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們還能遇見。如果我還記得，如果你還眷戀著，即使是這樣，還能一如既往嗎？離別的時候，我聽到在空曠中迴盪的著聲聲再見。我不止一次地夢見，夢見記憶中的那些人，像璀璨的星光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那些夢境中編制的場景在時光的漸行漸遠中漸漸成爲定局。
醒來的時候，沈澈還在。我聽到唸對他說：“都怪我，我應該攔住她的。”
“別自責了，不是你的錯。我相信即使是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這樣的。人們總是容易在相同的事物中掉進回憶裡看見自己的影子。”
沈澈說。
“澈，我看到了一切。真的。她回頭的時候是爲了那個香木小人兒。”念說，“你看，只剩下這顆鈴鐺了。”
“她還是沒有完全放下。”沈澈說，“這裡有我，先走吧。我會一直在的，我會讓她幸福的。真的。我沒有想過要取代誰，所以我只是我，我相信她會忘記那些不開心的往事。我也一定會讓她忘記的。”
然後妖妖似乎也醒了，說：“沐沐，真的嗎？”
“沐沐？呵呵，那個沐沐已經隨著那隻香木小人兒消失了。”我說。然後就只剩下沉默了。
門推開的時候我聽到了爸爸的聲音：“沐沐。”爸爸的聲音在顫抖。
“我很好，真的。只是有一點疼。”我說，然後抱著爸爸，把眼淚埋在自己的衣袖裡。
“妖妖，你先出去吧。我有話想和爸爸說。”
“嗯。”妖妖出去關上了門。
“爸爸，我們走吧。”我說，“這裡的家還放在這裡，也許有一天我還可以看見，回來的時候還能撿起流年裡的留念。”
“沐沐，你說去哪裡？”爸爸問。
我抱著爸爸開始抽泣，斷斷續續地說：“回到爺爺的老房子裡吧，那裡有清澈的小河，蔥鬱的樹林，還有媽媽曾經抱著我走過的小路。”
“好，好。就去那裡，只要你能開心一點。”爸爸摸著我的頭髮，我聽不出他的語氣，卻感受到他的傷痛絕不比我低。
“什麼時候走？”爸爸問。
“等爸爸準備好就可以走了。”
“好，好，我們就走。”
“嗯。”
其實自從媽媽離開之後我就已經長大了，真的。我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的路途都要自己走，沒有人會爲你揹負所有；我知道別人的心疼和憐愛只是一時的並不長久，而我也不會一輩子被誰心疼下去。再友好也始終是一個人，別人終究是別人。我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和堅持只是讓疼痛可以順其自然地流出來，把眼淚釋放。我知道我的任性和倔強傷害過好多人也趕走了好多人。沒有人會那樣寵著我，所以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活著。安靜地、倔強地，自生自滅。
我記得心心說過，她說：“沐沐，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非努力了就會有結果，也不是所有你的辛苦都可以得到回報。”
翩翩告訴我：“學校終究是乾淨的。真的。好好上學吧，至少這裡還有我們陪著你。”
我笑著想哪裡是乾淨的呢？我們走進紅塵那麼久，聽到了看過了、早已經改變了最初的模樣。我在別人的記憶中死去，再不被想起。
爸爸出去了，我一個人發著呆。我想起掉進流年裡的紅花綠葉，一片一片在我的眼前消失，我站在大風中，凌亂的頭髮和著大風飛舞，還有揚起的衣角劃著憂傷的弧度。我想起照片上的笑臉和幼稚的年華在想象中長大，一步一步。走過來時路，我回頭的時候發現滿地潮溼，小七說那是眼淚和汗水浸透的痕跡。我想起從不撐傘的小可在雨中一直走一直走，最後走失在我的視線裡。我想起那個曾經給我唱歌的白衣少年明媚的笑容。我想起和我一起合奏的有著修長手指的沈澈，他抱著我的時候幸福的模樣。我看見那個一蹦一跳消失在人海中的妖妖，我聽見念叫著我的名字，我看見冰舞站在一片花叢中眉眼彎彎地對我招手，我看見楓親切的對我笑著叫我木頭，我聽見沐天說，傻沐沐，你要好好地......我看見所有的夥伴帶著光芒朝我走來，這場景像一次盛大的告別，然後、天亮了。
甜甜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沐沐，要走了嗎？”
“嗯，不要告訴任何人。”
“好。”甜甜說。
我的深色瞳裡已經一無所有了，逝去的歲月在對我招手告別。甜甜扶著我，然後和爸爸一起離開了，離開這裡的一切。
鳥鳴花香，依舊的不辭而別。我的耳機裡放著那首《滾滾紅塵》那個聲音很乾淨的歌者唱著：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場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我聽見甜甜在跟著節奏一起唱著，去掉了耳機我安靜地聆聽。甜甜停下來問：“沐沐，真的不要告訴妖妖嗎？”
“沈澈都不要告訴。”我說。，“走吧。”
“沐沐...”妖妖欲言又止。
“記得我拒絕見你的那次嗎？”
“記得。”
“知道我爲什麼拒絕嗎？”
“不煽情。”
“一個人的《不煽情》。”我說。
“拒絕見你是怕煽了情，原諒我最後一次狠心。”
“呵呵。”我笑了笑
“沐沐，爸爸不夠合格。”爸爸說。
“我很好，真的。”這些話在親人面前其實並不是安慰，我知道我的疼他也感同身受，因爲血脈相連。我只是讓淚水順著它來的地方生生地流回去。
陽光明媚，我說我很好，然後對著有亮光的地方傻笑。
“沐沐，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和叔叔。”甜甜的聲音很堅定。
“不，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我說。
“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甜甜問。
“嗯，你說吧。”
“等你在那片樹叢中呆夠了就讓我帶著你重新回去，我們去別的地方，去看看眼睛好不好？一定會治好的。”
“好。”我安慰著她也安慰著爸爸，更是安慰著我自己。
最初的地方依舊是最初的模樣，我看不到茂盛卻也可以感受到花香和那片蜂飛蝶舞的熱鬧。這裡是我的源泉，小時候的整片樂園，各種鳥，各種羽毛，各種歌聲。可是爲什麼在回憶的時候總會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呢？
我站在原地，原地上已經不再是我自己。我站在這個時空，另一個時空在離我遠去。我用泥土捏成一個一個小人兒，在陽光下被風化，我用手碰觸到的是一道一道乾涸的傷痕，像我的眼睛一樣。
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個幸運的孩子，可是我還是在很努力地生長著，沒有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