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日記裡的那些故事講著講著我就會忘記結局,編織和塑造全都用文字代替。我看著的時候會忘記要表達什麼,很多時候提起筆就沒有了言語,然後習慣地趴在桌子上用好久的時間去回憶。買很多有著漂亮精緻的本子堆在桌子的一角,裡面從不寫任何字。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著藍天。
妖妖來看我的時候說:“沐沐,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我只剩你了。那麼多人遠去,你不可以再拋下我。”
我窩在沙發裡壞壞地笑了。我說:“妖妖,趕快找個男朋友陪你吧。”
妖妖一本正經地說:“我不相信這世界有那麼真的愛情。真的。我也沒心情玩,我的工作就夠忙的的了。你知道的,我喜歡的還是那個最初的人,不過他已經是別人的人了。而我之於他而言也是別人。”其實我知道,妖妖的心裡也住著一個永遠不可能的人。我不知道我和夏炎哪裡錯了,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怎麼了。只是我覺得走不下去,妖妖說我還是不夠深愛。可是深愛就不會放手麼?就像沈澈一樣,我知道那樣的痛,不過我只能裝作不懂,假裝以前一樣,可是真的一樣麼?我告訴妖妖說:“妖妖,你知道麼?我的難過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了。”
“得了吧,你有多難過似的,你那就是沒事自己想太多,感覺全世界都不要你了。安全感也可以自己給的。”妖妖說。
我看著她:“自從媽媽去世之後,我就沒有家了,那些溫暖轉瞬即過,所有愛我的最後都離開了。現在你知道麼?劉阿姨竟然是甜甜的生母,這是多麼大的諷刺,我自己都覺得像是一場夢。”
“怎麼回事?劉阿姨怎麼會是...”妖妖一臉驚訝。
“不知道,我覺得我現在都凌亂了。”我嘆了一口氣。
“其實你和甜甜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事,你們都太固執太要強,那時候咱們在一起多好啊,怎麼現在搞成了這樣?難道爲了愛什麼都變了麼?在現實面前我們都只能忍一步才能海闊天空。”妖妖無奈地說。
“我不打算回去了。而且,我想做一份自己的工作,自己獨立地生活。”我說。
“沐沐,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沒有誰會一直陪著誰。真的。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按時吃飯,別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妖妖看著我說。
“我知道。放心好了,沒事。”我一臉傻笑地看著她。
可是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或者平靜安逸,總會有一些始料不及的狀況出現。劉阿姨打電話來說爸爸生病了,而且很嚴重。聽語氣很緊急。我拿起鑰匙開車出去,一路上只想著儘快見到父親。我不知道爸爸怎麼了,當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醫院裡很安靜,安靜到讓我毛骨悚然。我害怕著,是的,我在害怕。我看到劉阿姨的時候她正趴在牀邊睡著,劉阿姨似乎聽到響聲,醒來看著我說:“沐沐,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了?”我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醫生說,你爸爸的肺部有病,早期抽菸太多,還嗜酒...”
“那會怎樣?”我焦急地問。我知道這是媽媽離去那年爸爸養成的壞習慣,還有爺爺奶奶,還有他工作上的煩惱,那時候,我只是一個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裡靜靜地不去打擾他。
“不知道。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劉阿姨留著淚說。
看著爸爸蒼白的臉我忽然好擔心,我覺得生命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瞬間就會被風吹散。我害怕再次失去
誰。我握著爸爸的手日夜陪著他,我曾說再也不要回來了,可是這只是氣話啊。我怎麼能放下這個世界上與我有著最親關係的人呢。劉阿姨奔波在家裡和醫院之間,我在醫院陪著爸爸。可是在一週後的一個晚上劉阿姨在來的路上被一輛醉酒的車撞傷了,送進這家醫院的時候爸爸正在沉睡,我趴在牀邊和爸爸說悄悄話,說著我們的歲月和故事,我告訴他我和甜甜之間的故事不知道他聽到沒有。我聽到外面一陣嘈雜,當我出去的時候卻發現劉阿姨躺在上面被推進急救室,我驚訝地張開嘴巴。當我看到她渾身的鮮血不斷地浸透衣服,我忽然不知道我應該作何反應,只是大腦裡一片空白,彷彿被抽走了記憶一樣。我忽然意識過來的時候返回病房卻不知道如何面對爸爸。我站在手術室外面忽然很害怕醫生宣判,我忽然想要一個肩膀,讓我趴在上面。我想起那一年小可離開的的時候我抱著夏炎哭了好久。我祈禱著奇蹟出現,就像面對所有的離別一樣,我只能祈禱。
天亮的時候爸爸叫我,我回去的時候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我說:“爸爸,我有一件事告訴你。”
“是甜甜的麼?我都知道了。我做夢的時候聽到了。”爸爸笑著說。
我看著他:“不是。是劉阿姨的。”
“我知道她是你劉阿姨的女兒嘛。”爸爸看著我憂傷的表情問,“怎麼了?”
“劉阿姨也在醫院裡,還在手術室裡。不知道有沒有脫離危險。”我說。
“她怎麼了?帶我去見她。”爸爸掙扎著拔掉手上的針管,要我帶他去。
“別這樣,爸爸。”我沒有攔住他,只好帶他守在手術室外面。我說:“我看到她渾身是血,看到血液不停地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我很害怕。”
“爸爸在這裡,別怕。都會好的。”爸爸說著拿出我那年求來的平安符,忽然淚流滿面:“沐沐,這是你那年求來的平安符,爸爸一直帶在身邊,你劉阿姨也是。你劉阿姨真的不錯,真的。這些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沐沐,你還太年輕,那些你所說的事情其實爸爸也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如何做,只是,畢竟都還是一家人是不是。小時候你經常唱著的大風車,裡面不是說,今天的好夥伴明天的好朋友麼?你們走到了明天。可是朋友還都好麼?沐沐,爸爸累了,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絆了。”爸爸疲勞地看著我說。
“爸爸,你先回去躺著吧。等劉阿姨出來了我再帶你來看她。”我說。
“不,沐沐。你不知道,我的心裡很忐忑,我也在害怕著。”
“不會的。爸爸,你不是說劉阿姨是好人麼?好人就會平安的。真的,以後你不是還要和她一起好好生活嗎?”我安慰著爸爸。在我準備把他送回房間的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說抱歉,他們說他們盡力了。爸爸在一瞬間顫抖著扶著我。我看到爸爸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醫生把他送入房間的時候我打電話給妖妖,我哭著說:“妖妖,妖妖...”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妖妖問。
“妖妖,你快來啊,叫上甜甜,還有楚楚。”我著急地語無倫次。
“你和甜甜不是不和麼,自從那次之後你們就再也沒見過了,怎麼,想通了?要和好了?”妖妖壞壞地笑著。
“別貧了,劉阿姨過世了。快點叫劉甜甜來。我還有事,快點,掛了啊”我說。
“啊?”妖妖在驚
訝著的時候我掛了電話,走到病房我問醫生爸爸怎麼樣了。
醫生說情況還算穩定。我問我爸爸到底怎麼了,是什麼病?嚴重麼?
醫生看著我說了一大串我聽不懂的術語,我一頭霧水,無語得連生氣的地方都找不到。大致是爸爸再過不久就可以出院了。我的心終於放下來的時候又忽然悲傷起來。忽然很想找個地方把所有的難受都吐出來。我回想起那些骯髒的血污,然後就不停地嘔吐。
妖妖來的時候我虛弱地倚在桌子旁邊,妖妖看著我問:“你怎麼搞的?又是一副慘白的面容。”
楚楚抱著我說:“沐沐。沐沐。”
甜甜扯開楚楚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我歪在了牆角,虛弱無力地說:“甜甜,那一巴掌我不向你要回來了,這一掌也算是我欠劉阿姨的,我替我父親還給你。”
甜甜一把拽起我,揚起手掌又是一巴掌,楚楚和妖妖還有洋洋拉開她。我不知道洋洋爲什麼也會來,也許是妖妖通知的。
被拉起來的甜甜衝著我叫著:“染沐沐,你欠我的你還不了,如果打死你能讓我母親活過來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楓爲了你失去生命,我母親爲了照顧你們也離我而去,這筆賬你一生都還不了。”
妖妖拉起我的時候我沒有任何表情的看著他們,看著周圍的一切。
洋洋說:“甜甜,你不應該把錯歸咎到沐沐身上,不是她害死誰的。你不要這樣對她。”
我冷靜地看著他們,我能體會甜甜現在的痛,我的臉上火辣辣的。楚楚說:“沈澈和沐天還有夏炎一會也會來,我通知了林哲。估計也會很快就到。”
“你們人多我就怕你了麼?染沐沐,你永遠不知道我是多麼討厭你。”甜甜聲嘶力竭地對著我大吼大叫著。
妖妖對甜甜說:“先去看看你母親吧。叔叔還在病房,別吵了。”
“看我母親?呵呵,我倒想看看她父親是怎麼離開的。”甜甜惡狠狠地瞪著我。
“不要挑戰我的極限。”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我染沐不欠你什麼了。你以爲的虧欠只是你自己不平衡而已,你怎麼樣對我我都無所謂,敢動我身邊的人,哪怕我拼剩下最後一絲力氣也會和你同歸於盡。”
洋洋和妖妖費力地把甜甜拉走之後,楚楚看著我的臉:“寶貝兒...”
“我沒事。”我說,然後很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之後沐天和沈澈都來了,夏炎沒有到。沈澈解釋說:“夏炎暫時趕不過來了。”
“他是不想看見我了。”我說,“那麼多次都是我先離開,他累了。你們都累了。我知道。對不起,謝謝你們。”
沐天看著我腫起來的臉說:“沐沐...”
我沒有開口。沈澈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雞蛋遞給楚楚,楚楚撫著我的臉,我一直都沒有再說話。
“沐沐,你別這樣,疼了你就叫出來,要不哭出來也行。你別不說話,換個姿勢也行啊,不要這樣一動不動的。我害怕。”沐天說。
“沐沐。”沈澈抱著我。我想起夏炎的溫度。那些散在風中的故事和承諾那麼可笑地在空氣中漂浮著。
我伸出手在陽光下看著它們一點一點被蒸發。疼痛那麼清晰地落在心裡。眼睛乾涸著不願用眼淚浸溼。於是我趴在沈澈肩膀上閉著眼睛從始至終都沒有言語,所有人都沉默著看著我,我沉默著沒有表情地站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