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是新買的,很新鮮,不過拿在手裡的感覺卻不太好,蕭夢見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每到需要切肉的時候,她都會找墨零御或其他人幫忙。
菜板上,墨零御正在盡顯他精湛到的刀工,他雖然沒什麼料理才能,但刀工卻被蕭夢見培養的越來越好。
爲什麼會越來越好?那是有原因的。
那件事發生在蕭夢見剛剛入住銀河莊沒多久,她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手指,流了很多血,然後過分緊張的墨零御當機立斷,將切菜等一系列具有危險因素的活兒都攬了下來了,從剛開始的生疏,然後日積月累的習慣,自然會越來越熟練。
一刀一刀切下去,墨零御的思緒有些神遊,最近發生的無法解釋的事太多,各種各樣的問題盤旋一直盤旋在腦海中,縱使他很不想去想,那些問題也會自動發現在腦海中,騷擾著他的神經。
“怎麼了?”蕭夢見將切好的土豆放到一邊,湊過去看看臉色稍有些不好的墨零御問。
“沒事。”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不知道怎麼說。
“嗯……你知道西餐廳那男人爲什麼說你不是人類嗎?”蕭夢見一邊隨意的問著,一邊拿著胡蘿蔔準備切成塊。
“不知道。”墨零御蹙起眉頭,這也是煩著他的問題之一。
“我總覺得墨白和你有很深的關係。”這種感覺不是因爲那兩人在性格相貌上的相像,而是另外一種,更無法用語言來解釋的感覺。
“他和你說過什麼嗎?”墨零御手中的菜刀微微停頓一秒,隨後恢復如常。
“那孩子比你話還少,怎麼可能說什麼。”蕭夢見聳聳肩。“你說尹老師到底是什麼人啊?”她覺得神神秘秘都不足以形容尹攸蟬。
“不知道。”那女人也是問題之一,甚至有可能是問題的關鍵。
“尹老師說是你過去惹的麻煩,有印象嗎?”她覺得肯定不可能。
“……不知道。”他很想說子虛烏有,但張開嘴卻說不出口,結果還是一句不知道。
“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我一直認爲你是百科全書呢。”蕭夢見玩笑著。
墨零御眉間緊緊的擰著,他有些控制不住內心滋生的煩躁感,無意識的加重了切肉的力量。
“零御,你爲什麼那麼厲害啊?竟然能無視高度,直接跳進二樓。”不知道當時看到那一幕的路人會不會瞠目結舌。
“我有借力。”他發現今天蕭夢見的問題特別多。
“就算是那樣,我也覺得你厲害的不像人類,沒準你真不是人類,嘿嘿……”蕭夢見玩笑的傻笑著。
墨零御手臂一僵,身體一頓,擡頭看一眼蕭夢見,眼神有些複雜。
不像人類……像怪物嗎?墨零御攥緊猜到想著。
“零御,你有多久沒見過你父親了?”蕭夢見擡頭有點發呆,她有點想奶奶了。
“一年。”
“叔叔進去多久了?”
“十年。”
“能告訴我叔叔爲什麼會被冤枉嗎?”
“爲什麼?”
“嗯?”蕭夢見轉頭看著他不明白他的問題。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墨零御冷著臉,響起冷冰冰的聲音。
蕭夢見一怔,有點搞不懂墨零御怎麼突然就變得低氣壓了。
“我只是問問,我想……”
“能不能不要隨便觸及我的傷疤,父親的事對我很重要。”墨零御放下菜刀,深不見底的墨眸盯著蕭夢見,透著一股股幽冷的光。
那一刻,看著他冰冷的臉,聽著他近似難聽的話,蕭夢見抿著脣握握拳,將一股涌上心頭的難過委屈壓下去。
“我是想幫你分擔一些,不想……”
不想看到你愁眉不展,不想看到你困惑不已。
然而那句話蕭夢見卻沒能說出口,不是她不說,而是墨零御沒給她機會。
“這是我的私事,爲什麼要告訴你?”墨零禦寒冰般冷漠的眸盯著蕭夢見問。“你喋喋不休問這麼多,無非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人類,想問就直接問,何必說這些多廢話。”他張口閉口的言語間透著明顯的怒意,來之不明的怒意。
私事,爲什麼,喋喋不休,廢話……這些字眼循環在蕭夢見的腦袋裡,一聲接著一聲,一聲比一聲清晰。
她看著他冷冰冰的臉,望著他含著怒意的眼,想著他句句帶刺的話,蕭夢見心裡的委屈瞬間被憤怒掩蓋。
“墨零御!你混蛋!”蕭夢見直接將手裡的胡蘿蔔摔在墨零御身上,然後紅著眼睛拔腿就跑。
胡蘿蔔砸在身上斷裂時,墨零御不轉軸的腦袋已經恢復一些,緊接著他又聽到嘭的一聲關門巨響,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
清醒的墨零御狠狠踢一腳櫃櫥,煩躁的抓著頭髮再踢一腳,他都說了些什麼混賬話!腦袋怎麼就魔怔了!怎麼就犯渾了!明知道蕭夢見的意思,明知道蕭夢見是在關心他,怎麼可以說出那種話來。
這是墨零御萬萬沒想到的發展,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那些困擾著自己的問題影響情緒,更沒想到腦袋會因煩躁而抽風,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失控傷害蕭夢見。
是他太自負了嗎?他以爲想不通的問題不去想就可以無所謂,然而他卻沒做到真正的無所謂,問題日積月累漸漸滋生蔓延,終究影響了他的理性。
蕭夢見衝出銀河莊,跑在風雨交加的黑夜裡,耳邊雷聲陣陣,風聲呼嘯,她卻好像聽不到一樣,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不知道跑了多遠,跑累了,她便放慢速度,低頭看著因路燈反射閃著一絲光芒的水泡發呆,她生氣,但更委屈,更莫名其妙。
她知道最近圍繞著墨零御的問題很多,知道墨零御可能會有很多壓力,她問那些只是想幫他舒緩一下,問他父親的事只是想幫他一起承擔,甚至還想下次墨零御去探望父親時她也一起去。
可她卻沒想到墨零御會說出那麼刺耳的話,將她的心意踐踏的一塌糊塗。
走累了,蕭夢見停下來緩緩擡頭看著周圍,這裡是哪裡?她不知道這是哪裡?雨太大,密集的讓她看不清周圍。
風越刮越大,她想回家,但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繼續走。
在銀河莊宅了一天的楚菲菲披著一件外套走下樓,看一眼外面雷雨交加的天氣搖搖頭,估計是有小型颱風過來,否則不能這麼嚇人。
“我剛聽到嘭一聲,風颳壞什麼了嗎?”楚菲菲走進廚房問。
墨零御背對著楚菲菲站著,腳邊滾落一根分成兩半的胡蘿蔔。
楚菲菲立刻意識到氣氛顯然不對勁,嘴不對勁的是晚飯準備到一半,她卻沒看到蕭夢見。
“夢見呢?”楚菲菲走過去撿起胡蘿蔔問,擡頭一看……差點把她嚇的心臟驟停,墨零御一張臉黑的跟歸似的。“問你話呢,夢見呢?”
終於有點反應的墨零御移動視線看向楚菲菲,他的臉色雖黑的嚇人,氣壓雖低的缺氧,但眼睛的內容卻很豐富,自責、憤怒、無措。
“和夢見吵架了?”看著情況,應該只有這一個可能性,可這兩人真會吵架嗎?
墨零御沒講話,但卻點了點頭。
“好端端的,吵什麼架啊,夢見去哪了?趕緊道歉,不行就跪榴蓮,實在不行再跪幾箱方便麪,夢見性格那麼好,一定會原諒你的。”楚菲菲拍拍墨零御的肩膀說。“別拉不下面子,要面子就沒媳婦,這是真理。”她自創的真理。
“不在……”墨零御聲音沉沉的說。
“……喂,夢見該不會跑出去了吧?”楚菲菲抱有一絲僥倖問。
“嗯。”
“嗯頭啊你!”她瞬間就咆哮了。“你瘋了!怎麼能讓夢見跑出去,不知道外面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嗎,萬一出事怎麼……”抓狂那一刻,她真想給墨零御一拳。
楚菲菲的話還沒訓完,墨零御便以生風的速度消失在她眼前。
“真是的。”楚菲菲無奈的搖搖頭,趕緊拿出電話把其他人叫回來一起去找人,多個人多一份力,也能早點找到蕭夢見。
挨個通知完後,楚菲菲也穿上雨衣出了門,閒雜她只希望蕭夢見別躲在犄角旮旯,否則他們的搜尋活動很難進行。
外面的天氣讓墨零御心驚,他不顧一切的跑出來,雨水猛烈的拍打的皮膚生疼,再加上呼嘯的風,他真的很擔心蕭夢見會出事。
跑出來後,墨零御不停的問自己怎麼能說出那麼混賬的話,不停的斥責自己怎麼可以說出那麼欠抽的話。
他打了蕭夢見的電話,一直都是無人接通的狀態,他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他本想莉莉絲可能會知道,可他卻連莉莉絲的影子都沒看到,他想莉莉絲一定也生氣了。
墨零御很想嘲諷自己一番,引以爲傲的理性哪去了?強悍無雙的自制力哪去了?他怎麼可以因爲煩躁感而遷怒蕭夢見,怎麼可以因爲一份毫不可能的想象而字字如針刺。
一道閃電將天空一份爲二,蕭夢見恍恍惚惚的走在馬路上,車輛從身邊奔馳而過,響起刺耳的鳴笛聲,卻遠遠沒有墨零御的話刺耳,水花濺在她身上,冷冰冰的,卻沒有墨零御的眼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