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相愛,卻不知道該如何和和美美地過日子,總是冷戰,熱吵,冷戰,熱吵,沒完沒了。而她多怕吵著吵著,感情就淡了,卻還記得曾承諾對方的所有事兒,過去的點滴美好,依然留在記憶裡,比如寒子時曾答應她,給她建一棟有著紅屋頂的房子。
顧繁朵張著一雙明媚的大眼,靜靜地將佔地將近三百平的三層別墅,逛了一圈,除了沒有人住過的味道,該有的佈置都有了,是那種可以拎包即住的漂亮。至於這間房子裡所有的溫馨小擺設,都是她買的。
對,是她買的。是六年之前的那兩年裡,寒子時“逼著”她買的各種物什,小到貼在冰箱上的四葉草便利籤,擺在茶幾上的龜形菸灰缸,大到臥室裡的牀,牀下鋪就的長毛地毯,都是她買的。
她本來還在奇怪,爲什麼自己買的這些東西,都沒有出現在她和寒子時住的玉蘭西苑。現在看到這裡的一切,顧繁朵總算明白了。
顧繁朵心中大慟,愣愣地看著素雅溫馨的一角一落,眼眶倏然就紅了,她不敢想象寒子時是以怎樣的心情,將她買來的東西,一點一點轉移到這裡,擺在合適的位置,不敢去腦補他當時的表情是怎樣的期許,不敢去想象,那兩年裡,他每次傷害她之後,甩門而去,是不是就一個人躲在這裡……孤單地舔著傷口,等待天亮?
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從後面環住顧繁朵的腰,男人堅毅的下巴抵著她的肩膀,輕聲地問,“喜歡嗎?”溫熱的氣息,夾雜著令顧繁朵迷戀的麝香氣息,令她心裡的痛更加深了幾分,疼到無法呼吸。
“寒子時,我今天說,我不想和你過了,你是不是特別難過啊?”
這個男人一心一意想和她好好過日子,默默地實現年少時對她的承諾,她卻動不動就要甩掉他的手,動不動就把“我不想跟你過了!”掛在嘴邊,一定很傷他的心吧。
寒子時的不安,她一直以爲是他的原因,而這一刻,站在這裡,滿眼的熟悉的物件提醒了顧繁朵,寒子時的不安,她也是要負責任的。
顧繁朵的詢問令寒子時望著頭頂的璀璨吊燈,眨了眨眼,突出的喉結滾動數次,卻沒有發出聲音,嘴裡滿是苦澀。淡淡的一句詢問,卻令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感到了莫大的委屈。
是的,就是委屈這個詞。他那麼那麼努力,她卻不想跟他好好過下去了。傷人啊。
寒子時放下一隻手,握住顧繁朵冰冷的小手,這纔想起自己忘記開地暖了。
爲了照顧顧繁朵孱弱的身子,房子下面全鋪了水暖。這會兒,開了暖氣,顧繁朵被凍得有些發僵的身子慢慢地活泛了,蒼白的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顧繁朵束手束腳地站在客廳裡,木木然地看著寒子時用電水壺燒了水,並沒有走回來,而是背對著她,站在那裡,等水開。
咕咕的燒水聲裡,顧繁朵呆了片刻,這才扶著沙發扶
手,坐了下來。
寒子時給顧繁朵裝了一大杯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便在她左手邊的沙發上坐下,掏出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
顧繁朵抱著暖呼呼的水杯,滿足地逸出一聲嘆息,閉了閉眼,她聽見自己小小聲地說,“寒子時,我們談談。”
寒子時戳手機的動作微頓了好幾秒,才繼續,輕而又輕地“嗯”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形容不出來的笑容,“顧繁朵,說起來,我們確實沒有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
四目相望,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顧繁朵有些不自在地掩脣清咳了兩聲,垂著眼皮,低聲道:“寒子時,從我跟你說,我們之間缺少溝通後,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你生氣,你憤怒,你不安,是因爲你總是圍繞著我轉,而我卻沒有按照你的意思做,因爲我還有別的事情去做。但是,之前的我並不太懂這樣的不對等,對你造成的心理落差,反而一直都認爲你越活越回去,越來越幼稚。其實,並不是這樣的,你是孤單了那麼多年,現在得到了,纔會那麼想緊緊地抓在手心裡,渴望時時刻刻和我在一起……”
顧繁朵說到這裡,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頭卻垂得更低了,柔和的燈光爲她雪白的後頸子塗抹上一層溫潤的光澤。
她繼續道,“但是,寒子時,這樣是行不通的。我們都是大人了,不是活在無憂無慮的青春時代。我可以保證,在愛情世界裡,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但是,在生活裡,我除了是你的妻子,還是安安的母親,同時我也是一個有事業的女人。方方面面,我都有著責任的。我只能儘量平衡,儘量將時間更多地分給你。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冷靜一點,將一些精力分配到你喜歡的事情上,比如你說的研發網遊。”
寒子時握著手機的手指寸寸收緊,他的眼神很深很深地盯著顧繁朵,眼裡翻滾裡晦澀不明的情緒,半天,才啞聲道:“顧繁朵,你是不是被我黏累了?”
顧繁朵舔了舔嘴皮子,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我只是覺得,感情再好的夫妻,也該給對方一些隱私空間,給對方信任和尊重。沒有信任和尊重,生活會生出很多問題的。寒子時,你不能總是追著我跑,你會累,我也會累……因爲這條路,還有幾十年要走,很漫長。”
寒子時的手背青筋暴突,眼眶驀然地紅了,他再次擡起頭遮住眼,又過了良久,嗓音格外沙啞地問,“顧繁朵,跟我這種沒有安全感的孤兒一起生活,確實讓你累了。我承認,我沒有父母,我沒有見過正常的家庭生活模式,我不知道該如何哄生氣的妻子,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家庭的矛盾……雖然我每次都哄好了你,但我清楚,我們之間的問題都沒有解決,它們都累積在那裡,等著有一天,像火山似的噴發。”
顧繁朵擡眸,惻惻然地看著渾身散發寂寥和無力的寒子時,嘴巴里也苦苦的,她擡手,抹掉眼角的淚水,努力擠出大大的微笑,柔聲道:“寒子時,你想得
太多了。每一對夫妻都會像我們這樣吵架的,重要的是,及時把問題說開就好了。所以,我們以後要多多交流。你不要什麼事兒就不說,像下午那樣……纔會導致你說的爆發局面。”
顧繁朵起身,走到寒子時面前,蹲了下來,腦袋枕著他的大腿,臉貼著被體溫熨熱的褲子,蹭了蹭,她伸出手,抱住寒子時的腰,“不想跟你過了,只是氣話啊。”
寒子時整個人都僵硬了,遲疑了好幾秒,才放下遮住眼睛的那隻手,眉眼低垂,一下一下撫摸顧繁朵烏黑柔軟的發,輕而又輕地“嗯”了一聲。
顧繁朵彎了彎脣,心嘆了口氣,脣角彎彎地笑了。她心想:就這樣慢慢地溝通,慢慢地過正常夫妻的那種日子吧。寒子時沒有經歷過,她經歷過,她來教他好了。就算他不會,那也是沒有關係的,因爲家庭生活本就沒有固定的模板可參考,只要互相扶持,共同分擔,懂得體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繁朵擡起頭,伸手一寸一寸地摸了摸寒子時精緻漂亮的臉蛋,眼神亮亮的,軟軟的,波光裡浮動著深深的眷戀。
寒子時擡手,覆住顧繁朵的手背,看著她的眼,低聲道,“顧繁朵,這裡離市裡太遠了,不方便安安上下學。所以,我們工作日就住在市裡,你每個週末陪我來這邊,住一晚,好不好?”
從顧繁朵開始懂男女之情時,她便發覺,一個男人用很低的聲音說話,那時候他的表情和嗓音都會特別的溫柔,像林間燕子的呢喃,溫柔得讓人不捨得拒絕。
“好。”
顧繁朵默默爬起來,坐在寒子時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看了眼手錶,已經是深夜十點了,便道:“今天就在這邊睡吧,明天早點趕回去。”
寒子時親了親顧繁朵的鬢角,低低“嗯”了一聲。
第一次有些尷尬的溝通過後,兩人頭靠著頭,煩躁的心都漸漸平靜了許多。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註定格外的熱鬧。
顧繁朵五點多就醒了,她一翻身,寒子時也跟著醒了。兩人簡單洗漱一番,便往市裡趕,回到玉蘭西苑,時鐘剛好指向七點半。
周媽給一家三口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便回去了。
顧繁朵考慮許久,覺得應該去看看顧夜白。在這樣舉家團圓的日子,無論如何,她該去看看這位哥哥的。
因著家裡一直有周媽和鐘點工幫忙這打掃衛生,前兩天,才做過一次大掃除,所以,用過早餐,寒子時和顧繁朵簡單打掃了一下,便開始準備晚上的年夜飯。
這會兒,顧繁朵一手拎著一根剛洗好的胡蘿蔔,表情吞吞吐吐地不時去瞄一眼寒子時,思考該怎麼跟他開口。
顧繁朵的眼神太熱情了,寒子時怎麼可能沒發覺,接過她手裡的胡蘿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話直說。”
顧繁朵舔了舔嘴皮子,小聲問,“寒子時,我可以不可以去看看顧夜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