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說話，一路沉默，回到家。她把他送到屋子裡：“傷口自己能處理麼？”
“不能。”他賭氣的看著她，“你幫我。”
妖妖熟練地拿起紗布和酒精，把酒精一點一點地倒在棉籤上，輕輕在他的膝蓋上塗抹。睫毛彎彎地在暮光中撲閃，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膝蓋處試探：“疼麼？”
“你說呢？”褐殤沒好氣地望了她一眼。
“不疼。”於是她就輕輕一使勁把紗布纏好，“這點傷又死不了人，大呼小叫什麼？”
“流血的又不是你。”
妖妖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準備回去。他擡頭看到她的背影：“我可以愛你麼？”
“孩子，別天真了。你看我像是十六歲的姑娘麼？”然後又好奇地坐在沙發上，“你喜歡我什麼？”
“不知道，就是喜歡。”
妖妖妖嬈地笑了：“喜歡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喜歡麼？”隨手點燃了一支菸，“抽菸麼？”
他奪過她的煙：“少裝壞人，不許抽菸！”他的話讓她驚訝了不少，這麼多年從沒人管過她什麼，也很少有人用命令的語氣和她說話，他是爲數不多的一個。在妖妖的圈子裡，哦不，她基本上是沒有圈子的，她討厭那些東西，尋找是她唯一的解脫。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和對自身的否定，她要的從來都很簡單又很不簡單。
妖妖又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
“看什麼？”
“你。”妖妖悠悠地說，“你不是問可以喜歡我嗎？這樣吧，如果你能在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快樂起來，我就和你在一起。”
“這不公平。快樂是你的心情，你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了。”
“那算了。”
“我答應！”他趕忙說。
“沒有誰一定要對誰好，可是你不要勉強自己。”妖妖的確是想讓他消磨了那個念頭，可是她自己也迷茫了，是因爲她想要他的關懷還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原來感情就是一件這麼奇妙的事
情，原來開始和結束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更多的經歷只是能更好的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可是看清了之後呢？如果無能爲力是不是就要放棄？妖妖想：我到了這個遙遠的地方，沒有過去，不知未來。可是呢？這就是我要的麼？我要的又是什麼？
褐殤說：“我知道，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結局。而我有幸可以遇到你。”
“我們彼此一無所知，而你是我在這裡第一個相識的人。”
“這就是緣分！”
妖妖不語。良久，：“天色已晚。今天、謝謝。”
“怎麼謝？”
“你想讓我怎麼謝？”
“沒想過。”
“那還問。”
“你不是說要謝謝我麼？”
“說說你還當真了？”
“那好吧，我送你。”
“......”
樓下，妖妖覺得開始一段感情並不容易，可是似乎又沒有那麼艱難。只是路過的風景太多，顧慮也會越來越重。她看著他，認真的凝視，然後沒有任何話。她感覺到了那份真誠，可是又害怕這一切不真實。從來都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也從來都不曾幸福，所以這份美好就更顯得不真實了。她看著他的時候目光是有穿透力的，似乎是想通過他看到些什麼。
妖妖不知道的是，他們或許早已相識，又或者他們本來就只是走散。而褐殤只是有些印象也不能確定，可是在她的眉間他分明看到了她的過去，雖然被掩藏的很好。只是那抹憂愁始終沒有落下。在剛剛，他看到她的左手大拇指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雖然時間帶走了一些明明滅滅，可是卻不能抹去那些痕跡，就如同記憶一樣，互相交織著凌亂。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
在他恍然出神的時候，她叫醒他：“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妖精，你有多堅強？”
“你覺得呢？”
“你很聰明也很勇敢，可是更脆弱。”
“可是
我會走下去的，不止是生存。”
“從沒有想過停下來麼？”
“爲誰停下？”
“愛。”
“我沒有愛，從來都沒有。”
“可是你在拒絕愛。”
“對，我討厭有人觸碰我的肌膚，更討厭一個好奇的人打探我的內心。”
“那好吧，晚安。”
她走了，影子長長長長的，隨著步伐顫動。她的長髮散落在漆黑中，她的手指寂寞地在口袋中攢緊。她比煙花寂寞，比曇花憂傷，在夜風中無助地飄搖。他跟在她的身後，把那一切疼痛盡收眼底。
他聽到她的聲音，伴著顫抖的哭泣：“我愛你，已經是過去的事。”
他的影子連著她的影子，他的心從今只爲她跳動，而他竟也開始相信這世界真的有一見鍾情。
這個憂傷的大孩子。
褐殤把一片灰色的葉子撿起來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妖妖始終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要那麼堅持，而自己爲什麼要一直拒絕。這是直覺還是對自己的不信任？妖妖輕輕地回過頭，看到他落寞的轉身。
是不是孤單久了心也會適應，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發生，而妖妖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她究竟要選擇什麼？路盡頭又有什麼在等著她呢？她想她始終是無可奈何的，只好按部就班，本能的抗拒卻還是無能爲力。於是只好自說自話，只好逃離。可是世界那麼大，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妖妖回到她的住宿地，環顧了一下週圍，想了想自己的疲憊。這麼累究竟爲了誰？自己？如果這就是自己想要成爲的人，那爲什麼還不快樂呢？憂傷是與生俱來的？鏡子不說話，時間不說話，人心便是江湖？江湖裡自己又是什麼？書讀的太多之後她開始對自己懷疑了，對世界懷疑了。甚至對生命懷疑了。她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又不知道自己將要走向何方，難道這次就要停下？
褐殤，這個名字會成爲她心頭的烙印？她開始承認自己膽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