帶來的使團是一隻高效的殺人隊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