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拉著李義胳膊說道：“不好，將軍，我們快撤吧！”

不過爲時已晚。一個被烈焰包裹的火球，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劃過天空，向著城樓飛過來。參與過黃土嶺戰役的士兵們一定還記得，就是這個火球，給西楚國重騎兵帶來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噩夢。

火球落在城樓之上，“騰——”的一聲，燃起火苗，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開來。

守城的士兵們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瞬間被大火吞噬。烈焰和濃煙包裹了整個東面城樓，黑色的煙柱升得很高，在晴朗天空下顯得格外醒目，也讓全城的百姓們都觸目驚心。

火球落下的時候，李義已經在副官幫助下，向著城樓下方走去。不過他還是低估了火勢蔓延的速度，也高估了自己逃跑速度。

在逃離的最後時刻，火苗將這位玉門城的最高統領吞沒了。慌亂中的李義還企圖拍熄身上的火焰，甚至還用了就地打滾的方法，結果只是加快了火焰蔓延的速度而已。

片刻之後，李義已經變成了一支熊熊燒燒的火炬。就在他不遠處的地方，顧南風帶著羣士兵親眼目睹了這悽慘的一幕。

李義作爲西楚國的老將軍，戎馬一生，雖然立下的戰功並不算多，但每次大的戰役都不會缺少他的身影。

這樣一位英雄，居然以這種屈辱的方式死去，令人不勝唏噓。

城樓上的火勢越來越大，已經到了根本無法撲滅的地步。事實上，像這種重要的城樓，平日裡都會儲存一定的清水用以防火。不過對於火油來說，澆上水只能讓火勢蔓延得更快。

大多數的守城士兵都在第一時間被烈焰吞噬，即使沒有被燒死，也會在濃煙中窒息而死。至於那些僥倖逃出來的士兵，一個個驚魂未定，再也不敢回到戰場之上。

到了後來，城樓的圓數丈之內都充斥著滾滾熱浪，讓人無法近身。顯然，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攻城或者守城都無法進行。

很奇怪的是，其他城樓和城牆都沒有受到攻擊，所以的草原士兵們列好隊以後，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他們的投石機在東城樓上放了一把火，再看著大火蔓延燃燒，就好像過年的時候結伴去看煙花一樣。

日近中午的時候，草原人的陣營始終沒有發動進攻，而大火終於要熄滅了。這並不是人爲干擾的結果。事實上，在將城樓上的易燃品和火油都消耗掉以後，實在沒有什麼可燒的了，大火自然熄滅了。

整個城門樓上下，都已經被火油燃燒薰染成純黑的顏色。而被燒死的士兵，則像一隻只黑色的蠶繭一樣，蜷縮在城牆之上，慘狀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這其中便包括城守李義。

至於曾經巍峨聳立的三層城樓，此刻已經化作一片斷壁殘垣，散發著嫋嫋青煙。很多城磚都已經被燒得龜裂，還維持著燙人的溫度，讓人無法靠近。

城外的號角聲再次響起來，守軍人知道，這一次敵人是真的要進攻了。

整個草原人的軍營彷彿活了起來，士兵們有條不紊地調度，緩緩地向著玉門城壓過來。雖然還是三面圍城，但所有人都清楚，其他方向都是佯攻而已，只有東城樓這裡是真正的進攻地點。

顧南風望著殘破的東城樓，明白了敵人的意圖。原來東城樓具有完具的防衛體系，高大而寬闊的城牆，上面佈滿了投石機等設備；城樓背後還有一座翁城，即使敵人能夠突入，守城士兵還可以在翁城的環形工事上形成“甕中捉鱉”的效果，令敵人正面突破幾乎不可能。

但是這一場大火，將這些防禦統統燒沒了。曾經高大的城門，已經在火中化作齏粉；而城樓之上，也已經沒有了一個站立的士兵。由於高溫的原因，其餘士兵甚至無法再次上城頭防守。

敵人用來進攻東城樓的軍隊，是騎兵！他們不需要再扛著雲梯佯攻，只需要衝過那道空蕩蕩的城門洞而已！

顧南風只是奇怪：大火雖然不再燃燒，但城樓還沒有冷卻，敵人這麼衝鋒就不怕自己被燒成肉串麼？

很快他便看到了敵人解決的方法：那些可怕的投石機又開始工作了。這次投過來的不再是裝著清水的皮囊，而是清水。投擲水袋是爲了降溫，讓已方的騎兵能夠快速通過。

每一個水袋落在城頭上，都會發出“滋滋”的聲音，並騰起大量的水蒸汽。在給城頭迅速降溫的時候，也讓城牆龜裂的更加厲害。

遠遠看去，整個城樓已經被白色的煙霧所覆蓋，顧南風暗道不好，急忙下令讓士兵們迅速登上城頭——現在李義已死，他已經代管了玉門城的城防。

爲時已晚。黑衣黑甲的草原騎兵，彷彿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魔一般，從城門洞馳騁而出，對著還處於驚慌狀態的守軍發起了衝鋒。

城牆之後，是寬闊的馳馬道，這本來是方便殲滅敵人的——在正常情況下，敵人能夠突破城防的，只能是從城牆上爬上來的輕步兵。而馳馬道的存在，可以讓已方在城牆被突破的情況下，用騎兵在城內局部保持優勢，防止局勢進一步糜爛。

而現在，這一切能爲敵人作了嫁衣。玉門城在設計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敵人的騎兵能夠這樣毫無阻礙地衝進城來。

草原騎兵的優勢開始發揮，技術嫺熟的勇士們，先是一波騎射的箭雨，然後變成直衝過來，貼身抽刀，在馳馬道上大殺四方，守軍們尚未組織起一條穩固的防線，就這樣被敵人衝潰了。

這樣一樣，城牆上還在防守的士兵陷入了腹背受敵人的境地，長期下去，戰線崩潰只是遲早的事情。

顧南風還在努力抵抗著，試圖將敵人反推回去。可是殘破的東城門，每時每刻都在涌入大量的騎兵，敵人有生力量的增長速度遠大於消耗速度。勝利的天平快速向草原一方傾斜。

城外高崗之上，朵泰觀察著攻城的進展，臉上露出了笑容。

按照朵泰原來的計劃，本來已經派人混入了玉門城中，在攻城的關鍵時刻起到

理應外合的作用。不過那些喬裝打扮的士兵早早地被老練的李義識破了，梟首了七七八作，並掛在城牆上示威。

不過也無所謂了，用火油攻城同樣可以達到奇襲的效果。

朵衛現在對父親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圍攻半月沒有效果，父親只用了半天就攻破了。雖然借用了火油的威力，但是這東西即使放在自己手裡，肯定也無法運用得如此精妙。

朵衛說道：“有了這種火油，以後攻城將無往而不利。”

朵泰緩緩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火油威力固然巨大，但也不是萬能的。這次加上上次對付西楚國的重騎兵，已經用掉全部火油的一半了。剩下的火油都儲存在雁門關中，必須留給西楚國的援軍主力。”

朵衛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也就是說，父皇已經將手頭的火油全部用光了？這根本就是一錘子買賣啊！

據說，這種火油是從石頭縫裡漫溢而出，經人工一點點收集，再經過提煉製成的，本名石油。由於威力太大，到了東方名字變成了火油。

無論是西楚國還是北朝，都不生產這種東西。現在朵泰手裡所有的火油，都是他用無數的牛羊換來的，光積攢這些東西就耗費了數年的時間。

貴霜帝國與北朝相距遙遠，路途中要經過高山、大漠、草原以及冰湖，一車火油要運過來需要經過數月的時間，而且由於路途艱險，往往有一半火油無法順利到達目的地。

戰爭中消耗的火油，用一點少一點，短時間內是無法得到補給。不過好在這兩次火油都用在了刀刃上，西楚國還能承受幾次這樣的失敗？

日近黃昏的時候，戰鬥還有繼續。就像敵人突然間攻破城門讓人震驚一樣，西楚國的抵抗之頑強也出乎了朵泰的意料。

在將馳馬道全部丟失以後，黑旗軍依靠在內城構築街壘，終於頑強地組織起第二道防線。

玉門城由於是邊塞城市，在設計的時候首先考慮的便是軍事用途。城內的房子全部是石頭製作，堅固無比，排列暗合五行八卦，即使外牆丟失，也可以依靠內城進行堅守。

現在的玉門城，變成了夾心餅乾的形狀：最外層是攻城的草原人，然後是固守城牆的黑旗軍；下面的馳馬道已經被草原騎兵佔據，最裡面的內城，則由顧南風親自率部防守，護衛著身後的數十萬百姓。

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看樣子，雖然進行挑燈夜戰了。守城戰變成了消耗戰，這次消耗的是士兵的生命。

關鍵是，玉門城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啊。整個守城軍隊一共兩萬人，經過前期的戰鬥已經傷亡了數千人。而城外的敵人有二十萬之巨！即使將全城的百姓都發動起來，也不夠敵人塞牙縫的！

失去了城牆的保護，玉門城將不再有希望，整座城池被攻陷只不過是時間問題。顧南風看著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太陽，心中感嘆：草原人的援軍一到，玉門城便應聲而破，那西楚國的援軍又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