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精靈,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裡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疼你不疼!”
纖細白皙的手指柳絮般輕撫過顧繁朵細膩的臉頰,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尖,樑時時柔聲曼笑道,細長靈動的大眼睛漾開如春的輕佻媚色。
若非穿著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裙,妥妥的倜儻公子哥兒,真真恍若那《紅樓夢》裡的***紈絝馮紫英現世。
顧繁朵垂眸,執起紅豔的圍巾,半遮住臉,欲說還羞地輕擡眼皮,淡而俏地膩了一眼樑時時,嗓音像在夏風濃烈的夜裡,清然大氣,“丹青卷,鐵扇晝白,望紅塵,韶華如筍,夜色似我!你疼如何?不疼我,又、如、何?”
樑時時微愕……反應過來,拍著顧繁朵的肩膀,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啊哈……接的好接的妙!”
顧繁朵默默將手裡的破圍巾丟給也在捂著嘴偷樂的郝繁花,悄然紅了臉。
“咳咳……我們繁朵很厲害啊!”佘導是真沒料到顧繁朵會如此應和樑時時的一時抽風,咳,看不出來,這小姑娘也是個慣會耍寶的嘛!潛力無限!
“看來,接下來這一場戲,就不用我多說什麼了!來來來,五分鐘後,拍今晚最後一條,咱們爭取一遍過,早點回去睡覺啊!”
“哪裡,哪裡,我不過是靈光一閃,獻醜了!下場戲還需要辛苦佘導給我講講動作表情要領什麼的。”顧繁朵略有些尷尬地笑。心想:這天一黑呀,人的心理防線就鬆懈了幾分,一時大意,差點將“高調做事,低調做人”這八個字忘諸腦後,露出尾巴來!
只是,這樑時時爲何突然說出那般別有暗示的話來?
顧繁朵這麼敏感地一琢磨,免不得朝前方的一道清俊剪影覷了一眼。像是有感應般,那人倏爾回頭,一雙形狀姣好的漆黑丹鳳眼狠勾勾地看著她,像無涯的深潭,直想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顧繁朵猝然地硬生生錯開視線,心笨咚地亂跳了兩三下。
寒子時黑眸低垂,淡漠地掃了眼剛剛被顧繁朵扯住的衣袖,自嘲地擡頭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拂落滿頭的人造雪,脫***下的外套遞給助理,接過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口,挫敗地想:她現在果真不怕他了,她只嫌棄他!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愛的反義詞不是恨,而是漠不關心。
寒子時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炫妹行爲簡直和傻缺沒兩樣!
“呵”一聲輕笑逸出,寒子時一揚手,半瓶礦泉水在夜空中滑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準確落入垃圾桶裡。
最後一場夜戲結束,已經將近十點半了。
顧繁朵湊到佘導跟前,等待他回放一遍剛剛的戲份,確定沒有BUG,不用重拍,寒暄了兩句,離開了片場。
樑時時瞧著佘導、柳製片和寒子時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一時應該走不開,便快步跟上了顧繁朵。
她又不是蠢貨,剛剛說的那一段話,可不是耍寶,
那分明是寒子時給顧繁朵的愛情吶!然而,很顯然地,顧繁朵這隻明明心思玲瓏的妹紙,並沒有覺察到她的良苦用心。
爲什麼這麼相愛的人卻偏要選擇傷害對方?
要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更多的人類,他們自稱是單身貴族,不想談勞什子的戀愛,很大一部分並非真的如此,而是他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給自己心動的人,或者愛的人並不愛自己。
啊……越想越氣,好想打死這兩隻喵!
奈何,不能。
只能試著溫柔地喚醒。
樑時時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嘀咕著,“怎麼有種變身活體聖母的錯覺?”打了個惡寒,速度跟在顧繁朵和徐凱後面下樓。
“繁朵,你明天有空嗎?我們前幾天說好的,若是有空,一起參加Vinson&jeans時尚派對的?”
“啊……”顧繁朵眨了眨眼,反應了幾秒,才記起貌似是有這麼回事兒。她雙手插兜褲兜裡,緊張地握成拳頭,聲音卻清清脆脆的,“好啊!明天沒有排我的戲,那就一起去吧!”
豎起耳朵來,偷聽兩人交談的樑時時差點一腳踩空,默默思考:如果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都有誰會對她說一句,“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唔,不會。
她會把那一張船票,送給她深愛的男人。
“嗯嗯嗯,謝謝你,繁朵!那,我明天去酒店接你,成嗎?”徐凱激動地直搓手,又撓了撓後腦勺,“我今晚得回家一趟,那,我保證明天八點準時到酒店,給你電話,你再下樓,成嗎?”
“額……不用了。你把地點時間發給我。我表姐,也就是我經紀人會送我過去的。你放心吧,我說話算數,不會落跑的。”顧繁朵無端端覺得這樣的徐凱竟有幾分小可愛,忍不住輕笑道。
樑時時和郝繁花默默地聽著兩人交談,在心裡同時給顧繁朵點了一支蠟。
幾人從校園正門走出來,徐凱紅著臉跟顧繁朵道別,一步三回頭走向他那輛炫酷的紅色跑車,中間差點磕到樹,傻瓜似的揮了揮手,這才依依不捨地發動車子離去。
“繁朵,我們聊聊。”
顧繁朵愣了一下,“花花,你先去車上等我。”
樑時時也給了她的助理一個眼神。
“時時姐,什麼事?”
“繁朵,你是個聰明姑娘,不會不知道寒子時最近花樣炫妹是因爲你吧?”向來喜歡單刀直入的樑時時目色清寒地盯著顧繁朵。
“時時姐,我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並不覺得寒少會因爲我做出一些……額,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事兒來呢。”顧繁朵微微笑道。
兩人站在一盞路燈下。
明黃色的光暈裡,女孩兒清秀乾淨的容顏越發雅緻姣好,笑容也清暖溫柔,可卻讓樑時時遍體生寒。
她想,難怪寒子時會在顧繁朵身上栽了大跟頭,一栽就是好多年。
這個圈子裡每個人都說她樑時時敢愛敢恨,拿得起
放得下,是個狠心的小主;她一度也認爲自己是;可今兒個,她算是長見識了,像小白兔一樣靦腆無辜的顧繁朵纔是最狠心的小騙子。
顧繁朵將垂落耳邊的一縷髮絲掖到耳後,朝表情僵硬的樑時時輕笑著頷首,“時時姐,若是沒有別的事兒,我先走一步了。”
樑時時沒有吱聲,只是拿一雙格外雪亮的眼睛像打量怪物一樣掃描顧繁朵,奢望能從她身上尋到哪怕一絲一毫屬於那人的溫柔氣息。
然而,樑時時失望了。
顧繁朵的溫柔只是一張皮。
那個人的溫柔纔是繾綣到骨子裡,散發出惑人的香氣來。
“寒子時曾經問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我說,結不結婚並不重要,反正我有房子有車子有存款,並不需要通過結婚,跟一個男人綁在一起,尋找所謂的安全感。但是,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他說,他想結婚,想在教堂舉行婚禮,因爲答應過一個人,要當衆彈奏《致愛麗絲》給她聽。”
樑時時笑著聳了聳肩,“我就調侃他,如果你一直等不到那個人,我陪你四手聯彈《不能說的秘密》可好?”
一剎那,顧繁朵的心無端端地提到了嗓子眼,臉皮都跟著緊繃起來。
樑時時能成爲MSE當紅花旦,數次奪得國際影后頭銜,光有精湛的演戲是不夠的,還要有能搶奪好資源的手腕人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情商……所以,這察言觀色的本領自不必說。
幾乎是顧繁朵眼神一躲閃,樑時時便知道自己敲到了她的痛處,嘴角綻放一抹惡劣的微笑,“顧繁朵,你想知道,寒子時是怎麼迴應我的嗎?”
這樣不再與她插科打諢,佯裝自來熟的樑時時令顧繁朵無所適從,但輸人不輸陣。
“不好意思哦,我並不想知道。”
轉身欲走——
“寒子時,他答應我了。我想,你知道這意味什麼?”
顧繁朵身形微頓,繼續往前走。
她知道寒子時的“答應”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一個沒有期限的婚約。
意味著,樑時時也是寒子時承諾的,會娶的女人之一。
然而,顧繁朵不敢深想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下發生的這段對話,寒子時又是在怎麼樣的心情支配下,答應了樑時時。
一步,兩步,三步……
怎麼辦?樑時時刺痛了她。
她也不想要她好過呢。
轉身,雙手插進哈龍褲褲兜裡,風揚起她俏麗的短髮,她眉眼含笑,對著還站在原地的樑時時,輕笑道,“可是,時時姐,我知道你心裡住了一個人。”
樑時時整整愣了一分鐘,靜靜目送穿著白襯衫黑色小腳褲,一身颯爽的顧繁朵闊步走遠,她才笑著搖了搖頭,“一隻亮出一對小虎牙的小兔子!”
“樑小時,你又多管閒事了。”
輕佻的嗓音從校門口那株玉蘭樹後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