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個很溫暖的屋子，屋子裡堆滿了童年的玩具和未知的新奇。我想讓我自己依舊是我自己。那些舊時的信仰在坍塌的一瞬間將我整個掩埋，連同我的靈魂一起消失在沉沉的午夜裡。
妖妖打來電話說：“沐沐。”
“怎麼了？”我聽到她的焦急和不安。
“我今天遇到HC了。”
“嗯？那樣你就激動了？表白了？”我壞壞地笑著。
“不是，我看到他們一家很幸福的樣子，我們擦家而過。”妖妖語氣很失落，“呵呵，他沒有認出我。”
“哦，妖妖...”我欲言又止。
HC是妖妖心中的那個人，他是轉校的一個學生，那時候我們都喜歡沉默帥氣的男孩，妖妖也不例外。HC是和夏炎
是同一種類型的男生。妖妖也是因爲他一直沒有交男朋友，有時候我覺得妖妖比我都爺們兒。我不知道年輕的心可以多堅定才能讓一份愛走那麼久，妖妖比我更執著，即使知道沒有結果，這麼多年她還是讓那份愛在心中擴張生長了起來。
很多時候，我會看不清楚周圍的一切，總以爲自己有很多愛，可以愛很多人，想要愛很多人，然後也會得到很多人的愛。長大之後才發現自己並非愛神，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愛了。小七說過，哪有那麼多人對你好？不是有目的就是有企圖，所以當有人說愛她的時候她就會問那個人有什麼目的，給人家搞得一頭霧水的，然後自己揚長而去。小七說，沐沐、你看你有那麼多愛，有時候我會很羨慕你，你知道麼？小七失戀的時候是沒有語言和表情的，比我的沉默更可怕。
那時候小七會和我的同桌換位，在自習課的時候跑到我身邊，說：“沐沐，你知道麼？那個和你同一天生日的我的曾經的他。我們的認識很奇怪，那時候他坐在最後一排安靜地睡著，我就那樣看著他，忽然他就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看著我。然後我看見他的桌子上擺著優酸乳，我就飛揚跋扈哦地說我也要喝，然後他說‘哦，給你。’這是第一次和他認識。”後來他們就在一起了，然後很久很久之後就分手
了。在一起是很美好的字，也是很美好的故事。
“沐沐。”妖妖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要放棄了。”
“也是時候放下了。”我說。
“呵呵，放下了，也放棄了。”妖妖很失落，“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和他重逢會是什麼樣子呢？那些假設的場景一幕幕出現，我也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可是，當預料變成了現實，雖然早已知道了結果，可是心還是瞬間疼了起來，於是眼淚不自覺就落下了，這便是我愛過他的所有了麼？”
“妖妖，我也在想，很多年之後我們預見的場景，那時候你們身邊都有誰陪著呢？我們是會擦肩而過還是相視一笑？我站在天涯海角的地方唱著那首《一如既往》然後看萬世滄桑，多可笑。”
“沐沐，遠方你知道是什麼地方麼？那些從未到達的地方。原來都是一樣的，一樣的荒涼。”妖妖似乎是哭了。
“那麼多孤寂，那麼多陌生。”我說。
“你猜我現在在哪裡？”
“第九條大街。”
“來麼？”
“酒吧？”很默契的回答。
“嗯。”
“好，等我。”
我穿上一件黑色的外衣，束起馬尾出去。一路上，燈紅酒綠覆蓋了整座城市，我看到在寒風中乞討的老人，搖搖晃晃的，我看到在手推車中安睡的寶寶，看到那些生命艱苦的延續。
我想起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天在放學的路上站著好多人。我擠過去的時候看到深溝裡躺著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屍，爬滿了很多蟲子，在炎熱的夏季消亡，被陽光侵蝕。警察趕到的時候詢問了周圍的人，人們都表示說不知道。那時候我就想，原來人，都那麼平凡，平凡地活著，平凡地死去，平凡地不被任何人提起，然後連淚水也許都不曾得到釋懷。回到家的時候我整晚整晚地在夢中驚醒，然後死亡的恐懼像惡魔一樣在黑暗中張狂。那種痛苦的狼藉深深深深地刻在心中，當我開始明白生之不易的時候也逐漸開始明白死亡也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它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最後一部分。
見到妖妖的
時候，她一個人正在角落裡喝酒。我記得妖妖從來都是乖巧的模樣，她不染頭髮不抽菸，除了那次因爲我和甜甜的事情我就沒有見到她抽菸的模樣，上學的時候她也從不與老師爭吵，對待同學也很友善，所以她的朋友比我多，而我是她的朋友。我走過去搶過她的酒杯一飲而盡，火辣辣地灼燒著心臟。
我說：“妖妖，難過的時候就去唱歌吧，在沒有人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歌唱，唱著幸福的模樣回想。然後開始彈琴，只有我自己清楚地聽到滴落下來的憂傷。”我說：“妖妖，其實我們的愛也許都是微不足道的，一個陌生的女孩曾經告訴過我，只有保護的很好的人才有資格撒嬌，原來少了誰都可以過得很好，眼角的淚水的味道只是在回憶的時候纔有點苦澀的錯覺。她說微笑吧，至少你已經愛過了。”我說：“妖妖，我們都不是被保護的孩子，所以我們也要學會
愛自己不是麼？”
妖妖一直都沒有說話，我陪著她，烈酒一杯又一杯。
“沐沐。”她看著我起身，然後走上臺唱著我們的歌《一如既往》。我在下面聽著的時候忽然笑了，有什麼是一如既往的呢？
我會因爲一時的喜歡而買下一件東西，因爲一朵花而買下一個瓶子。妖妖拉著我上去一起唱，我覺得她醉了。我在那片熱鬧的氛圍裡清楚地看到了那片任誰都無法趕走的孤獨，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寂寞。
出了酒吧，我緩緩地在路邊蹲下來，眼淚一下子就融進了五光十色的夜晚，轉瞬即逝。一路上在車子的發動機的聲音和酒精的作用下，妖妖似乎睡著了。
疲於奔命的人們都在無可奈何中蒼老了一生。妖妖安靜地睡著，我想起初三那一年，在寒冷的冬天，一個女孩拿著酒瓶在操場上放聲地哭著，旁邊的兩個女生怎麼都勸不住，然後天空就下雨了。夜曾告訴我說，失去的痛苦和不屬於的無奈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傷，他說的佛經，由愛亦生怖，無愛亦無怖，佛經上的語錄是我參不透也到達不了的境界，我們都是紅塵凡人，濁世俗子。
我在我的世界裡彷徨，卻還不清楚世界是何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