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羣瞬間炸開了鍋,連這個貌若乞丐之人都能一步登天當上扶蘇令尹,可知扶蘇令尹之職便是一方要員,便說一方霸主也不遑多讓。若他都能當令尹,老子再不濟也能混個將軍啊。如是想法比比皆是。
終於,喧囂過後,有人高舉雙手道:“統領,我跟你去碧水。”
一人出言,千人而隨,踏平碧水之言此起彼伏。當然也有些還在觀望之人,不夠片刻後便被氣氛所染,三人成虎之勢應然而生。
慕北陵站在最高處,俯瞰激動人羣,下脣微翹,勾出抹笑意。擡手示意大家安靜,呼道:“好,只要願意跟著老子的,黃金萬兩不是夢,良田前傾不是夢,只要有膽識,有一天你們就是下一個令尹。”
千人齊喊:“慕統領,慕統領……”聲浪疊疊。
慕北陵跳下桌子,還帶笑容,孫玉英鬼魅般來到其身後,伸指在那腰間最細嫩處狠狠轉上一圈,慕北陵“噝”的倒吸口涼氣,只聽孫玉英道:“說,那個什麼馬才藝是不是你安排的?”
慕北陵跳到一旁,揉著吃疼的細肉,笑道:“佛曰:不可說,也不得說。”孫玉英作勢要打,他趕忙求饒道:“唉喲我的大將軍,我這身子骨哪經得起您折騰。”嘿嘿尖笑一聲,又道:“要是我不這樣做,這些人哪肯那麼輕易跟我走。”
孫玉英被他模樣氣笑,道:“你還什麼都敢幹,我可告訴你,黃令尹還在,要是被這些人識破了,看你則呢收場。”
慕北陵道:“黃令尹?你還不知道呢?”
孫玉英疑道:“知道什麼?”
慕北陵道:“今天在令尹府衙,你沒來之前,那個黃令尹想攜眷私逃,被蔡勇逮個正著,現在正在牢裡等候發落呢。”
孫玉英驚道:“有這事?”見慕北陵不像說謊,只能相信。
慕北陵看了看那馬才藝轎攆消失方向,道:“就讓他先過過令尹的癮,至少在朝城解危,有新的令尹來之前,這些人不會知道。”
二人相視點頭。慕北陵又叫來胡一刀,命其速速將人帶去扶蘇關,眼下只徵到四千兵士,加上胡一刀他們攏共五千多,雖然離八千尚有距離,只可惜時不我待,扶蘇關大戰在即,容不得多做停留。
慕北陵先行一步,讓武蠻與胡一刀一塊帶人進關,孫玉英強行要跟來,任慕北陵如何勸解也無濟於事,最後甚至拿將軍身份說事,慕北陵無奈,只好同意她尾隨,但爲她安全考慮,還是約法三章,特別提醒她不得私自與敵相接。
出城沿官道一路快馬加鞭,直到接近午夜才入關,凌燕與秦貞幾位小隊長等候在此,見其返回,紛紛上前迎接。
慕北陵道:“你們看誰來了。”
孫玉英駐馬,凌燕幾人喜上眉梢,紛紛圍在孫玉英身旁,七長八短問個不停,孫玉英叫停好幾次都沒能掩下幾人興奮。
慕北陵道:“行了,先說正事,林鉤回來沒有。”
凌燕收拾好心情,到:“還沒回來,不夠張遼闊手下的探子來報,林鉤在關外十里阻擊漠北大軍,申時與敵人遭遇,以落石偷襲斷路,主攻敵軍工程器械。”
慕北陵驚道:“他主攻工程器械?”
凌燕點頭。
慕北陵沉目心想:“攻城器械一般都是被放在整支隊伍的中間,漠北三萬人,關外路窄,隊伍至少綿延十里,豈非是他們已經深入敵軍五里才發動偷襲?”思罷大驚,暗罵道:“這狗日的找死。”急忙吩咐凌燕,道:“速給張遼闊傳令,探子回報時間從一個時辰改爲半個時辰,若是林鉤他們被敵包圍,立刻想辦法援救。”
凌燕接令,連忙吩咐下去,不過轉念還是不忍說道:“倘若林鉤他們真被圍,張遼闊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慕北陵聞言怔住,凌燕說的沒錯,對方可是幾百人啊,他沉默許久,忽然對著關外引頸高呼:“林鉤,你他孃的一定給老子回來啊。”
衆人噤聲,皆不敢再言。
孫玉英輕拍齊肩,道:“不是還沒消息嘛,先安排關裡的事吧,等會人就過來了。”
慕北陵長吐口氣,強行壓下心中憤懣,拭了把額間冷汗,朝阮琳道:“差人去兵器房,取五千件兵刃來放在這裡。”
阮琳驚道:“你真徵到兵了?”凌燕幾人同時暗驚。
孫玉英道:“你們的慕隊長本事不小,去了扶蘇一趟就抓了四千多人來。”
阮琳驚咦:“抓?”
慕北陵白了眼孫玉英,道:“哪那麼廢話,快去。”
阮琳“哦”一聲,閃身朝兵器庫去。
慕北陵問阮琳,道:“關內防禦做的如何了?”
阮琳道:“林鉤帶了五百人,現在關中只剩下七百人可供調遣,初開一些必要的崗職,其餘的人都被分配到關牆上,下午讓他們緊急做了些火箭。”
慕北陵揉了揉鼻尖,呢喃道:“七百人。”心想:“關牆橫亙兩山之間,不長,禦敵臺有二百八十四處,探視孔有三百處,這些臺孔至少需要有一人在職,那麼還剩下百來人。”便道:“你想辦法從關牆上抽出五十人來,有個條件,這些人必須是老兵,而且要司職不同,經驗豐富。”
凌燕問道:“做什麼?”
慕北陵道:“待會把城裡來的兵分成五十支隊伍,由這些老兵帶,那些人沒經過訓練,太複雜的東西他們不會,單一的工作顯得容易接受些。”
凌燕點頭道:“好主意。”遂快步上城牆。
秦貞走近來道:“我現在做些什麼?”
慕北陵看她一眼,想了想,道:“什麼都不用,讓你的人統統休息好,等戰鬥開始後就有的你們忙了。”
秦貞道:“好,知道了。”
慕北陵道:“你們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吧,有事我自會叫你們。”秦貞遂領著幾人走開。
慕北陵走到關樓臺階前坐下,又是接連幾天沒休息,還遇戰事,坐下瞬間倍感腰痠背疼,輕拳錘腰,口中發出“噝噝”的舒爽聲。
孫玉英走來病坐,看他閉眼享受的樣子覺得好笑,一巴掌拍開他的手,親自替其錘腰。慕北陵傻眼,苦笑道:“屬下豈敢。”
孫玉英瞪他一眼,道:“別動。”把握力道輕錘腰部,慕北陵頓感腰部傳來陣陣**感,舒服得“嗯嗯”直叫。
錘了有一會,孫玉英道:“怎麼不進去休息?”
慕北陵婉拒她繼續錘下去,道:“怎麼休息的了,林鉤還沒回來,蠻子也沒回來,這裡還一大堆事等著。”
孫玉英道:“有凌燕她們在,你還是去休息會吧。”
慕北陵搖頭道:“算了,就是睡也睡不著,等擊退漠北的大軍再說吧。”
孫玉英不再多言,眼角餘光悄瞄過去,眼神中多了幾分異樣光彩。
相繼沉默小會,慕北陵忽然問道:“你怎麼沒去朝城?你爹不是在那嗎?”
孫玉英道:“大將軍倒是叫我一起去朝城,被我拒絕了。”仰面躺在臺階上,雙手墊頭,月光照下,勾勒玲瓏曲線。
慕北陵暗咽口口水,看怪物似的看她,道:“放著好好的平叛不做,非要到這裡來受這個罪,你怎麼想的?”
孫玉英側臉道:“我要說我怕你死了,你信麼?”睫毛忽閃。
慕北陵笑道:“您就別拿屬下開玩笑了。”擺擺手,收起笑容,又道:“給我講講那個齊國公吧,聽大將軍的口氣,似乎這次叛亂不容易平息。”
提起齊國公,孫玉英也收斂嬉笑之心,沉思良久,道:“你知道寧宇之禍嗎?”
慕北陵道:“聽說過一點。不過只是隻言片語。”
孫玉英道:“十年前,寧宇還是我朝左相,勢力極大,就算我父親當時也被他壓下一頭,不過對權利的極度渴望讓他很快露出狼子野心,弒君篡位,幸好我父親班師回朝,才鎮壓下禍事。”
頓了頓,接著道:“也是那一次,大王爲了表彰救國有功之人,連封兩公一帥,那兩公,就是當今的齊國公,以及平國公,至於那一帥,就是我爹被封賜的鎮西大元帥。”說至此時,忽然停頓。
慕北陵見其不語,平靜道:“這麼說,那個齊國公還是個功臣?那他還叛變?”
孫玉英嘆道:“有些事,我也只從爹口中聽到丁點端倪,據說那個齊國公是前朝的王族子弟,後來被先王收入宮中,具體爲何,我也不知道。不過十年前的寧羽之禍中,正是齊國公從一開始拼死護駕,才保全我王,所以大王感恩,才封他爵位。”
慕北陵道:“亡國族子,叛變倒不足爲奇。”
孫玉英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據我所知齊國公平時待人隨和,人品口碑都是朝中數一數二之人,萬萬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
慕北陵偏頭瞧她,哼哼笑起,道:“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這亂世中數不勝數啊。”
孫玉英啞然不言。
慕北陵說完緩緩閉眼,嗅著夜色中獨有的刀戈兵息,逐漸睡去。
便在此時,一陣急促腳步聲瞬間擾其清夢,他彈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