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曾經患有社交恐懼癥,尤其是恐男癥的顧繁朵,她敢接近的人只有她的父親顧慶國和他這個哥哥。
顧夜白迷惑不解地上下打量寒子時。爲什麼他花了那麼多年都沒有令顧繁朵走出童年的陰影,寒子時什麼都沒有做,便像一塊磁石一樣,將顧繁朵這根圖釘吸附過去了呢?愛情真的存在如此震懾人心的磁力,竟激發出了顧繁朵內心的勇敢能量?
寒子時給顧繁朵繫好圍巾,垂下手,握住她的冰涼小手手,心疼了疼。他眸色清冷地看向顧夜白,“一起吃個飯?”釋放某種信號。
顧夜白心裡發出一聲冷笑。時隔六年,寒子時外表沒什麼變化,情商,哦,不對,是人反而變得僞善了!
顧繁朵殷切地看著顧夜白,“哥,一起吃個飯吧?安安也挺想你的?!?
“舅舅,來吧!”本來握著寒子時的小拇指不撒手的安安,聞言,立馬機靈地去抱住顧夜白的大腿,仰起一張萌萌噠的包子臉。
嗯!做兒子的,必須隨時充當媽咪的神助攻。這是顧繁朵從小灌輸給安安的理念之一。
其實,這些年裡,顧夜白每次回國,見著安安出落得越來越酷似寒子時,心理便跟著愈發得百味雜陳。
可安安畢竟是他幫忙換過尿布、洗過屁屁,留著顧繁朵一半骨血的小娃娃,他就算心有不甘和彆扭,到底也是把安安視若己出的。
所以,這一刻的顧夜白見著安安這小傢伙竟然幫著寒子時和顧繁朵,他不禁感到一陣心寒。
安安的這種偏向親爹親孃的行爲,何嘗不是一種對他的驅逐?
血濃於水,是再多的呵護也斬不斷的羈絆。
難道他註定要輸給寒子時?他費盡心思令寒子時自我放逐六年,以此來爭取和顧繁朵母子的相處機會,卻還是無法走進她們的內心深處……真夠失敗的。
顧夜白淡淡掃了眼安安,溫潤清透的黑眸掠過顧繁朵,對上寒子時,意味深長地,“恭敬不如從命?!?
顧繁朵拍了拍安安的後腦勺,笑著圓場,“還是我們安安面子大啊!”心道:怎麼感覺到了兩股強悍的殺氣……
因著顧夜白和顧繁朵是步行過來的,便坐了寒子時的車。
顧夜白和安安坐在後面,顧繁朵坐在副駕駛座。
被車內沉默的窒息感弄得難受,顧繁朵便戳開了CD播放器。
“我的心早已經一片黑暗,再沒有什麼可以點燃,我只剩眼角的一滴淚光,怎能把這世界照亮?
對你的恨已經慢慢變少,對你的愛依舊無法衡量,在原諒和絕望之間遊蕩,唯一的感覺是傷、傷、傷……”
低沉沙啞的熟悉男聲聽得顧繁朵毛骨悚然,她杏眸微瞪,不可思議地看向平穩開車的寒子時,嚥了口口水,默默地關了播放器,垂眸時,瞥見他的手微微顫動,像是被什麼情緒控制了……
顧繁朵甜甜地悵惘地想:很顯然,這首《鐵窗》,屬寒子時翻唱的
最是好聽。簡單的歌詞,卻深刻地傳達了她和寒子時十幾年的情路歷程。也是,她過去的六年裡,抱著大白,深夜無眠時,輕輕哼唱的歌。
真是好啊。原來,在她難受的輾轉難眠的時刻,也有一個他,唱著這首絕望擁抱著希望的歌兒,並且刻錄成盤。
寒子時你是以怎樣的心情錄製的呢?你每天都要聽聽這張CD裡的歌嗎?
顧繁朵的目光長久地盯著那盤CD,神思飄遠,便忘卻了身在何處。等她回過神來,車子已經停在了一條幽靜小巷的入口。順手將那張CD裝進了自己的包包裡,顧繁朵推門下車。
幾人沿著青石小路往裡走,在巷子深處,走進一棟老派的花園洋房。
到了裡面,顧繁朵才知道,這是一家總店位於法國巴黎的米其林餐廳。食材是每天從國外新鮮空運過來的,法式創意烹飪,美食淪陷感官,吃的是一種情懷。店裡只有22個座位,需提前預訂。
很顯然地,寒子時在來之前,便做足了功課,身著純白色改良版旗袍的氣質美女徑直帶著他們進了唯二的包廂之一。
包廂採用半圓形開放佈局,一面臨海,一面望山,景色疏淡遼闊。現場演奏的小提琴曲如潺潺流水,拂去顧繁朵心頭的焦躁,使她臉上的歡喜越發真誠了幾分。
兩名男士見顧繁朵著實高興,饒是萬般看對方不順眼,也只得暫時化干戈爲玉帛。一個安靜優雅地吃自己的,一個細緻地爲安安切牛排,完美勝任奶爸角色。全程當對方不存在,零交流。
顧繁朵面對此情此景,也無可奈何,隱約猜到寒子時是故意選在了這麼一個地方。所以,她前腳邁出花園洋房,後腳就照著寒子時的後腰不輕不重地戳了一記……
一股酥.麻順著脊椎骨直達寒子時的天靈蓋,令他壓抑地悶哼了聲,幽幽地盯了顧繁朵一眼,見她鼻孔朝天,無聲地“哼”了一下,心生無奈。
因爲寒子時的“使壞”,顧繁朵沒能在飯桌上令兩人和解,之後,便提議一起去附近的新開的一家遊樂園逛逛。
這家遊樂園安安是知道的,聽班上同學說,有密室逃生。他想玩很久了。
小包子一雙漂亮的杏眼bulingbuling地看著寒子時,小屁股也挪來挪去,表現出一副很著急的模樣,意思不言而喻,就差學人家小蘿莉撲到爹地的懷裡,撅嘴賣個萌,“求你了~!”
寒子時和顧夜白的視線在鏡子裡交匯,淡淡道,“大舅哥,你若是有事,不必勉強。”
大舅哥……大舅哥……大舅哥……
“咳咳……咳咳咳!”
反應了數秒才反應過來這大舅哥是指誰,正在和秦靈瓏微信聊天的顧繁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心想:某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吶。
顧夜白噌地黑了臉,內傷指數五顆星。“安安是我看著長大的。這點相伴時間,我還是很有的?!?
安安瞧了瞧又開始用內力廝殺的兩大幼稚男,感覺有取之不盡的冷氣朝他襲來。唔,此地不宜久坐。
他趕緊默默地爬起來,從兩張座位中間的空隙,爬爬爬,爬到前頭,坐進了
顧繁朵的懷裡。小胖手捂著嘴,打了一個很乖的呵欠,“朵朵,安安要先睡一下哦?!闭f著,便閉上了眼,兩排卷長的睫毛在眼窩下投落漂亮的扇形剪影,看上去特別萌萌噠!
顧繁朵越看越歡喜,不由給小傢伙拍了照,發給了秦靈瓏,還得瑟道:“果然是我生的兒子??!”
寒子時瞥見了這行字,眼眸盪開淡淡的寵溺,調高了車內的溫度。
S市的週末交通堵得讓人恨不得抓狂暴走。寒子時花了二十分鐘,才抵達顧繁朵說的那個據說就在附近的遊樂園。等到了地點,他更是發現自己上了好大的當。
這家所謂的遊樂園,分明是他和小少女顧繁朵第一次單獨出門來的地方!不過是翻新重建了一遍!
寒子時的一雙眼珠子整齊劃一地斜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滿臉無辜的顧繁朵,無聲地以口型譴責她,“顧繁朵,你這個小騙子!”
“真是受不了你們,動不動就眉目傳情!”安安捂著小嘴,又打了個呵欠,幽幽醒來,沒好氣地說。自己動手拉開車門,靈活地鑽了出去。
顧繁朵有心讓這兩位男士單獨談談,便帶著滿臉躍躍欲試,今天難得全程孩子氣的安安去玩密室逃生了,當然去之前,她還體貼地去給他們買了一些飲料。
寒子時和顧夜白在旋轉木馬對面的露天環形休息椅上坐下,人手一瓶降火王老吉……
寒子時擡頭,瞇著眼睛去看旋轉木馬後面的空無一人的摩天輪,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形成。
“寒子時,我的根基在美國,但不代表我在S市的勢力就不如你。你消失的六年,是我最好的可乘之機?!?
“這麼好的可乘之機,對於某些人,你還是一籌莫展,反而……”寒子時將手插進大衣,掏出一疊照片,刷到甩到兩人之間的椅子上。
顧夜白捻起一張樑時時被推出手術室的照片,語調輕鬆地,“寒子時,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退而求其次?!?
“唔,那爲何不繼續從她而終?”
“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六年前,我就清楚,我無法取代你在她心裡的地位。幹掉你,只會令她越發難以忘記你。然而,既然她如何也忘記不了你,那麼,我也就不強求了。我要的是,你消失於這個世界,顧繁朵的世界裡,將永遠只有我存在,哪怕終其一生,我只能擁有哥哥這個身份!”
“呵,那我要看看,你顧夜白能不能要的起!”寒子時喝了一口超級難喝的涼茶,眉頭蹙了蹙,不動聲色地看著前方,“前提是,你不能讓顧繁朵發覺,要讓她相信你我和好了?!?
“當然?!鳖櫼拱讉软?,看了眼神色平靜,氣度華美的男人,站起身來,俯視他,冷笑道:“寒子時,提醒你一句,那位沈局長或許是個可信之人,但他的身邊人就不一定了。你也好自爲之?!?
轉身,闊步往遊樂園的出口方向邁去——
“大舅哥,走好??!”
“……”
Damnit!
安安在郵件裡是怎麼說的來著?
“寒子時是世界上最賤的爹地!沒有之一!”
果然是……厚顏無恥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