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騎掀了簾子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盞茶:“陛下不多睡一會兒?”
休息好了,女帝的語氣也比平常好了很多:“得起來批奏本了,否則越堆堆多,有些事壓著等時機一過,就不好處理了。”
她接過雲騎手裡的茶,喝了一口,雲騎在她身邊半跪下來,順手替她把茶盞放在一邊小幾上。女帝想擦去脣邊水痕,雲騎卻先她一步,拿過一邊的絲帕。
隔著一層柔軟的蠶絲,女帝的嘴脣柔軟且溫暖。雲騎卻沒做過多的停留。她扶著女帝站了起來,爲她添了衣,然後兩人在書房裡坐下。
女帝入座時,只聽雲騎輕聲說了句:“陛下瘦了。”
女帝也沒說話,她看到桌上的奏本被好好的擺成了幾摞。批好的擺在左邊那一摞。雲騎看過的,放在中間,旁邊有一張紙,細細的做了批註。還有一些需要商議的,雲騎也留了字,放在另一邊。
“小云?”
“嗯?”
“你過來坐這裡,我把批好的奏摺再理一理。”
女帝站了起來,和雲騎換了位置。她喜軟,便讓外面留著服侍的宮女進來,把貴妃榻搬了過來,自己靠在貴妃榻上,批雲騎看過的摺子。
不知不覺,時間已晚。宮女早在女帝的示意下離開了,女帝放下摺子,看見書桌前,雲騎仔細地翻閱著奏摺,她微微側著臉,側臉美好的弧線讓女帝移不開眼。
女帝盯了雲騎半晌,雲騎才發覺女帝在看自己。
“你累了嗎?要不去休息?”
女帝輕輕搖了搖頭,她站了起來,曳地的長裙滑過厚厚的毛毯,停留在雲騎身邊。
“一起看吧。”
椅子夠寬,女帝便依在雲騎身邊,看她手裡翻開的奏摺,偶爾低聲商量幾句。
“鎮北府馬戎那一批人,對先帝忠心耿耿,能收入麾下,那是最好。”
“我也是這樣想的。”
“都督府此時邀功要權,可以給甜頭,但不可太過。”
“按你說的做。”
“朝中大變,光明教餘波未去。六扇門有存在的必要,葫蘆莊一事是個照妖鏡,可讓勝蘭任門主,招納有志人士。至於那些秘籍……還是歸還各門派吧。”
“葫蘆莊這事我已經派人去查,明天我會召勝蘭入宮,。”
……
桌上的奏摺漸漸變少,到了最後,雲騎合上最後一本奏摺,一回頭,卻看到女帝的目光不再落於奏摺之上。
她的眼裡,藏有千言萬語,雲騎看了片刻,轉過頭,低聲道:“陛下,夜深了。”
“奏摺批完了,可我們似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解決。”
女帝輕輕嘆了口氣,問題放在這裡,便如亂絲,剪不斷,理不清。
“臣……”
她是要自己道歉嗎?雲騎有些茫然,可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這一世,只爲守護,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放之其他,又有何對錯而言?
雲騎也不是個會哄人的性子,這麼多年來,女帝也並未從她嘴裡停過一句甜言蜜語。
“算了吧。”
似乎是有點倦了,女帝擺了擺手,直起身來:“你回去吧。”
她正準備起身,背後有人卻拉住她,輕輕一帶,將她攬在了懷裡:“我不想走。”
“噗——”
霖騎聽到這話,一口酒噴了出來,被蘇競雲一把捂住了嘴:“小師叔,別激動!”
就在女帝書房的正上方,七八個人蹲在屋頂圍觀,屋頂還擺著酒菜,看來都吃的差不多了。
霏騎攤開手:“霖兒第一次來,太激動也正常,以前她都不屑於圍觀。剛剛誰說長公主先主動的,拿銀子來。”
蘇競雲乖乖掏了銀子。聖女憤憤地看著霖騎:“都是你,我就說是那個冰塊醜女,你還不相信!”
“拿銀子來,別多話,小心被雲騎發現了。”
方勝蘭淡定地合上瓦片,說:“差不多了,該走了。”
霏騎收了銀子,滿意地道:“其實吧,我就說長公主和雲騎鬧彆扭鬧不了幾天,別看雲騎話少,可真是一物降一物,雲騎哄人本事可大了。你們還記得前年嗎?雲騎說三月回來,結果晚了二十天,長公主那氣得……結果過了個夜,兩人又變黏糊了。”
方勝蘭想了想:“那年好像我替雲騎找到本密冊……”
蘇競雲好奇:“什麼密冊?”
霏騎也好奇:“勝蘭你竟然有八卦都不跟我們說!”
方勝蘭狡黠一笑:“因爲我從來是看一手消息。”
八卦適度,今晚大家收拾了碗碟,準備散了。霏騎說:“今天競雲她們都是第一次來,發現競雲還是挺上道的,是不是以前經常偷看勝蘭洗澡啊?”
蘇競雲搖頭搖得和心跳一樣快:“沒沒沒,絕對沒有!”
方勝蘭捏了下她的臉,熱的,又問:“真沒有?”
“絕對沒有!”
霏騎說:“你這臉紅的,說沒有大家都不信。”
“你們怎麼能不相信我,你們以爲我是毛毛嗎,天天蹲六扇門看勝蘭洗澡?”
方勝蘭問:“你怎麼知道毛毛偷看我洗澡?”
“……”
蘇競雲心一慌,腳下的動作就慢了些許。一直盤子眼看著要落地,被她快手接住。可這一鬧,動靜就大了一些,霖騎見狀,連忙學了聲貓叫。
“快撤!”
第二天,雲騎大駕光臨鎮南府,問方勝蘭討貓,說宮裡寂寞,陪陪皇上。
昨晚功虧一簣,衆人心裡有愧,看到雲騎冰冷的眼神,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霖騎坑貓坑到底,唆使著蘇競雲把貓送去。
這下蘇競雲不高興了,毛毛也陪了她快兩年了,都成了自家親閨女,哪有把親閨女送出去的。
霖騎說:“你們看吧,我就說你們這種八卦之心不可取,雲騎是什麼人?你們天天在背後八雲騎和長公主,還拿她們賭錢,總有一天會被她發現的,你看我,知道有這麼一天,以前從來不偷看。”
毛毛被蘇競雲抱在懷裡,鄙視地看了霖騎一眼。
霖騎擦了把冷汗,貌似記起了某一天夜晚,差點被毛毛收做小弟。
聖女拉住霖騎:“管她們呢,我們出去玩兒吧,你不是要帶我去吃梅花包子嗎?”
聖女鬧著要陪霖騎微服巡街,霖騎拗不過,只有答應,於是鎮南府數人,該進宮進宮,該巡街的巡街,該留府的留府。
沒想到到了晚上,霖騎外出辦事,聖女卻牽了個小姑娘回來,說要取名甘小霖,讓她認自己做師傅,還要傳她武功,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小姑娘被衆人圍在中央,穿著剛剛聖女用霖騎俸祿給買的好看衣衫,羞羞怯怯的,不說話。
霏騎最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這是給霖兒買了個閨女嗎?”
雪騎最是心軟,看小姑娘一個人,怕是和爹孃走丟了:“你在哪裡撿到的小姑娘,快給人還回去,人家爹孃著急呢。”
聽到爹孃二字,小姑娘眼神一暗。
方勝蘭仔細一看,小姑娘面色清秀,但是瘦瘦小小的,眼神大方,但是又有些藏不住的心傷,對聖女不怕也不躲。知道恐怕是父母去世了,被親戚拉到街上想賣,被聖女救了回來。
聖女說:“這可是我花錢買的,送不回去了。方勝蘭你也別盯著看,我知道甘霖把你的貓送雲騎了你心裡不高興,可這是我徒弟,我花銀子買的,不送你。”
“我知道了,你少說幾句。”
又是銀子又是買賣,聖女一向口無遮攔,更不懂人情世故。方勝蘭怕小姑娘難過,連忙把她牽到一邊,給她塞了快點心,柔聲問:“小妹妹,你是哪裡人?”
“我是南方人,這裡是哪兒啊?”
小姑娘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房子和這麼多漂亮的姐姐,有些害怕,又有些羨慕。
“這裡是……這裡是我們的家,你是怎麼跟那個姐姐來的?”
“姐姐買了我,嬸嬸說,以後我就是她的人了。”
“沒錯沒錯,這是我徒弟,你以後就叫甘小霖!”
聖女一看就不靠譜,只顧給其餘人講以後怎麼玩養成,哪裡知道這小姑娘細膩的心思。等甘霖回來了,方勝蘭便說,雖然這小姑娘是買回來的,但是要把她當家人對待,好好待她。
甘霖邊說好,把聖女帶了回來,她和家裡一直關係比較緊張,這次帶個懂事的小姑娘回去,說是認的女兒,希望能討討爹孃歡心。
認的女兒?
方勝蘭看著聖女和霖騎,有些不信任她們,自己都還是一副二八少女的模樣,整天嘻嘻哈哈的,就能帶孩子當娘了?
事實證明,事情果然如方勝蘭所料,聖女和霖騎這兩不靠譜的,就別想著一步登天,當娘了。
回到中原後,霖騎便按照移位換宮*的法子,替聖女療傷。她們依舊住在鎮南府,聖女發作的次數在日漸變少,有時候晚上聽到了聲響,不過片刻後,便寧靜了,衆人也就沒當一回事。
小姑娘聽話懂事,有一次撞見了聖女可怕的模樣,也被方勝蘭安撫過去了,說那個姐姐在夢遊。
聖女某天聽方勝蘭說了小姑娘那件事,方勝蘭本想著你好歹自稱師父,得去安慰下小徒弟吧?
結果腦回路從來不正常的聖女覺得,自己的徒弟,以後是要左踩雲騎,右打蘇競雲的,怎麼能這麼膽小,於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腦子少了根筋,跑去嚇小姑娘。
蘇競雲那晚剛好出門看二閨女蘇胖胖,結果就遇上了小姑娘飛奔著過來抱住大腿,哭著叫娘救救我。
蘇競雲平生第一次體會到當孃的責任,替三閨女胖揍了聖女一頓。然後在第二天,跑去找霖騎要人,美其名曰,你把我的大閨女蘇毛毛送雲騎了,就得把你的閨女甘小霖送我。你們這兩不靠譜的別想當娘當師父了,先把自己管好比較強。
聖女昨天被蘇競雲揍了,今天當然不服氣,讓霖騎給撐腰,霖騎在一邊剔了剔牙,說自己打不贏蘇競雲。但是看到小姑娘懂事又聽話,又有些不捨得。
她可是真的想收個閨女呢。
於是一行人鬧到了雲騎那裡。那日女帝正攜著雲騎遊御花園,兩人談到將來,不免落寞。
相守一生,本是幸運,但身爲帝王,沒有後人,卻是大大不妥。
而就在兩人一擡眼,卻看到一個女孩子,大大方方被甘霖牽到面前,行了一個禮。
這或許又是一種特殊的緣分呢?
後來,蘇競雲抱回了她的毛毛,毛毛去宮裡住了半月,胖了不少,但也治好了偷看的毛病,連帶著這鎮南府數人也治好了這毛病。聖女撿來的徒弟沒了,氣了好些天,最後釋懷了,拉著霖騎天天研究移位換宮*,看能不能有一天讓霖騎給她生個娃。方勝蘭搬去了六扇門,帶著蘇競雲還有她們的兩個閨女毛毛和胖胖。雲騎依舊忙碌,內要教養後人,外要守護女帝江山。
如此,可謂之江山盛世,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