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最後一天,米爾·伍德提交了破產申請。這是他萬般無奈之下所能想到的最佳解決辦法:當他在參與一場註定會失敗的遊戲時,提前退出,毫無疑問可以從最大程度上減少損失。
他相信,他有能力白手起家,靠一己之力,成爲政壇上有話語權的新黨領袖,就一定有機會東山再起,再度打造出屬於自己的資本帝國。
能屈能伸,以退爲進。這一回的退讓,絕不意味著最終的失敗。若他有機會東山再起,不論是墨菲諮詢還是那羣造謠生事的愚民,都將面臨他雷霆般的報復。
做出決定之後,米爾·伍德的情緒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只要希望還在,那麼他絕不可能認輸。
與此同時,在戈德堡伯爵府,維倫盯著桌上幾張泛黃的文件,沉默不語。
他的心情就跟當初把昆廷·薩拜因送上法庭時一樣,空落落的,卻沒有絲毫喜悅。
這些文件都是教父死前留給他的,和教父的記憶一起,成爲維倫最珍貴的東西。
當年,在米爾·伍德用陰謀詭計把教父送上法庭後,教父拼死拼活,終於將這些如山鐵證搞到了手中。
文件上記錄了教父與米爾·伍德之間的資金週轉——如果仔細觀察,定能發現其中暗藏的蹊蹺之處。
只可惜,當年教父就算把文件交給法庭,道格拉斯·愛德華茲依舊不予理睬,按照米爾·伍德的一面之詞,便指使陪審團給教父定了罪,判了刑。
看來,愛德華茲公爵對於操縱陪審團這一招,早已輕車熟路了——維倫敢把昆廷·薩拜因告發到法庭,毫無疑問也是利用了這一點。
以毒攻毒的感覺,還真心不錯!
這一回,當米爾·伍德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愛德華茲公爵還會和當初一樣,不惜觸犯衆怒力保他嗎?
維倫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相信,不管愛德華茲做出怎樣的選擇,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在米爾·伍德看來,如今自己已經宣佈退出戰局,其他人應該不會再來爲難自己了。提交破產清算申請,應該會很順利。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他的想象。
萊庇提亞的法院告訴他,因爲在他銀行的賬目上,存在不明資金流向,已經有人提出起訴,聲稱米爾·伍德涉嫌欺詐與惡意陷害。如果米爾·伍德不能通過法律途徑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那麼他的破產清算將不能順利進行。
聽到這消息,米爾·伍德繼自己的茶壺之後,又狠狠地摔碎了一套茶杯。侍者們心疼地望著這些昂貴的瓷器,卻不敢對憤怒的主人出言相勸。
只是這一回,當怒火在發泄中消失殆盡,他的臉上浮現出茫然無措的情緒。從未在他眼睛裡出現過的脆弱與無助,此時顯得清晰可見。
我究竟惹到了誰?竟然召開這種飛來橫禍!望著從東邊緩緩升起的聖母星,米爾·伍德默默地心想。
在他看來,如果純粹是爲了利益,對方根本沒有對他斬盡殺絕的必要——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纔會逼得對方用出這種如凌遲一般的手段。
他相信,那隱形敵人對他的造謠中傷,一定會被真相所湮滅。即便他們拿出的是真相,那麼米爾·伍德也能夠歪曲事實。
他米爾·伍德,一路在商界摸爬打滾,還從來沒有在什麼人面前認輸過。
最近幾天,當米爾·伍德還在爲這些突如其來的事情焦慮不安的時候,戈德堡伯爵府有了一個新的常客。
自維倫從莊園搬出來後,安東尼·梅瑞狄斯就喜歡開著他那輛通紅的跑車,一路疾馳過來,以一個瀟灑的姿態停在伯爵府門口,充當家族與維倫之間的聯絡人。
不得不承認,安東尼很享受這種感覺——畢竟以前在魯道夫公爵的管制之下,他可沒有多少開車的機會。
“維倫,最近黑王冠那邊,有沒有給你什麼新的消息?”在伯爵府會客廳中剛一坐定,安東尼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米爾·伍德受到了法院的指控,擇日開庭,”維倫回答道,“相關的證據,就是黑王冠送上去的。”
看來,安東尼和幽靈背後的那個組織一樣,把黑王冠當成我的合作伙伴了——看到安東尼一進來問他關於黑王冠的事情,維倫不禁默默心想。
“這一回,以米爾·伍德的分量,八成又是道格拉斯·愛德華茲那個老混蛋親自上陣,”安東尼一如既往、肆無忌憚地說道,“他威風凜凜地坐在法庭上的模樣,真是道貌岸然啊!”
維倫點頭贊同道:“確實。愛德華茲公爵就是這樣的人,不論他做了什麼事情,都能把自己放在正義的立場上,以一副冠冕堂皇的姿態審判別人。殊不知咱們梅瑞狄斯家族當年的仇恨,還得由他這個罪魁禍首來償還!”
維倫嘴上說的是梅瑞狄斯家族,心裡想到的則是教父當年的遭遇。他想:所謂的大法官,真是沐猴而冠,虛僞至極。
“父親讓我告訴你,如果要打擊道格拉斯那個混賬,這將是個很不錯的機會,”安東尼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只要不公開露面,梅瑞狄斯家族可以在暗中助黑王冠一臂之力。”
對於魯道夫公爵的態度,維倫並不感到意外。
不久之前,安東尼就跟魯道夫公爵提到過,維倫和黑王冠之間有合作關係,而且把他們串聯起來的紐帶,竟是救命之恩。
顯然,這件事情讓魯道夫公爵開始有些懷疑人生:爲什麼我的兒子們,總是喜歡跟黑幫牽扯上關係?
不過由於父子間微妙的關係,再加上維倫現在稱得上是自立門戶,魯道夫公爵並沒有干涉他的選擇。他只是吩咐安東尼來伯爵府提醒了一句:完事後,記得把手洗乾淨;千萬不要讓那些潛在敵人們,看見殘留的污穢。
維倫深以爲然。
不過有些事情,現在依舊令他感到很困惑:昆廷·薩拜因知道自己雙重身份的秘密,他和魯道夫公爵又是暗地裡的合作者,爲什麼過了這麼久,他都不把自己與黑王冠的秘密告訴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