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維倫,裡克·萊蒙的藥水在你手中,竟然還能派上如此神奇的用場。”
休息調理了幾天後,霍拉旭終於告別了輸液管和氧氣面罩,勉勉強強能夠從牀上爬了起來。寒砂星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頰,給他增添了幾分久病初愈後的清冷氣質。
維託·布亞諾坐在牀沿上,手頭捧著最新的《萊庇提亞日報》,漫不經心掃視著上邊的新聞。
“實話實說,霍拉旭,其實在僞造這個不在場證明的時候,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維託搖了搖頭,微微笑道,“萊蒙先生的藥水濃度實在太高,僅僅一毫升,就可以把剛剛死亡的屍體變得像一年前死亡的一樣。”
“那你最後是如何做到把時間掌控得如此精準的?”
“這回多虧了艾琳,”維託感慨道,“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根本不知道應該加多少水來稀釋那藥劑。”
“我想,蘭德爾現在肯定鬱悶死了,”霍拉旭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這溫暖陽光的氣息,不禁喚醒了維託當年在荒野上最純真的記憶,“他的屬下莫名其妙地死了,警方還把罪名扣到他頭上。”
“最關鍵的是,米爾·伍德死不承認他見過賈維斯——所以我猜測,現在誰都不願意相信蘭德爾所說的話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霍拉旭調侃道,“像我這樣的好人,就算遭遇槍擊也大難不死;但蘭德爾那傢伙,恐怕現在衆叛親離了吧!”
維託認真地點了點頭。霍拉旭這小子,自我感覺還真良好。
如果說連接黑王冠的紐帶,是教父的夢想與真摯的兄弟情誼,那麼支配骷髏鐵十字的,便是對金錢的慾望與對蘭德爾的恐懼。
在此之前,蘭德爾足夠強大,又有賈維斯一旁協助;骷髏鐵十字的衆人吃到了金幣的甜頭,自然不會起二心。
可惜如今,蘭德爾的屬下們已經得知,自己的頭領連賈維斯這樣的左膀右臂,都能不留情面地殘忍勒死——那麼,他們今後或許也會面臨著同樣的命運。
他們必須居安思危。
瞎眼的蘭德爾,已經不足以讓他們信服。
維託相信,經過了這一案件,骷髏鐵十字衆人的心裡已經被悄然播下懷疑的種子——待到重重疑慮淹沒了他們的慾望,骷髏鐵十字將會四分五裂。
賈維斯的屍體,已經隨著維託的層層佈局,化作了一顆能量充沛的定時炸彈。
想到這,維託不禁低聲感嘆道:
“少量的邪惡足以抵消高尚的品行,害得人聲名狼藉。”
聽到他的話,霍拉旭突然坐直了身子,睜大眼睛問道:
“維倫,你這句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環球劇院,”看到他詫異的表情,維託笑著解釋道,“今天我在來醫院的途中路過那裡,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念臺詞。
“看上去,德拉瑪最新的劇作《王子復仇記》,最近很受萊庇提亞人的歡迎啊!”
“《王子復仇記》?”
“是啊!難道我記錯了?”
“不,維倫,這不是德拉瑪的作品!”
“沒錯,”維倫點點頭——他很不能理解爲何霍拉旭突然反應這麼大,“德拉瑪聲稱,這劇本是他基於舊時代某部名作改寫的。”
霍拉旭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維倫,原諒我剛纔激動了些。但我必須得說,舊時代這部劇作,對我意義非同一般。
“那本舊時代的破書,陪伴著我和母親,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據我母親所說,我的名字,也是來自於那本書。
“但那時我年紀還小,並不能理解書中的內容;故事的情節,我也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維託默默聽著霍拉旭的陳述。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霍拉旭燦爛的笑靨背後,還有這般不爲他所知的過去。
但霍拉旭不說,他便不多問。
這是兩人之間從小便具有的默契。
“沒事兒的,霍拉旭,”他輕聲地說道,“劇情記不得了,再去看一遍就是。
“等你傷好了,等骷髏鐵十字垮了,我們就一起去環球劇院買張票。我倒挺好奇,劇目中的霍拉旭,究竟是一個怎樣的角色。”
霍拉旭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察覺到病房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他咳嗽了一聲,嘗試轉移話題:
“恐怕……等到那時候,這部劇都下線了。”
“這倒不會,”維託呵呵一笑,“你要知道,我姐姐安娜,就是《王子復仇記》最主要的投資人。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得去用心蒐羅一些蘭德爾以前的罪證。這樣一來,只需要一次庭審,就可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與此同時,在萊庇提亞警署,蘭德爾手上戴著鐐銬,低著頭,站在窄小壓抑的審問室之中。
只聽見查理警官以嚴肅認真的口吻說道:
“蘭德爾,現在人證、物證已經確鑿——毫無疑問,你就是殺害賈維斯的兇手。”
蘭德爾那張臉依舊如屍體般冷漠僵硬。他輕輕搖頭,不動聲色地說道:
“公道自在人心。”
查理警官並不介意他冷淡得接近傲慢的態度。他耐心地把桌上的文件理成一摞,隨後平靜地對蘭德爾說道:
“你認爲公正也好,不公也罷,總而言之,警署已經將你的罪證交到了歐羅巴的法庭。一週之後,寒砂星落下,天父星升起,便是決定你命運的時刻。”
蘭德爾沉默不語。看他的模樣,彷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查理警官實在無法理解,這個黑幫頭子此時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難不成,他會飛檐走壁,可以直接從法庭上溜走?
或者,他早已買通大法官以及其他的執法人員,以至於不論他犯下怎樣的過錯,都會將他無罪開釋?
查理警官不得而知。
他只負責抓捕犯人,搜索證據,在十二星辰的見證之下,實現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理想。
他堅信,只要證據確鑿,那麼違法犯罪之人絕無僥倖逃脫的可能。
畢竟,真相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