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稍稍有些安靜。鳳傾城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抱著小錦兒，看著外面過往的行人和馬車轎子，分明熟悉卻又陌生的一切，看上去又是那麼詭異。
小錦兒在她的懷裡手舞足蹈的，對母親有著最熟悉的依戀，因此即便鳳傾城已經換了一張臉，卻也依然知道這是她的母親，永遠都不會變的。
“娘——”她模糊地叫著，似乎是已經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便一個勁地叫著，似乎已經叫上癮了。
鳳傾城低下頭，看著孩子那天真無邪的模樣，那滴溜溜轉著的雙眸竟是那麼清澈迷人，她的心在那一刻真的被軟化了。伸手捏了捏自己女兒的臉蛋，觸手的肌膚柔滑細膩，真是好！
“知道這是誰教她的嗎？”赫連爵出奇地出聲問道。
聽到他問道，鳳傾城有些不解地轉過頭來看向赫連爵，不解問道：“羞花？閉月？”那兩個丫頭是最有可能做這樣的事情的傢伙，畢竟閒來無聊，教孩子說話也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赫連爵的嘴角微勾，輕輕搖頭，“並不是。”
“呃……難道是你？”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有些吃驚。她一直以爲他對孩子並不是足夠喜愛，因此對小錦兒總是若即若離的感覺，正是因爲這樣的疏遠，當時她被假的赫連爵給踢掉了肚子裡的孩子時她完全相信了是他做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都已經沒用了。他們之間經歷了這麼多，她爲什麼還要去糾纏過去的事情呢，那都已經成爲不可能了。
“傾城，是我教的。”他微微勾脣，笑容好看迷人。
沒想到真的是他教的？鳳傾城詫異地看著他，良久之後纔好似能夠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說道：“我以爲，你並不在乎孩子。甚至我以爲你不喜歡孩子。”
她的聲音雖低，可是卻一字不漏地傳入了他的耳朵裡。
他並不明白，她是從何處得來這樣的答案的呢？
“傾城，我不明白你是從哪裡看出我不喜歡孩子的，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都喜歡。”他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輕說道。語氣頗爲認真。
鳳傾城擡眸，迎視著他的目光，那一刻，他眼底溫柔的光很容易就軟化掉她心中那最後那一點冰渣子，她覺得這一切都足夠了。她喜歡被他這樣溫柔的眼神包圍著，甚至更喜歡他的溫暖緊緊圍繞著她，這就足夠了。
古代的男人能夠有幾個能夠做到像赫連爵這樣，只有她一個妻子便足夠了，沒有三妻四妾，沒有三心二意，恐怕沒有哪個男人像他赫連爵一樣這麼真心專一。
她不是在誇讚自己的男人，只是覺得在經過這麼多的事情以後，他們之間的感情還能夠像過去那般和好如初，她忽然感到了無比的幸福。
“爵爵，我錯了，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她側過臉來，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了一個吻，就像是蜻蜓點水，輕而快。
小錦兒見狀立刻也揮舞著自己的雙手，嘟著小嘴，嘴裡不斷地發出：“木馬！”
聽出女兒的心聲，鳳傾城笑著將她舉高，在赫連爵的臉上也同樣印上了一個小小軟軟的吻。
瞧著這母女兩得瑟的笑容，赫連爵眼裡滿是寵溺的笑容，很喜歡這樣淡淡的幸福。若是沒有戰爭，沒有一切不美好的事物，就這麼和她靜靜在一起都是快樂的。
“爵爵，我們出城嗎？”她出聲，打破了他的思緒。
他聽到這裡，輕輕點了點頭，“出城看看，怎麼，你不希望出城？”他轉過頭，略微不解地問道。
“不，我很想出城，我就是怕你會有事忙不過來。”她知道他啊，日理萬機，那裡有那麼多的事情來理會自己的事情呢，只是嘴上這麼說著，心中總歸還是期待著他能夠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赫連爵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小心思，捏了捏她的鼻子，動作親暱亦如往常，“放心，我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唯一的事情就是陪你。”
他這麼說了，鳳傾城可是越發地懷疑了，他難得這麼空閒。這仗都要打起來了，他怎麼就這麼空閒呢？是自己想多了嗎？可是轉念一想，他都有時間陪自己了，她這麼多的想法做什麼，只要好好地跟他在一起遊山玩水就可以了啊！
赫連爵瞧著她眼裡那忽閃忽閃的光芒，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怎麼，你還是在懷疑我？”這個女人，倒是總有本事讓他想要掐死她的感覺。
鳳傾城很老實地點頭，她當然懷疑他，這小子今天的舉動可是反常至極，“你若是真的有事，真的不用將就我來陪伴我。”
“傾城，明天我就要出征了。”他忽然一句話堵死了鳳傾城接下來的話語，他知道了她這樣聽到肯定極爲不悅，只是他還是挑選出了這樣的一個時機說出口，“我……”
鳳傾城一把打斷了他的話，“我都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跟我說。”更沒想到，時間這麼倉促。
“我其實想早些告訴你，只是你出現的太晚。”他說道，“我希望我能夠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瞧見你。”
鳳傾城微微一笑，“我也希望能夠聽到你凱旋而歸的消息。”並不想去多過問他的戰爭這件事，只要他能夠平安無事就可以了。
現在那個假的赫連爵已經被除掉了，那麼接下來真正能夠構成威脅的就是池光耀了，那個男人，讓自己有些擔憂，這樣的猶豫是來自心底深處的聲音。
若是這樣，她更加不敢跟著他去了。也許他赫連爵足夠強，還不會出事，可是若是她去了，說不定他就出事了呢？呸呸……她深刻地鄙視了自己一番。
“我以爲你會阻止我活著死活要賴著跟我走。”他笑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通情達理了？雖然以前她也是成熟的女子，只是面對戰爭這樣的事情，一旦知道自己要出征這樣的事情，她肯定要吵著阻止活著要跟隨。只是沒想到此時此刻的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了啊？
心中其實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的，這個小女人，是真的不擔心還是假的不擔心呢？
“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鳳傾城了，我會看著你離開，但是絕對不會去打擾你的戰爭。”她微笑，“如果想要我出手也完全沒問題啊，只要你一句話。”
赫連爵微笑地低頭，將額際抵在了她的額際上，“傾城，我何德何能有你這樣的妻子？”幸福總是那麼熟悉而讓人害怕失去。
她嘴角輕輕扯出了一個弧度，很高興他能夠這麼說，至少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這番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
翌日出徵的時候，她跟隨著一同送出了城門。
那個男人，一身耀目的金色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看上去是那麼刺目。他翻身上馬，動作流暢帥氣，意氣風發。
那一刻，她恍惚地希望這一刻永遠停留。她終於是體會到了那些古書中記載的那些將軍夫人翹首以盼的心情了。她握緊了手中的東西，她咬了咬下脣，微微上前了幾步。
“爵爵。”她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赫連爵低下頭，看著她那有幾分忸怩的樣子，有些好笑：“怎麼了？”
“這個給你，雖然繡的不好看，不過你也將就著用吧，這是護身符。”她將手中繡好的護身符遞上去，期待萬分地看著他。她的女紅向來是最差的，要知道再難的事情在她鳳傾城的手中都會化作簡易的事情，唯獨女紅這件事情！
赫連爵接過她手中的護身符，看著上面歪七扭八的字，雖然看上去有幾分好笑，可是卻也讓人心中微暖，“傾城，好好照顧自己。”
廢話，她鳳傾城可不傻，當然會好好照顧自己了！她忍不住要翻白眼，他卻已經策馬離開，那麼幹脆。她心中空空落落的感覺，真的是怎麼也說不上來，這樣的感覺多麼讓人討厭。
“夫人，陛下已經走了。”羞花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小聲地說道。
鳳傾城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已經走了，身影已經消失在眼前了，可是她還是不甘心地盯著看。她甚至希望他能夠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可是那終究是枉然。真是太奇怪的事情了，她一直想要的愛情，一直都希望平平凡凡的生活，可是老天總是把她推向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傾城，你回來了？”赫連語眉瞧見了她，上前來微笑。
瞧見這位婆婆，鳳傾城心中還算放心高興，“娘。”叫娘叫的可真是乾脆了啊！
“這孩子，你還知道叫我，可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外面風大，進屋裡坐坐吧。”反正赫連爵也已經走了，這要見鳳傾城就簡單多了，不像之前，赫連爵可是把鳳傾城保護地太嚴實了，就連她這個母親都見不到。
鳳傾城將小錦兒交給了羞花，便跟著赫連語眉走入了屋子裡。殿裡不止她們兩個，帝天也在。
鳳傾城忽然感覺到了，他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而且這件事情一定是關係到赫連爵的事情。
“傾城，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姑娘。”帝天說道，開門見山，“只是你身體裡的力量終究還是我們無上之境的忌諱的東西。”
沒想到，最終還是提到了這個，鳳傾城也不想去多問，甚至連去辯駁一句的力氣都沒有，出口就問道：“那您說我該如何是好？”這個公公，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自己，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絲意見似的。
“我希望你能夠自願把身體裡的魔尊力量給毀掉。”帝天也乾脆，他也是爲了自己的兒子，並不是因爲別的原因。
自毀？她不知道該如何自毀甚至之前都已經被燒成了那副德行，他還需要自己怎樣的毀掉？
“我需要問清楚一件事，你該讓我如何毀掉呢？是讓我自殺嗎？這個事情你若是讓我做了，就不怕赫連爵恨你嗎？”她問的很直白，就不相信這個男人會沒有反應。
帝天輕嘆一聲，“傾城，我不是讓你自殺，你如何得到這樣的力量就如何將這力量從身體裡擺脫出去，這是我給你的方法，當然，若是你還有別的方法我便不在乎。”
鳳傾城捏緊了拳頭，“若是把力量放出去了，一來是魔域大陸將會遭受更大的血雨腥風，大家爭奪這個東西廝殺不斷，二來這力量若是被一個不軌的人得到了，你覺得又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三來我運用的很好，我甚至能夠控制身體裡的魔性，我若是失去這樣的力量連同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她說了一大竄，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帝天輕輕嘆氣搖頭，“我不過是給你建議，做不做看在你自己。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不要傷害到爵兒。”
“笑話，他是我的丈夫，我怎麼可能傷害他？”鳳傾城嗤笑一聲，倒也真的不是自己太目中無人，甚至對公公也並不是不尊敬，只是想要說清楚這樣的事情，她鳳傾城哪裡會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她即便是死都不會做出傷害赫連爵的事情來！
“最好記得你今日說的話。”帝天說道， 便負手轉身走了出去。
赫連語眉之前一直沒機會插嘴，這個時候帝天離開了，她才上前來微笑地說道：“傾城，別誤會他，他並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他也只是關心自己的兒子。”鳳傾城微微一笑，算是給他一個迴應。這個公公，阻礙她和赫連爵很多次了，她又不是不知道。
聽見她這麼說，赫連語眉也算是放心地點頭，“好孩子，你好好休息，我先離開了。”
自那以後，鳳傾城就在無盡的等待中焦灼地期盼著，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別的，就只是等待和聽下屬報上來的前線戰事。
好在每次都是喜訊。
羞花今天又興奮地衝入了屋子裡，“夫人，夫人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