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把她收集到的瓶子都帶了過來,我看到那些紙條上的字。紅了眼眶溼了自己的衣裳?;貞浭且粋€故事,故事裡有一座城,城中有一個人,有一顆心在變冷,有一滴淚凝固了結晶象徵永恆。
沐沐的記憶有了漏洞,除此之外,每天我們溫習回憶的時候沐沐都會有微笑,那些鮮明的日子真的很美麗。世界太大,我們太小,因爲人羣擁擠所以纔有那麼多不可思議。
我和沐沐的故事就此先告一個段落。讓我來講講我們許願瓶和許願樹的故事吧,還有那些關於願望裡的人。瓶子裡埋藏著情緒和嘆息,埋藏著零碎和距離,請讓我用我並不完整的記憶和沒有煽情的表達來訴說這段我生命中最尋常卻也最美麗的一段往事吧。
我的深深的歉意在陪伴中漸漸消失,每個人都應該被寵愛紋身,並且能夠被原諒,這是一件幸運到有點遙不可及的事情??墒鞘澜缇褪沁@麼神奇的,你告訴我,到哪裡都不要放棄自己。
我的夢幻我的憧憬我的希望我的絕望也同樣存在,那些埋下的瓶是我們最初的約定,我喜歡的顏色和距離和芬芳以及紛繁。
楓的瓶子是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讓我記起的惦記。我深深喜歡的人啊,你已經不在了,可是這麼長的時間我還沒有學會遺忘。很多時候疼痛是不是太過矯情了?我自己都嘲笑我自己。
房間是漆黑的一片:“甜甜,放手吧?!狈珜ξ艺f。
“可是,捨不得?!蔽也恢牢夷菚r的話竟然會成爲以後的追回,我記得的溫暖原來是他給的,並不是我一味尋找的溫暖的味道,卻是那麼真實的存在。
即使生命到了最後一程,我想到的糾纏,是一個牢籠,畫地爲牢的封存。
裡面還回蕩著讀書聲朗朗,可愛的孩子在我眼前排著整齊的隊伍在走,走過我曾經走過的路,走過我們那個青澀的年紀的喜悅和憂傷。如幻的真實,那些面孔很像,卻不是。
回去的路真的太遠,回頭是奢侈的等候。
走過小路,穿過白樺樹,在最角落找到屬於我的瓶子,找到屬於沐沐的瓶子找到楓的瓶子,還有心心,妖妖,洋洋,蘇蕾的,我記不清楚那時候怎麼會一起埋下,只是記得那一天風清雲秀,孩子們一定都是天真的天使。這條路在後來變得清晰,我想沐沐一定忘記了這個秘密基地,我循著熟悉的季節的氣息找到了這裡,找回了七個瓶子。我們一定很無聊,這是我現在想到的。
瓶子裡的字跡已經模糊了,也許是封口沒有封好,所以被土壤裡的水分侵蝕了,所以辨認不清了。我看到那時的我們在一個一個揮手告別,我不知道怎麼握住他們分開的手指,所以只
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據說每個人都要學著改變,因爲這是生存的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我不想說我很悲傷,可是那麼多那麼多眼淚真的已經決堤??捱^後一個人吹著風,再走回去,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情緒莫名消失。面具是一個很好的裝飾,我們都喜歡。
好了,讓我回想一下生命裡的最後一個路程吧。走不下去的路,只好就此打住。我們路過一家面具店,裡面的面具真的真的是無與倫比的美??上с邈蹇床灰姟N覀冑I好後,沐沐很開心的戴在臉上,可是隻是一剎那。生命便已經盛開成傷花,我看見沐沐毫無知覺地在疾馳的車輛面前回頭對著我沒有焦距的微笑。那麼真誠。我推開她,所以從此扯平了吧。楓,我做到了,以命換命,這樣夠不夠?我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了,以後的路,以後?還有以後麼?我用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回憶起此生的重逢和別離。最後的面孔是他,帆??诖e的一串手鍊在我沾滿鮮血的手中帶著粘稠的溫熱。我聽到沐沐驚慌的哭泣聲。那種深陷在黑暗中的不知所措和恐慌,她一定是嚇壞了,我很想抱抱她,可是我身不由己。原來這就是身不由己。
沐沐慌亂中撥打著電話。我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命中註定的經受,所以我很坦然。手術室的燈光一閃一閃的,我想,我是需要休息了。所以我想睡了。
沐沐在外面撥打了妖妖的電話,妖妖趕來的時候甜甜已經離去。沈澈也來了,沐天也到了,這些甜甜離別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來了。他們是來看沐沐的。爸爸,也來了。
那裡一定是另外的我不知道的世界了。來生,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疼?做一個溫暖的小公主,平安平淡平凡的一生,若上帝恩寵。
爸爸在外面等的很焦急,不停地張望著等待結果,彷彿那個宣判會是讓他鬆掉一口氣的鄭重的一則消息,的確如此。沐沐也如此,焦急的等待著結果。妖妖陪在她的身邊,不停地安慰著她:“會好的,都會好的。不要怕。”
沒多久,沈澈也到了。他進來就抱住了沐沐,彷彿下一秒消失的人就是她一樣,他不允許。他看到她空洞的眼睛,他吻了她:“沐沐,我來了?!?
“沈澈?”沐沐抓著他的手,“沈澈......”
“我在,我在?!鄙虺罕е龁伪〉纳眢w,“以後,不可以離開我了?!?
“沈澈。。?!便邈迤怀陕?,“以後......不會......還有以後麼?”
“有。我們的以後。”
“沈澈,甜甜......她......爲了救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害怕。我在。
”沈澈安慰好沐沐走到爸爸的旁邊,“叔叔,我......”
“孩子,我們離開是沐沐的決定。什麼都不要問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叔叔,客氣了。”沈澈把一張銀行卡交到爸爸的手中,在爸爸的耳旁輕輕說了些話。
“沈澈?”沐沐忽然聽不到聲音覺得有些奇怪,妖妖拉住她說,“沒事?!?
整個走廊安靜的可以聽到心跳聲。沐沐是害怕醫院的,記憶中她不喜歡這裡。心是一個沒有底線的漏洞,一點一點的在擴大。
他們在焦急不安中度過了三個小時,三個漫長的小時。沐沐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緊緊地抓住爸爸的手:“爸爸,我......”
“孩子,爸爸能夠給你的太少了?!?
“不,這樣就夠了?!?
醫生出來了,所有人就像看到了上帝一樣,緊張而急切,充滿期待。彷彿醫生就是神聖的化身,最後他們確定他們沒有聽錯:“病人家屬是誰?”
爸爸走上前問:“甜甜,她?”
“我們......”醫生說,“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醫生......”爸爸彷彿觸電般絕望地求救,“救救她,救救她吧,她......”
沈澈走過來:“醫生,真的沒救了麼?我們有錢,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醫治好她?!?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沐沐最討厭聽到這樣的措辭,可是盡力了,呵呵。她癱坐在地上:“甜甜,甜甜......”
沈澈慌忙抱起她坐在椅子上,“沐沐,不怪你。”
沐沐沒有說話,神情如同死灰。
醫生說:“哪位是沐沐?請簽字。這是她的意願,你的眼睛有救了?!?
沈澈抱著她,沐沐的爸爸簽了字,“沐沐,她換了你的生命,換來了你的光明?!卑职忠呀浧怀陕?。
“爸爸,我寧可一生在黑暗中,我只是......怎麼都離我而去?”
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妖妖抱著她:“沐沐,我......”一個冰冷的擁抱,一個溫暖的吻。
洋洋和蘇蕾也擁抱了她,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聲音原來可以這麼無力。他們一羣人的無能爲力,只是原來所謂的身不由己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所有愛過的恨過的期盼過的,到最後都像煙塵一樣散去,到最後連陌路都不可以,想哭的我們只好故作堅強地選擇雲淡風輕的遺忘。有些經歷是一輩子都磨滅不掉的虔誠的信仰,那些灼灼年華都是此生無可逃脫的網,梔子花是不是要開了?
這一季,風很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