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時接過話筒,淡淡地瞥了眼臺下神色疑似很幸災樂禍的沈科,大掌覆著安安的肩膀,“安安,就在剛剛,我和你媽媽再次領證了。六年來,我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但從今以後,你將是我寒子時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有爸爸,有媽媽,我給你滿滿的安全感!兒子,生日快樂,未來的路,我陪著你走!看著你走!”
男人清冽乾淨如泉水的嗓音透過話筒傳到四面八方,擲地有聲?,F在安靜片刻,沈科帶頭,響起熱切的掌聲。
在掌聲裡,安安紅了眼,抱住了寒子時的腰。他心想:媽媽的一句戲謔,這男人卻給了他們最美的回答,告訴所有人,他們是一家人。
真好。
許願,吹蠟燭,切生日蛋糕,開始享受自助式的生日美食,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片遼闊的草坪上,鋪就著雪白精緻的細麻布的長桌上,侍應生點燃蠟燭,明黃色的燈光,渲染一種歲月靜好的情調。
顧繁朵和寒子時躲過頻頻來示好的合作商,尋到了一個僻靜角落,坐下來,看著穿行於期間的侍者和客人,瞧著安安彬彬有禮地和他的同學交談。
顧繁朵打量那位垂著眼睛,潛心演奏小提琴曲的藝術家……在這樣溫柔而美好的時刻,風吹來一粒沙糊了她的眼,令她啪地掉了一顆淚。
如果顧夜白沒有犯罪,今天的生日趴體上,會有他穿著一身潔白如鴿的西裝,坐在同樣潔白如雪的三角鋼琴前,爲安安演奏一首他最愛的馬勒的《G大調第四交響曲》。
寒子時側頭,見顧繁朵怔怔地看著拉小提琴的女生,眉頭微擰,眸色深邃,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然而,一股子莫名的落寞卻從他身上瀰漫開來。他心想:顧繁朵,你在想顧夜白嗎?那些年裡,都是顧夜白陪著你和安安過生日,雖然不如這樣的熱鬧,但足夠溫暖,是不是?
“顧繁朵,如果你不喜歡這種鬧騰,明年的話,就我們一家三口過?!焙訒r聲音清淡地說。
顧繁朵發懵地看著忽然這麼說的寒子時,笑道:“是安安的生日,他喜歡就好。”
寒子時嘴脣微動,卻沒有再說什麼,但他能感受得到,顧繁朵是不太喜歡這種過於張揚的方式。她不是喜歡講究排場的女人,她想往家的平淡安寧。因爲擁有過,所以,可以從容地不在意。
趴體結束,寒子時和顧繁朵陪著安安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已經將近九點了。一家三口,回到家裡,時間剛好堪堪邁過十點。
顧繁朵照顧著興奮了一天,也累了一天的安安洗了澡,看著他睡下,這才起身欲走——
“朵朵,以後不要舉辦這種趴體了。好累人?!卑舶怖櫡倍涞氖郑硪浑b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我討厭作秀?!?
顧繁朵笑著摸了摸安安的小臉,“其實呢,你爹地和我也都不喜歡這種大肆慶生的方式。但是,寶貝兒,你爸爸缺席了六年,他以爲這種的方式是傳達對你的在意,因爲一般來說,小孩子都喜歡這種方式,喜歡被所有人關注,喜歡收禮物的,喜歡錶演啊,反正就是喜歡熱鬧。”
安安萌萌地鼓了鼓腮幫子,“哼,我可不是一般的孩子?!?
顧繁朵噗嗤笑了,“是的。
我們安安可不一般呢。”
“嗯,朵朵,你知道就好。不過哦,我還是很感謝爸爸的……至少今天的趴體讓我感覺到了,他很愛很愛你,但也不是不在意我這個小情敵的??傊?,這個爹地還不賴啦!”
顧繁朵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幾分,撫摸安安粉雕似的漂亮臉蛋,語調溫軟,“唔,安安能這樣想,就太好了。那……在當爸爸這件事上呢,寒子時先生他還是個生手,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好不好?他很快就會學會用平常的心態和我們一起生活的?!?
安安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臉蛋爬起淺淺的紅暈,忽然湊到顧繁朵跟前,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臉蛋,嗖地鑽進被子裡,“朵朵,你也快樂!”
朵朵捂著臉頰,微愕數秒,緩緩笑開,“安安,晚安?!睆澭?,也親了親小包子的額頭,關了燈,轉身,離開。
顧繁朵上了樓,看到寒子時並不在房間,心知這傢伙又去書房忙公事,便去洗了澡。結果,她洗完澡出來,一切收拾停當,還是沒見寒子時的影子,便尋到了樓下,路過安安的房間,看到房門是半掩著,不禁納悶了。她剛剛明明關好了的呀!
顧繁朵悄悄走過去,然後,她就著昏暗的光線看到高大的男人坐下牀邊,給安安掖了掖被角,彎下腰,落下一個吻,又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擡手,碰了碰小傢伙的臉,這才起身。
在寒子時轉身的前一秒,顧繁朵悄悄地飛快走開。
寒子時從安安的房間走出來,就見顧繁朵往廚房走,不由問道:“怎麼還沒睡?”
“等你一起睡?!鳖櫡倍湎乱庾R道。
話音未落,瞥見寒子時眼神的顏色變了,她的臉刷地紅了,也熱了……這話,也太那個不純潔了。
寒子時快步走過來,揉了揉顧繁朵的腦袋,語調輕暖,“行,等我十分鐘?!?
“噯……”顧繁朵無語地看著闊步上樓的男人,拍了拍發燙的臉頰,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慢吞吞地喝完,這纔回了房。
顧繁朵躺進被窩裡,隨手抓了牀頭櫃上的一本書看,沒看兩頁,寒子時便擦著頭髮出來了,大搖大擺地坐在她那一側的牀邊,低聲道,“過幾天的GIFR珠寶大賽我就不陪你過去了。”
“你有別的安排了?”顧繁朵不禁有些鬱悶。還是怕她到時候什麼獎都拿不回來,給他丟人……所以,索性不去了?
寒子時擡眸,瞥了眼顧繁朵悶悶不樂的臉,眼底閃過一道幽光,淡淡道:“嗯,18號我要飛美國一趟,行程一星期,估計趕不過去?!盙IFR國際珠寶設計大賽頒獎時間是22號。
“哦,我知道了,工作要緊。”顧繁朵去抱住寒子時的胳膊,蹭住不放,“那……我這邊結束,去找你,咱們一起回來?”
“好?!焙訒r低低地應了,心道:當然一起回來。他可是給顧繁朵準備了一份大禮呢。
然而,這一刻的顧繁朵和寒子時都不知道樑時時也給顧繁朵準備了一份大禮,直到顧繁朵坐在觀衆席下,眼睜睜地看著一款特別眼熟的戒指出現在衆人視線之內,聽到話筒裡傳來,韋蓮娜設計的“初戀”榮獲最佳創意獎……她整個人都蒙掉了!
若非顧
繁朵有很好的自控力,她差點兒直接站起來。真的是太震驚了,這款戒指分明是按照她給唐俊饒的設計樣板圖做出來的!
同樣震驚的,還有等著看顧繁朵笑話的樑時時,因爲她知道,這並不是她之前空寄給韋蓮娜的設計圖!
顧繁朵雙手放在身側,緊握成拳頭,才能剋制住自己的滿腔憤怒,看著這個叫韋蓮娜的女設計師一臉燦爛的笑容登上領獎臺。
顧繁朵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騙,背叛,還有剽竊別人的作品。因爲太過憤怒,顧繁朵整個人都氣得發抖,蒙了好幾分鐘才聽見上面叫她的名字。
顧繁朵設計的對戒,三生石,榮獲這一屆珠寶設計大賽的最佳設計獎!
亞歷山大變石經過精心調整的燈光的照射,成爲一顆紅與綠交相輝映的心。濃烈的純淨的色彩碰撞,像纏綿的源源不斷的愛意,折射出璀璨的蜇痛人的光芒。
顧繁朵噙著淺淺的微笑上臺,接住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面對著臺下,目光和坐在最後方的一名紅裙女子隔空撞上,笑容裡便滲入了一絲苦澀。
當那名紅裙女子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眸,顧繁朵聽見自己用異常冷靜的聲音,淡笑道:“這不是我的結婚對戒,是你的結婚對戒,是我送給我最好朋友的禮物?!敝皇撬灰恕驙懸粋€男人,樑時時選擇了放棄和她的友情。
樑時時怔怔地看著那華美的鑽石,眼珠子吃力地轉了一下,對上顧繁朵那雙清澈得毫無雜質的眼,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怎麼……”可能?!
後面兩個字,樑時時還沒說出口,會場裡的所有的燈都滅了!
只有那對鑽戒閃動著璀璨的不諳世事變故的純潔光芒。
忽然的變故,令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大約過了兩秒,顧繁朵感覺到了她身後的大屏幕亮了,熟悉的歌聲從裡面傳來,是她曾唱的《初心未泯》主題曲。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
乾淨到極致的屏幕上出現一對Q版男女面對面地坐在一輛行駛的公交車裡,一截玉蘭花枝在車窗外調皮地一閃而過。
畫面化出,緊接著,天下了綿綿細雨,風吹落一地的玉蘭花,一名穿著白衫黑色短褲的短髮女孩子,撐著雨傘在大雨中狂奔,踩起一朵又一朵水花來!
她像落入凡間的精靈,歡快地往前跑,跑呀跑,微微張著嘴,像是在叫著什麼,臉上爬滿喜悅,卻猝然地瞪大了眼!
鏡頭移動,推遠,原來,在距離她不到五米遠的玉蘭樹下,一名揹著單肩包的少年站在那裡,Q版的萌臉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神深深地看著她。
“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兩人對視一秒,女孩兒便繼續埋頭往前狂奔而去……男孩側頭,注視著女孩兒離去的方向。
顧繁朵深深地看著屏幕上,Q版人物和寫實風格的背景組合成的特別黑白版面再次一點一點溶出,慢慢地出現兩行她熟悉到骨子裡的行雲流水的大字,“人生若只如初見,願歲月無可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