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與維倫的意識融爲一體,在他腦海中悄無聲息地勾勒著符文的輪廓。維倫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如果這枚符文能夠順利成形,那麼他將繼喬納森之後,成爲又一個天父星的選民。
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維倫早早地開始唸誦教父教給他的咒語,用虛擬的封印,把巫術的力量藏在其中。因此,這一次星辰之力與他融合得格外順利,並沒有如當初那般,遇到九死一生的險境。
然而,維倫總感覺,這件事情不可能進行得那麼順利——否則兩百多年來,歐羅巴的天父星選民絕不僅僅只有諾亞一世一個。
隨著時間的流逝,維倫感到愈發緊張,不祥的預感縈繞在他的心頭,久久不散。
意外還是發生了。
在符文即將成型的那一刻,一種神秘的力量在他心神中微微波動——這種力量曾經出現在隕王山谷之役後,幫助他從“諸神禁區”中逃脫,也曾現身於與蘭德爾的決戰之時,令他擊潰了對方的“虛無之火”。
然而此時此刻,當這種力量出現時,星光凝聚的符文瞬間四分五裂,徹徹底底地破碎成星星點點,破散,分離,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痛苦席捲了維倫的身體,侵佔了他的意識,令他渾身痙攣,氣血上涌,不自覺地,便吐出一口鮮血。
隨後,浩瀚星河的畫面瞬間消失,伴著愈發黯淡的星光,他重重地摔在祭壇之上。
他只覺腦子一陣眩暈,耳中不住迴響著一句模糊的話語:
“你爲何會擁有本源?”
“你爲何會擁有本源?”
“……”
望見突然倒在祭壇上的維倫,喬納森不假思索,三步並做兩步衝上前去,蹲在他的身邊,以關切的眼神看著他:
“你……你怎麼了?”
這時候,喬納森早已失去了大主教接班人該有的風度,他那焦慮的模樣,和一個平凡的兄長別無二致。
只見維倫嘴角殘留著血絲,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失敗了。”
“都是我的錯,”喬納森自責地說道,“我不應該今天帶你來——”
維倫輕輕搖了搖頭,制止了他即將出口的後半句話。
“不,哥,”他以微弱的嗓音說道,“與你無關。我……我只想休息——”
話音未落,喬納森二話不說,把他整個人直接抱了起來,風也似地離開了祭壇。
在場衆人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兄弟二人便早已離開了這間星光照耀的大廳。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主教方纔擡起頭,悠悠地嘆了口氣,說道:“天父星選民,果然名不虛傳。”
星辰聖殿的走廊明亮而悠長,彩色玻璃拼接成精緻的圖畫,在星光下熠熠生輝。
維倫承認自己體重並不輕,但喬納森就算抱著一個人,步伐卻依舊輕盈如燕。事實上,維倫早已摸不清,喬納森的十多項能力,各自擁有怎樣的效用。
隨後,喬納森一腳踹開了走廊旁邊的一扇木門,把維倫放在了房間裡唯一一張低矮的牀上。
“這是我在星辰聖殿的寢室,”喬納森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邊,“別擔心,你現在只是體內氣血紊亂,並無大礙。好好睡一覺,醒來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嗯。”維倫乖乖地答應了一聲。現在,他渾身癱軟,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夢中的世界漆黑而玄妙。或許是因爲身處星辰聖殿的緣故,他並沒有像往日那般,在噩夢中感受到來自克蘇魯的呼喚,相反,他正置身於茫茫宇宙之中,體會著浩瀚而空寂的氣氛。
在這片廣闊的空間裡,他感覺到,自己體內那種神秘的能量無處不在,與他在不經意間產生精神上的共鳴。它彷彿化作了時空固有的規則,雖然沒有光,也沒有熱,卻無比強大,足以支配一切。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本源?”維倫的潛意識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難怪……就連天父星的光芒,都對它退避三舍呢。”
當維倫躺在牀上沉沉睡去之際,喬納森並沒有離去。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守候著。
喬納森作爲大主教的候選人,從小就跟隨叔父阿諾德在星辰聖殿學習,他與星光待在一起的時間,甚至要比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更多。
正因如此,他才憑藉自己驚人的天賦,把星辰軌跡的計算方法牢記於心,大幅提高了自己獲取能力的概率。
喬納森本以爲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但維倫在祭壇上的表現,卻讓他愁眉緊鎖。
這不應該出錯。維倫應該和我一樣,擁有一項新的源自於天父星的能力。
他將徹底擺脫昔日的陰影,成爲歐羅巴王國萬衆矚目的焦點。
到底……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喬納森突然感覺到空氣中傳來一陣強烈的波動,他意識裡漂浮著的十多個符文——包括剛剛獲得的天父星符文,也隨之震盪了起來。
他猛然站起身子,警惕地觀望著四周,不假思索地擋在了維倫前邊,深藍色的眼睛瞇成了一條銳利的縫。
危險!
喬納森的潛意識對他發出了警告。他想:不管是誰,千萬不能讓他傷害到維倫。
喬納森可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
片刻之後,喬納森忽然意識到,這強烈的波動,好像是從維倫身上傳來的。
喬納森苦笑一聲,重新坐回到座椅上。從小到大,他還真的沒有經歷過如此尷尬的時刻。此時此刻,他非常慶幸維倫還沒有醒過來,不然自己身爲兄長的一世英名,就要毀在這裡了。
不過,憑藉“終極幸運”賦予他的直覺,他能感覺到這種力量對維倫有利無害——或許,它不妨是維倫遇到的另一種機緣。
等他醒來,我可得問個清楚。望著維倫沉睡的面孔,喬納森默默心想。
星光斜斜地照進窗戶裡,照亮了喬納森棱角分明的半邊臉旁。一時間,窄小的房間裡,僅僅只剩下兄弟二人輕微的呼吸聲。
喬納森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