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繁朵在心裡翻了兩個大白眼，心道：這傢伙這些天笑的次數，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要多……真礙眼。
╭(╯^╰)╮
顧繁朵砰地拉開椅子坐下。
寒子時完全當她鬧小脾氣，顧自將食物擺放好，在顧繁朵身旁坐下，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眼角眉梢都浮動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寒子時吃得格外得慢，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依依不捨的模樣，就像是在品嚐珍饈美饌。
顧繁朵抿了抿脣，不知爲何，露出這般表情的寒子時無端端地讓她的心揪成一團。其實，只要他勾勾手指頭，有的是女人爲他洗手作羹湯吶。
寒子時以爲自己再也吃不到顧繁朵做的飯了，卻在這樣一個平凡的日子，嚐到了她極好的廚藝。
幸福得想流淚。
當然，寒子時不可能真的掉金豆子，眼眶卻著實有些泛紅。
吃完早餐，差不多八點。
寒子時主動收拾碗碟廚房，去書房抱了一臺手提出來，坐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處理公事。
忽而，他背上一暖，整個人僵住，觸碰鍵盤的手微微顫動……
顧繁朵背靠著寒子時的背，用手機刷早間新聞，娛樂八卦，什麼都瞭解一點。她看得津津有味，卻不知道自己把寒子時撩撥得心神不寧了。
“顧繁朵，到沙發上去，地磚涼。”
“鋪了地毯。”
“好吧……顧繁朵，你這樣，我沒法工作了。”
“爲什麼？”
“你的氣息無孔不入，讓我如何自拔？”
“顧小姐，你……”
寒子時說，“我做飯給你吃，養你和我們的孩子，一直這樣，老去，不好嗎？”
顧繁朵終於想起來了，昨晚快要睡著時，寒子時在她耳畔的低語。
醫生見自己說了半天，對面壓低帽檐，令她看不清真容的女子，卻只是安靜地發呆，她微擰了擰眉，“顧小姐，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額……嗯，我在聽。”顧繁朵眨了眨眼，淺淺笑道。
醫生本已有些生氣，卻見對面女子帽檐下的脣角上翹，隱約露出一顆小虎牙，乖巧可人，頓時沒了脾氣，繼續道：“確定是宮內懷孕，只是……”
顧繁朵心提了上來，猛然擡頭，墨鏡下的眼睛瞳孔急劇收縮，“只是怎樣？”
“目前還聽不到胎心。”醫生見女子臉色刷白如雪，淡淡道，“你不用緊張，每個胎兒發育的情況不一樣，這次做檢查只是爲了排除宮外孕。第8周，你再過來一趟，檢查胎心和卵黃囊。至於絨毛採樣等，一步一步慢慢來。”
顧繁朵舔了舔嘴皮子，雙手無意識地摳著手袋，到底問出一直憋在心裡的擔憂，“醫生，懷孕前孩子的父親抽菸喝酒，對這個孩子有沒有影響？”
醫生的眉毛很明顯地蹙成川字，口氣也變得硬邦邦的，“既然打算要孩子，懷孕前三個月，作爲父母就應該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胎兒有沒有問題，要16周左右做過唐氏篩查才能確定！”
顧繁朵咬了咬嘴脣，“母親一方在懷孕初期用過類似致幻藥的藥物，額，我及時洗了胃……這個對胎兒的危害是不是比父親抽菸喝酒還要大？”
醫生額角已經開始突突地狂跳，“你是我這個月見到的對孩子最不負責的孕婦！現在害怕了，當時怎麼不注意？行了，你現在多擔心，都沒用。還是要等第8周過來做胎心和卵黃囊檢查，才
能確定有沒有胎停育。”
“什麼……什麼胎停育？”顧繁朵後背起了一層的冷汗。
“胎停育就是胚胎停止發育，死胎。”
醫生扶了扶眼鏡，臉色緊繃繃的，“如果屆時胎兒發育正常，就算是闖過了這一關。12周過來建立婦幼保健手冊。之後的16周安排做唐氏篩查，如果有問題，遲些再做羊水穿刺。總之，你急也沒用，只能一步步來。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謝謝醫生。”顧繁朵死死忍住忽然想要哭的衝動，哽著嗓音道。
昨天這小姑娘就是自己來做檢查，今天又是一個人來拿結果，難道是……唉！
醫生見顧繁朵嬌嬌小小，讓人忍不住想呵護的模樣，被她冷冰冰訓斥半天，一聲不吭地聽著，想到自家女兒，突然有些不忍心，略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你的擔心沒有任何用處！我見過孕婦從懷孕第一個月就開始孕吐，滴水不進，把胃汁和血絲都吐了出來，住院，打營養針，打到血管都破了，只能埋固針繼續輸營養液，從5周吐到28周，在第三個月時，那名孕婦堅持不住，求醫生打掉。
我跟她說，你看，你動靜這麼大，他還健健康康，他都不放棄，你有什麼理由放棄？要知道有很多媽媽住院養胎，動一下，孩子就沒了。所以，我告訴那名孕婦，我們學醫的相信緣分，既然寶寶那麼勇敢，生命力那麼強，做媽媽的也不該放棄。
姑娘，這樣的事例有很多，我跟你多廢話這麼幾句，是看得出來，你很珍惜這個孩子。所以，你也別太擔心，寶寶都比媽媽要堅強。你回去後，對自己好點，水果蔬菜魚類啊穀類等東西，按照孕婦食譜，或者請個營養師調配著，好好吃！這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會跑！”
墨鏡下的眼刷然流下兩行清淚，顧繁朵猛點了下頭，狠吸了吸鼻子，“噯。”心酸得連“謝謝”都忘了說，拉開門，急急走了。
這是第一次，顧繁朵在完全陌生的外人面前失態。不是因爲這名中年女醫生說的事例，而是她的語氣像極了她的母親。
如果她的媽媽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顧繁朵，你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哥哥會娶妻，表姐會嫁人，心愛的男人是你的仇人，你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只有肚子裡這個健康尚不確定的孩子是屬於你的。
所以，你要聽醫生的話，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至少你不能虧負這個陪著你一起努力的小胚芽。
顧繁朵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不知絆到什麼，踉蹌了一下……千鈞一髮之際，寒子時箭步衝了過來，及時勾住她的腰，穩住她前撲的身子！
寒子時現在過的日子，真的是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
出門前，顧繁朵還跟他背靠著背甜蜜蜜，來到醫院，她就換了一副面孔，冷冰冰地，“我自己進去。”
顧繁朵現在就是他的祖宗，他根本就不敢違抗，只能乾巴巴地在外面心急如非地等著，度秒如年，心跳砰通砰通地亂，呼吸都跟著不通暢……
“顧……”
“別叫我！”
顧繁朵猛地將毫無防備的寒子時推得重重撞到牆上，一雙清澈的眼閃動濃烈的恨意。
“你不配！你爲什麼要抽菸，你爲什麼要喝酒，你爲什麼要認識趙顏！你爲什麼要那樣欺負我！我欠了你什麼？我家欠了你什麼？我爲什麼要承受這一切！寒子時……我恨你！”
寒子時的眼神空了。
她說什麼？
顧繁朵她說，她恨他……呵，他恨她。
高大挺拔的男人這一刻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深深地彎下腰，像一個蹣跚無力的老人。
可怕的沉默在寂靜無人的走廊裡滿眼。
寒子時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聲音又啞又低，低到她幾乎聽不清楚，“對不起……”
顧繁朵逸出一聲冷笑，忍著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挺直脊背，一步兩步三步走到電梯口站定，渾身都控制不住地發抖，冷汗直冒……
寒子時狠狠抹了一把臉，手撐著牆，站起身子，闊步走上前，直接將顧繁朵打橫抱起……這才發覺，顧繁朵身上的薄薄的襯衫已然被冷汗浸透！
“寒子時！”
“你叫，你儘管叫！只要你不怕被人發現！”寒子時自嘲地笑，偏生笑得眉眼彎彎，極溫柔的模樣，“顧繁朵，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咱倆就是死，也要綁一塊兒死！”
星眸深處猩紅如火，閃爍孤注一擲的偏執和瘋狂，平日的優雅淡漠喪失殆盡，這樣的寒子時，令顧繁朵又怕又痛。怕是相信他真的敢跟她同歸於盡，痛的是，早知今天，他當初爲何那麼殘忍地對待她？
一切的惡果都是寒子時的報應……卻一一報應在他們的孩子身上。
寒子時將顧繁朵塞進車裡，直奔蜜色旗下的星級醫院，安排這兩年專門負責顧繁朵身體檢查的沈醫生聯合婦產科權威專家會診。
顧繁朵像一尊沒有靈魂的娃娃由著寒子時像頭暴怒的獅子叫囂著讓醫生們折騰她。
會診結束，寒子時從沈醫生那裡得到的答案與顧繁朵從女醫生聽到的幾乎一樣。
相比較顧繁朵的驚慌，這個結果卻讓寒子時鬆了一口氣……至少是宮內懷孕，至少能看到胚芽組織，至少希望還在！
沈醫生安靜地侯在一旁，等寒子時冷靜下來，這才小心翼翼道：“顧小姐的身子骨比較弱，您最好安排營養師爲她配置飲食方案。爲了胎兒健康考慮，這段時間，您和顧小姐最好不要進行房.事。
早期稍有不慎就會造成胎盤脫落……中期情況穩定時，一般來講，是可以的。只是顧小姐情況比較特殊，同房很可能造成羊水污染，進一步影響胎兒發育……後期的話，同.房會造成胎兒早產……”
寒子時眉色薄冷，“沈醫生，以後請叫她寒太太。”心道：上次顧繁朵月事感冒發燒，這位沈醫生不斷提醒他，不要進行房.事；這次顧繁朵懷孕，這位沈醫生又不斷不斷地提醒他，不要進行房.事……呵，他是幾個意思？
信息量有點大呢。
看來，他有必要給顧繁朵換一名女私人醫生。
沈醫生微愣片刻，忙道：“好的……恭喜寒少與寒太太。”
寒子時大步流星步出書房，徑直走向安靜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顧繁朵，一手摟著她的腰，扶著她起來，相攜離開。
那女孩兒可真是嬌小啊，寒子時那樣摟抱著她，她就像是男人遺失的那根肋骨，那麼契合地依附著他……而寒子時那樣地攙扶著她的後腰，珍惜之情，溢於言表。
沈醫生緩緩地笑了，聽著總統套房的大門吱呀一聲合上，恍惚裡，他聽見顧繁朵曾問他，“沈醫生，你有大白兔奶糖嗎？”
那天的他，沒有大白兔奶糖。那天的顧繁朵，很好看。
俊眉修目的斯文男子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糖，取出一粒剝開糖紙，丟進嘴裡，籲出一口濁氣，“顧繁朵……顧繁朵……顧繁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