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沒有開燈。
路旁的昏黃路燈光照射進來,便忽明忽暗的,增加了車內的旖旎味道。
因爲措手不及的驚愕,顧繁朵杏眸圓瞪,竟忘記了該將進犯她的男人推開……
她傻呆呆地任Hann予取予求的結果是,腦海有片刻的空白,身子寸寸發軟,下意識揪住了男人的西裝下襬。
柔弱無骨的姿態。
一聲輕笑逸出。
Hann依依不捨地退開,雪亮雪亮的星眸故意似笑非笑地看著顯然被親愣的顧繁朵,照著她腦門拍了一下,又揉了下,發動車子,繼續上路。
被親懵了的顧繁朵又被Hann的這種小動作弄傻了。
等顧繁朵回過神來,他們已經來到了清遠山。
上一秒還笑靨如花,下一秒就對她發瘋!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他到底想幹什麼?
月黑風高殺人夜!
顧繁朵渾身起了一層冷汗,“Hann!”
Hann將登山包甩到肩上,“顧董事長,既來之,則安之。錯過了今晚,你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顧繁朵,對於永遠不會回頭看一眼的女人,我只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
Hann一點一點收斂臉上的微笑,路燈光下的他,清冷的眼眸洇開一種微妙的情愫。
顧繁朵嚐到了悲傷的味道,心似被蜜蜂蜇了一下,她竟神奇地安靜了下來。
是啊,如果Hann想對付她,他已經打入敵軍陣營,隨時隨地都可以的。現在,他選在清遠山……選在了她和某人有過很多美好回憶的清遠山,也許……確實她的機會。
顧繁朵終於鎮靜了,眼眸熠熠生輝,閃動著自信的光芒。她想:沒什麼好怕的!她都敢拿槍抵著徐梁山,又何懼一個Hann?她的恐懼,從始至終,只來源於……對Hann的渴望。
是的,渴望。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渴望。
哪怕Hann和那人是兩個極端……
Hann一身白色西裝,背後卻長著一對撒旦的翅膀,邪惡地挑逗所有女人的神經……待你心花怒放,他已翩然退場。
那人卻不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穿著黑衣,孤獨遊走於人間的天使,生出的白雪的翅膀,張著一雙寂寞的眼打量人羣,尋找今生唯一的一個她,遺失的肋骨……靜水流深的外表下,懷揣一團燃燒的火的他,總是在危險到來的第一瞬間,用生命護她周全。
自認識的第一天起,天使的翅膀被折斷,他的後背也總是爲她一再受傷;
但是,她帶給他的災難並不止這些。
後來的他爲她斷去一耳,償還義父的養育之恩,救下安安的命;
再後來,她分娩生產。她選擇順產,真的好痛。她其實是很怕痛的人,的力氣也不大……如果沒有從天而降的他溫柔地鼓舞她,她很可能……
她產後大出血,因爲有他在,便有了第二次的生命……從此,她的身體流淌著他的溫度。
安安的命是他的;她的命何嘗不是他的?
出院以後,她安靜地坐月子,奶安安,沒有任何人跟她提及那人,她也從來不問。
不問,不是不關心,不是不想知道那人的近況,而是已經有了決定。
他來或不來,她和安安都在這裡等著他。
可,還是
忍不住派了人去千方百計地打聽他的消息。
沒有消息。
她的心惴惴地慌,跟打鼓似的。
但又有什麼方法呢?爲了安安,爲了他的江山,她必須把擔憂和恐懼藏在黑夜最深處,努力過著光鮮亮麗卻忙碌疲憊的白天。夜夜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等呀等,沒有等來那人。
卻等待了一個像極了他的Hann。
顧繁朵分不清自己是把Hann當成那人來渴望,才沉溺於他技巧嫺熟的吻,還是迷戀他不經意流露的屬於那人的沉靜芬芳?
顧繁朵忽然覺得好倦怠。
不知是夜深了,愛倦了,還是她只是需要一次踏踏實實的,警報也叫不醒的深睡眠?
但是,這一刻,當Hann朝她伸過手來,她選擇了握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Hann山一樣的身影,亦步亦趨地跟著打著手電筒,帶著她從小路,穿過柵欄,爬到山頂。
一切都跟多年前的幾乎一模一樣。
支好了帳篷,Hann分配顧繁朵負責鋪防潮墊和被褥,他則去撿拾一些幹樹枝。
篝火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響,樹枝散發出沁脾的松香氣。
裹著毛巾被的顧繁朵,微微側眸,便能瞧見同樣裹著一條毛巾被的Hann,他的臉被篝火映得紅彤彤的,驚豔絕塵的容貌竟多了幾分暖意,嘴角上揚的弧度是那樣的滿足……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時光吶。
顧繁朵也看向他們頭頂的那片夜空。
沒有星星,只有一彎淡月暈開稀薄的輝光,使得一切都那麼冷,那麼冷。
顧繁朵不禁打了個寒顫。
“喝點酒,暖暖身子。”
低眸,見修長白皙的手遞過來一杯酒。
她接過,掃了眼地上的酒瓶。
呵,82年的拉菲。
不知他們是不是第一對露營喝頂級葡萄酒的男女?
第一對?
真是一個討厭的字眼。
三杯兩盞美酒下肚,顧繁朵眼神迷離起來,腦袋也暈乎乎的了。
Hann將顧繁朵的反應看在眼裡,又爲她倒了一杯。
顧繁朵又乖乖喝了一杯,醉意到達七八分程度。
Hann往顧繁朵旁邊挪了一步,讓她靠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顧董事長,你的化學都還給老師了呢。樹枝燃燒產生二氧化碳,可是會加速人體吸收酒精的哦!”
“那又怎樣?我的地理可是極好的哦!我告訴你,Hann,我在美國都是用的中國時間哦!哼哼哼,換算無壓力,上課從未遲到過,打工也沒有遲到過哦!我很厲害的,我當過咖啡店服務生,我當過模特助理,我在各種藝術展美術館都工作過哦!
嘿嘿,其實,我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癥啦,但是我知道,我得克服她。所以,我就專門找特別需要跟人溝通的工作。我還當過解說員哦,嘻嘻嘻嘻嘻嘻嘻……對了,對了,我還表演過街頭行爲藝術!”
顧繁朵歪著腦袋,掰著手指頭,數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
“顧董事長,你醉了。”
Hann到底沒忍住,擡手去戳了下顧繁朵紅撲撲的臉頰。軟軟的,燙燙的,觸感好極了。
“我沒有醉!我怎麼會醉呢?我的酒量可是極好的!寒子時他一直不回來,我
身爲蜜色總裁,怎麼可能不出去應酬呀?所以,把酒量練起來是必須噠!我是不會醉的!顧繁朵是不會醉的,就像顧繁朵是不會愛上別人的!”
顧繁朵蹭了蹭被Hann的體溫和篝火烘暖的毛巾被,又把它扒開,腦袋像一隻小豬似的,拱了進去,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便不動了。
她瞇著眼睛,彎起脣角,神情滿足得像一隻蹲在陽光撒滿的窗臺上打盹的貓,還擡手捂著小嘴,打了個呵欠。
受寵若驚的Hann:……
他的手有些發顫,撿了兩次才把顧繁朵湊過來時,弄掉的毛巾被,撿了起來,給她披好,但他並沒有移開自己的手,而是搭在了顧繁朵的肩上,垂落她的身前……將她圈抱在懷裡。
Hann眼眸漫開比月光還要溫柔的笑意。一個人如果想醉,便容易醉。顧繁朵,聰明如你,如何不知道?
“顧董事長?”
“叫我幹嘛?”
“看你醉了沒?”
“我沒醉!”
“唔,既然顧董事長沒有醉,那我們繼續喝,怎麼樣?”Hann從身後又摸來一瓶拉菲,在醉眼迷離的顧繁朵眼前晃了晃。
“好啊!”顧繁朵笑得甜甜的,伸手去夠。
Hann避開,“顧繁朵,光喝酒,有什麼意思?你說你沒有醉,那我來考考你,你是真的沒醉還是醉糊塗了,好不好?”
“怎麼考呢?”顧繁朵是真的醉了,醉到連Hann換了稱呼,都沒有發覺。
“顧繁朵,我們用如果造句,說說那些過去發生的,從沒有讓你後悔過的事兒。如何?”
“唔,給我幾秒鐘,消化消化你出的考題,貌似有點繞啊!”顧繁朵皺了皺鼻子,神色苦惱。
“要是沒有難度,怎麼能確定顧董事長有沒有喝醉呢?”
如果不足夠繞口,顧繁朵,我怎麼決定你是不是借酒裝瘋?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戰!”
顧繁朵終於捨得離開溫暖的胸膛,眼眸亮亮地挑釁地看著Hann,“你先來!造一句,才能喝一口!”
把酒搶過來,抱在懷裡……護食的小孩子。
Hann比了個“OK”的手勢,雙手摟著顧繁朵的腰,下巴枕著她的肩窩,臉貼著她的,“如果我是女生,遇見喜歡的女孩子,就沒有辦法愉快地追求了,幸好我是男生。”
顧繁朵皺了皺鼻子:“……”Hann在賴皮吧?不然,她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Hann朝顧繁朵勾了勾手指。
顧繁朵依依不捨地將酒瓶遞給他,眼巴巴地看著,“只能喝一小口!”
“好了,該你了。”
“如果我沒有去過美國,我和他也許還是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但是,我不後悔離開了四年。”
顧繁朵鼓起勇氣,一眨不眨地看著Hann,字字鏗鏘地說,“因爲我離開,是爲了更好的歸來。”
太年輕的時候,承諾是真的;沒法兌現承諾也是真的,還是因爲年輕!!
所以,寒子時,你可知道?我的離開,是爲了給彼此成長的空間。
Hann眼眸驀地緊縮如細細的鍼芒,他嚥了口唾沫,緊張地盯著顧繁朵。
顧繁朵仰起優美的天鵝頸,喝了一口,咄咄逼人地回望他,“寒、子、時,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