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悚然面驚,他忽然意識到,對方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而自己這邊,儘管沒有人說話,但實際上卻因爲他提出的條件而關係變得微妙。
這次攻城,柴達人是主力,能夠擒獲脫脫,主要是乾布的功勞,連亞力也是柴達人救下的。也就是說,對方要求釋放這兩個人,主要是柴達人付出代價;
而對方給予的好處,卻是釋放近三千名西楚國人,受益的是楚風等人。這不是明著挑撥離間麼?更別提要將亞力交出去的話,必然會影響與沙希兄妹的關係,然後讓西楚與柴達在感情上造成分裂。
擡頭看到乾布也是一臉嚴肅,正向他望過來,顯然也意識到了漠廣天的險惡用心。其實幾個人同時坐下來談判便已經不妥了。至少已方應該先達成一致意見,而且這個過程不應該讓漠廣天參與,否則容易被他各個擊破。
無論如何,將對方的囂張氣焰打掉再說。
楚風說道:“閣下是漠廣天?請問漠廣飛與閣下怎樣稱呼?”
漠廣天神情一暗,說道:“廣飛正是舍弟。”
一旁的沈千夢微微動容。提起漠廣飛,她又想起那段險些成爲一名女奴的遭遇,每次回想起來都像是一場噩夢。
楚風冷笑一聲,說道:“那你可知我是誰?我乃是西楚國四皇子楚風,當年與三哥楚漓一起,誅殺奴隸販子漠廣飛,他的最後一刀,還是由我插上去的呢。難道你不想把我給換過去,然後凌遲處死?”
楚風說話的時候,死死地盯住漠廣天的眼睛,眼神中挑釁意味濃厚。談判之中,最忌諱心浮氣燥,楚風其實在有意激怒漠廣天,亂其方寸,同時也提醒其他人,對面這個人不是什麼善人,而是敵人。
果然,漠廣天對著楚風怒目而視,幾乎要噴出火來。漠廣飛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關係甚篤,共同爲大漠飛鷹效力,並頗受器重。
本來堅持到帖木大帝鼎定中原的時候,大漠飛鷹有從龍之功,他們兄弟二人也必將飛皇騰達。但是弟弟卻在一次例行的運奴過程中,被西楚國的兩位皇子圍攻而死,怎能不令漠廣天懷恨在心。
不過兇狠的目光一閃而逝,漠廣在竟然笑了出來,說道:“我乃是是談判使團團長,不會假公濟私。你我的個人恩怨可以私下解決,現在我們談公事。”
“好,”乾布接話道:“剛剛漠將軍的條件我們已經明晰,還請將軍暫且迴避,我們要商議一下。”
士兵將漠廣天送出門外,氣氛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洞朗首先開了口,說道:“這個漠廣天,居心叵測!我認爲,對方越是重視,顯示脫脫越重要,證明他們攻城投鼠忌器。所以無論如何,這張王牌我們不能丟掉。”
這兩日敵人攻城的強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洞朗看來,對方之所以會這個時候停止攻擊,完全是因爲自己將脫脫扣在了手裡。就這麼將他放走了,?對方豈不是變得全無顧忌,按這兩日的攻城態勢來看,時
間久了金三角是決計守不住的,即使暫時救下三千人,城破之時一切又將歸零。
楚風和麻將軍對視一眼,畢竟自己在金三角城中算是客軍,不好說話太強硬。
敖廣地位較低,沒有那麼多需要注意的東西,站起身來說道:“我不同意洞朗將軍的說法。脫脫很重要沒錯,但是其重要性也不需要無限拔高。對方之所以選擇談判,最主要還是因爲我們的士兵英勇作戰,我方在流血,對方同樣是血肉之軀。如果用脫脫能夠換得三千人平安,應該是值得的。而且,漠廣天既然已經將這三千人運到戰場之上,如果談判破裂,這些人恐有性命之憂。”
他的話沒有說全。前不久他曾經與大漠飛鷹戰鬥過,知道對方心狠手辣。這漠廣天是大漠飛鷹的下屬,惱怒之下,做出陣前集中砍頭之類的事兒也不會讓人吃驚。到時候三千西域商團和漢家女奴在城下集體處決,血流成河的場景肯定會對城內的守軍和居民造成心理上的衝擊。
沈千夢補充了一句:“對方還要求交出亞力呢。我覺得亞力是我們的盟友,一旦給了他們,我們的形象立即會變成沒有信義的小人。”
洞朗被有兩個直接懟,不服氣地說道:“敖將軍此言差矣。一味妥協退讓,只會讓敵人更囂張,如果敵人執意如此,我們便以牙還牙。可以將那脫脫吊於城門之上,施以凌遲之刑,敵人殺一人,我們便割一刀,看到時候是我們還是敵人先受不了。”
敖廣說道:“敖某是個粗人,不明白洞朗將軍爲什麼將換俘理解成是妥協。難道手裡沒有了脫脫,洞朗將軍更沒有守城的勇氣了麼?”
洞朗臉色變紅,這兩日的戰鬥的確令他心有餘悸。反駁道:“敖將軍請注意你的言辭!我這是爲數千守軍以及整個柴達盆地的族人考慮,而不僅僅是一羣落入敵手的俘虜!”
空氣中的火藥味沈沈濃厚,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這兩日,西楚軍與柴達人並肩作戰,也算是有一定感情,所以現在雙方說話都還算客氣,但是意見的對立是抹殺不了的。
乾布突然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衆人望過來,只見他緩緩站起來身,說道:“大家不覺得,我們都中了漠廣天的計了麼?這個人跑到我們軍中,什麼都沒有付出,只是說了一番話,便讓我們彼此猜忌,其心可誅!”
“現在是戰爭時期,最重要的是團結!我們這樣各執一詞討論,本身就處於下風了。”
兩名將軍都有些羞愧,顯然他們兩個人的確在懷疑對方的用心了。
乾布接著說道:“依我看來,亞力我們不能交出去,否則會造成人心動盪。至於脫脫嘛,能夠換來三千人的話,是一樁很劃算的買賣。”
洞朗有些急,剛要說話,卻被幹布制止了,接著說道:“剛纔敖廣將軍那句話我認同,金三角能夠守住,的確靠的是我們士兵英勇作戰,這纔是我們談判的真正底氣。而脫脫,眼下還有用,過段時間其實會變成我們的負擔。”
看
到衆人迷惑不解的樣子,乾布解釋道。
“對方之所以著急要交換脫脫,是因爲他們擔不起失去皇子的責任。釋放脫脫只對城下的幾名頭領有意義,他們害怕帖木會追究。試問,如果帖木大軍到來,他會因爲自己的兒子被我們扣在手中,而放棄攻打金三角嗎?或者說,他用做出用三千俘虜公然交換脫脫的事兒來嗎?”
衆人彼此看了一眼,顯然不認爲帖木會這麼做。
乾布接著說道:“帖木乃是世間罕有的梟雄,其胸襟和眼界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匹敵的。爲了人質而與小小的金三角談判,本身就會貴喀聯軍的士氣造成影響——一城不掃,何以滅西楚?所以如果帖木率軍到來時,我們還拿著脫脫挑釁,帖木多半會即使心中滴血,也不會做出妥協的動作,而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金三角毀滅了再說!”
“我們現在要做的,其實是低調一些,將脫脫交出去後,反而可能令帖木不會注意到我們,他有更重要的目標呢。這樣一個棄子,還能換來三千的俘虜,我們豈不是大賺?”
衆人都瞪大了眼神,這乾布的邏輯簡直匪夷所思,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乾布補充道:“當然,城下的這些人也賺了,能夠將脫脫解救出來,也算是將軍贖罪。我們其實是雙贏。”
沈千夢說道:“可是亞力那邊怎麼解決?他也是格爾的目標啊,會這麼容易放棄嗎?”
楚風說道:“放心吧,對方的主要目標是脫脫,亞力頂多算個添頭,不會因爲他導致談判破裂的。”
沈千夢神情有些黯然,說道:“看漠廣天的架勢,多半隻會用西域商團的人來換脫脫,那數百名女奴就不會交給我們了。”
乾布一笑,說道:“脫脫換所有的俘虜,就這麼定了。那些女奴,一定會給我們的。現在可以讓漠廣天進來了。”
漠廣天對於衆人這麼快達成一致意見感到驚訝,聽到對方同意換俘,喜出望外,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表現出爲難的樣子,說道:“脫脫皇子頂多換西域商團的成員。沒有亞力和遺老團,那些女奴不能交給你們。”
乾布說道:“亞力是我們的朋友,不能給你。不過我們有其他的籌碼,保證將軍你願意交換。”
漠廣天說道:“什麼籌碼?”
乾布狡黠地一笑,說道:“就是將軍你啊,如果貴方不肯放棄那些女奴,我們只好留將軍多盤桓幾日了。”
漠廣天鼻子都要氣歪了,說道:“我可是談判使者!你怎麼能這麼做?”
乾布說道:“將軍是使者沒錯,可是這裡現在是柴達人的地盤。將軍既然自投羅網,我們也是順勢而爲。讓你的手下回去覆命,就說換俘這件事兒我們挺急的,希望貴方快點決定,否則我們無法保證將軍的人身安全!”
漠廣天怔怔地看著乾布,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柴達王的無恥程度。現在只希望,自己的那些同儕,不要爲了幾百女奴而拋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