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繁朵請寒子時喝了好多整瓶整瓶的果汁、礦泉水,唯獨不去還他那半瓶水。
兩人就這樣“僵持”到了學期末,隔在寒子時和顧繁朵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一捅即破。
就在這時,寒子時聽說了顧繁朵接受了他們系的大才子的表白,本來懷揣著對義父的承諾和對顧繁朵的感情,痛苦不已的他頓時勃然大怒。
盛怒之下的寒子時失去理智,衝到顧繁朵宿舍樓下,遠遠便看見她揹著雙肩包,踢踢踏踏走過來。
那時已經是寒夜十點,又是學期末,考完試的學生基本都踏上了回家的路。校園裡安靜得只有流浪貓的身影,迎接它們的則是一個挨餓受凍的寒假。
顧繁朵淡淡看了一眼寒子時,從書包夾層裡掏出一包貓糧,走到花壇邊,在一羣流浪貓面前蹲下,投餵它們。
做完這一切,顧繁朵才施施然走到寒子時面前,坦然地開口,“你來了。”像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寒子時是個聰明人,僅憑這三個字,便知道大才子表白院花是顧繁朵故意讓人傳到他耳朵裡的,當下又氣又惱,狠狠瞪了顧繁朵一眼,拂袖而去。
這一次,顧繁朵主動扯住他襯衫的後襬,輕輕地急急地說,“寒子時,昨晚夢見你了……”
這是顧繁朵委婉的暗示。
我喜歡你,我想你,於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寒子時整個人都僵硬了,哪裡還有力氣擡腳往前走。顯然,他聽懂了。
不知過了多久,寒子時往後側頭,目光溫柔地盯著顧繁朵的發頂,漂亮的發旋兒,發出一聲宿命般的嘆息,“怪不得早晨起來這麼累,原來是在你的夢裡奔跑。”
月光下,顧繁朵擡起頭,靜靜地回望寒子時清澈漆黑的眼睛,越發輕輕地問,“寒子時,你什麼意思吶?”
兔子一眼柔軟,月光一樣清冷的女孩兒張著一雙大眼睛吧噠吧噠期待地看著寒子時,他整顆心狂跳……
“我在你的夢裡奔跑……是想追上你的……這裡。”
修長白皙的手指指著顧繁朵胸口的位置。
我在你的夢裡奔跑,是想追上你的心。
溫柔的夜色裡,兩個人都面紅耳赤。
這就是寒子時的表白了。
唯一的一次,對女孩子表白,是屬於顧繁朵的。
寒子時睜開眼睛,天色已暗,城市的霓虹闌珊,絢爛了落地窗外的世界。他嘴角勾著溫柔的笑,眼裡卻盪漾著悲傷的情愫。
顧繁朵說,“寒子時,你說,我報S大,好不好呀?”
顧繁朵說,“你好,請問你可以把水借給我嗎?”
顧繁朵說,“你來了。”
顧繁朵說,“我昨晚夢見你了。”
顧繁朵說,“……”
她就是這樣一個壞心眼的小妮子,偏愛這樣漫不經心地折磨他的心臟,而他偏偏無法脫離她設下的魔障。
她卻始終清醒於他的深情之外,從未沉迷。
不然,六年前
的秋天,她不會用同城快遞寄給他半瓶礦泉水,乾脆絕然地離開S市,一去就是四年。
寒子時重新打開電腦,漆黑明亮的眼睛冷冷看著人前溫婉乖順如小白兔的顧繁朵,臉上揚起淡淡的嘲諷,這般唯唯諾諾的模樣哪裡是她的本性!他倒要看看“情商高著呢”的顧繁朵要僞裝到什麼時候?
或許,她不打算僞裝下去了。
寒子時的目光定定落在顧繁朵重新剪回的俏麗短髮上,已經開始期待今晚的相處時光,顧繁朵將如何迴應他出差前對她說的那番話。
助理敲門,提醒寒子時,《初心未泯》全體主創已經在樓下的宴會廳包廂落座,問他是否要出席。
寒子時只是頷了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助理傳達了消息,去不去那是主子的事兒,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步出寒子時的房間。
寒子時又靜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去衣帽間換了一身行頭,黑色襯衫配黑色長褲,邪魅又雅緻。
幾乎是在寒子時走進包廂那一瞬間,顧繁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卻敏感地聽到包廂內有女生倒抽冷氣的聲音,疑似都被這位禁慾系美男給驚豔到了。
哪裡是疑似,分明是肯定。
顧繁朵淡淡地掃了眼那名叫柳琉的女製片人,妝容精緻的漂亮臉蛋上竟然飄起了兩朵小紅雲,更不必提寒子時的青梅小姐,在《初心未泯》裡飾演女三號的趙顏更是柔情蜜意地看著寒子時。
這二人是不動聲色地表達對寒子時的愛慕,樑時時卻要大方的多,她直接笑盈盈地朝寒子時招手,“子時,坐!”
聽到樑時時這鏗鏘有力的三個字,顧繁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這一桌就剩下了兩個位置,一個在趙顏旁邊,一個就在她和樑時時中間。若是寒子時選擇了樑時時,那意味著……
顧繁朵低下了頭,跟面前的小茶杯大眼瞪小眼,開啓縮頭烏龜模式。
寒子時清幽幽的目光像大風在顧繁朵的發頂刮過一圈,走了過來,侍者體貼地爲其拉開椅子。
一瞬間,屬於寒子時身上特有的清冽的淡香向顧繁朵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襲來,令她幾乎暈眩。
顧繁朵僵硬地看著前方,眼角餘光卻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心神恍惚。她想,他明明只離開了一個星期,給她的感覺像是他們昨天才分別,又像是他們已經分開了一個世紀……那麼近,又那麼遠。
寒子時一來,她的時光感立馬錯亂,不知今夕是何夕。
顧繁朵討厭自己的情緒被寒子時牽著走,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頭髮,嘴角淺淺彎了彎。她一邊優雅地進食,一邊低聲得體地迴應別人的問話,若是沒有人與她講話,就保持著溫柔傾聽的姿態。
樑時時自己就是個明豔動人的大美人,每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總是越看越滿意,又身處美女如雲的娛樂圈,真的挺容易審美疲勞的,但她還是被顧繁朵勾脣淺笑的模樣驚豔到了。
黑色短髮,黑白眸,正色紅脣,白衣,清絕出塵。試鏡會那
天,長髮的她溫婉有餘,靈氣也有,卻給了一種過於拘謹的小家之氣。此刻短髮的她淡去了些許的幾分柔和味道,平添了些許颯然的風情。
樑時時託著下巴,隔著一座禁慾系冰山,若有所思地看著顧繁朵。她心想:就她所見,再沒有一個人比顧繁朵更適合塗抹正紅色的口紅,襯得那張脂粉未施的臉,別樣迷離。
是的,迷離。
這樣的顧繁朵可以令任何一個男人都感到神秘,激起他們濃厚的好奇興致。
難怪冷漠精明如寒子時也曾拜倒在她的白裙之下,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原來寒子時錢夾裡的那個短髮女孩,真的是你。
嗨,寒子時的初戀愛人。
顧繁朵。
“顧小姐,你留短髮可真好看,搞得我也想去剪短髮了。”樑時時眼裡閃動著真誠的讚美。
顧繁朵呆了下,紅著臉,柔聲道,“謝謝。其實,我很懶的。留長髮,太難打理了。短髮就要方便很多。當然,留短髮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如果你以後想留長,又不考慮接發的話,要度過一個漫長的短到長的尷尬期。”
樑時時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上次的顧繁朵安靜怯弱像一朵菟絲花,楚楚動人,觀之可親,卻精彩地表演了浪漫的風塵女郎;今天的顧繁朵簡約冷豔,渾身散發著旁人無法靠近的氣息,開口說的卻是發自真心的大實話,溫暖熨帖。
真是一個矛盾迷人的女人。
“繁朵,你這麼漂亮,在美國讀書時,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吧?日子肯定過得很充實吧?”
這次出聲的是趙顏,坐在顧繁朵斜對面。
顧繁朵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掃了眼寒子時,握著筷子的手下意識捏得緊緊的,臉皮也有些緊繃,笑容卻十足友好,“沒有呢,一邊忙著學業,一邊忙著打工,基本上是學校、宿舍和打工的地方,三點一線。”
頓了下,顧繁朵將臉頰邊的頭髮掖到耳後,露出幼白精緻的小耳朵,嘆息道,“現在回頭想想,那段日子過得確實又簡單又充實,挺快樂的。”
簡單、充實、快樂……
暖紅色的明亮燈光裡,本來在用手機查閱郵件的寒子時,他雋秀清俊的面龐冷淡如月光,漆黑的瞳仁緊縮了縮,眼底浮現淡嘲和落寞,修長白皙的手指點著屏幕,卻遲遲沒有再動,只是指肚的微顫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顧繁朵的意思是,跟他在一起,不簡單,不充實,不快樂?
寒子時猝然起身,椅子埋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包廂內陷入鴉雀無聲的詭異沉默。
寒子時卻一無所覺,他拿著手機,冰著一張臉,闊步往外走,眼裡佈滿春風也吹不散的陰霾。
寒子時來的匆匆,去的也是莫名其妙。
衆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依然不解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這位閻羅王拂袖而去!
顧繁朵悻悻然放下筷子,心想:寒子時是在聽完她的話之後,走掉的。那……又是她惹惱了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