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起,燭火滅,人氣絕。
慕北陵何曾想孫玉英氣息湮滅如此之快,大驚下慌張喊道:“蠻子,快去叫尹磊。”
帳外聞聲,武蠻拔腿就跑,方纔聽尹磊說回林營,應該還未走遠,奮起腳力追去。林鉤張遼闊與守衛急不可耐,又不敢進去,只能在外幹跺腳。
軍塌上,孫玉英絳紫,慕北陵落指鼻下,只能察覺極細微的氣息,隨時都可能消失。
再等小一會,見尹磊還未來,他猛一咬牙,左手扣住孫玉英腕脈,心神動,翠綠光芒縈繞而出,沿著指尖,流水般緩緩淌入腕脈。
慕北陵靜心凝神,尹磊曾說生力過猛會適得其反,他便儘量減緩生力注入,心中唸叨:“要是能控制生力該多好。”
正想著,忽覺腦海中升起奇異感,一副怪異畫面悠然浮現,畫中佈滿大小血脈,正當中那條粗大脈絡中,翠綠氣流恍若魚入大海,奔騰先前,所過之處生機盎然,被氣流淌過的脈絡猶似活過來一般,充滿生機。
慕北陵心裡咯噔一下,趕忙睜眼,看向周圍,依然是這座軍帳,哪裡有什麼脈絡氣流。心想:“怎麼回事,剛纔那是……”靈光忽閃,他頗有些不相信,低頭瞧孫玉英手腕處,目光所及,可見小臂上一條翠綠光脈正向上蔓延,光脈走過的地方,肌膚白裡透紅。他啞然呢喃:“該不會是手臂上的經脈吧。”生力沿脈運行,修復創傷,如此說來那畫面極有可能是她手臂的血脈圖。
驚後回神,慕北陵再試著閉眼,凝神之時,畫面再度浮現腦海,此刻翠綠氣流衝進一條更大的血脈。他再睜眼,光脈恰好亮至肩頭鎖骨。大喜過望,心道:“果然是這樣。”此般內視之法,尚未首次。
再想:“既然能看到生力運行,何不試著控制。”想罷便動,緊盯那奔騰生力,心底默唸:“慢一些,慢一些……”念至第五次時,只見生力流淌速度驟然變緩。慕北陵大喜過望,繼續嘗試,道:“再少點,再少點……”翠綠光芒許許消退,不似那般刺眼,顯然較方纔少了不少。
既能控制,便代表有很大可能可以治好傷,心想如此,慕北陵隨即控制生力蔓延至孫玉英周身,依著腦中畫面,一點點替其修復。
一個時辰後,尹磊與武蠻同乘紅鬃馬快速回營,還未至將帳,尹磊就高聲問道:“裡面怎麼樣了?”
林鉤急道:“不知道啊,老大吩咐不讓我們進去,這都快一個小時了,你快去看看吧。”
尹磊翻身下馬,疾步進帳。
此時帳外溫度偏寒,帳內卻尤其溫暖,燭火不知何時早已熄滅,軍塌前不見慕北陵孫玉英,只有一翠綠光團在閃著熒惑柔光。
尹磊瞳孔猛縮,駐足不前,緊盯翠綠光團惶惶失神,口中呢語:“翠芒映日,醫士變。”過的好久回神時,苦笑道:“這傢伙什麼時候精進到這種地步了。”
再看半晌,光芒沒有減弱跡象,他想了想,轉身隔著帳門道:“打桶水來,一會將軍用得上。”
門外傳來林鉤喜聲:“將軍沒事了?”
尹磊答道:“應該是。”不再多言,不一會便有守衛擡桶進來,見到軍塌前的翠綠光團時皆是大驚,好在尹磊及時制止,兩人才沒叫出聲,把沐浴水桶放在帳中央,躬身出去。
尹磊咂摸嘴脣,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將瓶中藥粉抖入水中,媚眼如絲道:“女人嘛,都愛美。”忍不住掩嘴輕笑,像極那小女兒態。
一直到日落時分,翠綠光芒逐漸暗淡,守候已久的尹磊精神一震,知道療傷即將結束,碎步來到光團邊,繼續守候。
又過小半柱香功夫,光芒徹底消散,露出慕北陵和孫玉英,慕北陵還保持手指扣腕的姿勢,眼皮尚未睜開,臉色稍顯慘白,嘴脣乾燥,有脫水之狀。
再看孫玉英,燒傷處的腐肉盡皆消失,柔嫩新肌白裡透紅,面色也恢復如初,睫毛忽閃,閃動幾下後睜開眼。
尹磊走上前,抱拳道:“恭喜將軍重傷痊癒。”
孫玉英尚顯呆滯,木訥道:“我這是怎麼回事。”忽聞濃濃腥氣撲鼻而來,柳眉輕蹙,手掌摸向身下,有黏糊糊東西,捏起一坨來看,竟是血肉混合污穢之物,孫玉英張口欲嘔,裹起被子顫巍巍起身。
她這一動,本來端端坐立的慕北陵突然身子一斜,側身倒下,尹磊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擡頭道:“將軍,那裡有水,將軍可自行沖洗,屬下這就把慕卒官帶到醫官帳。”
孫玉英道:“等等。”扭動黏糊糊的身子,湊上前,問道:“他怎麼了?”
尹磊扣腕查看後,回道:“慕卒官氣力耗盡,身體虛弱,不過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會便可醒來。”
孫玉英瞧著慕北陵閉目昏睡模樣,視線觸及其額眉,鼻尖,下脣,臉頰忽然發燙,吹彈可破的肌膚紅的幾欲滴出血來,方纔旖旎,也只有她二人方知。
尹磊猛見其異狀,還以爲傷勢復發,焦急問道:“將軍,可有哪裡不適?”
孫玉英乾咳一聲掩飾,擺手道:“沒有。”又道:“不用把他帶到中軍帳,就讓他在這裡休息吧。”
尹磊微咦,道:“我們在這裡,將軍如何沐浴?”眉尖湊攏,似有嫌棄之意。
孫玉英沒注意他的表情,只道:“他昏迷了怕什麼,就這麼定了,你去帳外守候吧。”
尹磊“哦”一聲,將慕北陵放好後,躬身退至帳外。
林鉤一見他出帳,急忙問道:“怎麼樣了?”
尹磊道:“將軍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都了,休息幾日便能痊癒。”
林鉤笑起拍了拍他肩膀,道:“不錯啊小子,看不出還真有兩下子。”拍的尹磊直皺眉,悄悄與之拉開距離,道:“不是我,是慕卒官做的?”
林鉤驚道:“啥?老大給將軍治得傷?”這才發現只有尹磊出來,慕北陵不見蹤影,連忙再問:“老大呢?怎麼沒出來。”
尹磊道:“慕卒官還在裡面。”頓了頓,又加一句,“將軍在沐浴更衣,你們誰都不要進去。”
幾人聞言皆同時啞然,大張口,下巴差點掉落地上。林鉤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滿臉不信的問道:“咳咳,那個,你說老大在……”手指軍帳。
尹磊點頭。
林鉤又道:“你還說,將軍在……”比劃出洗澡的動作。
尹磊又點頭。
林鉤重重嚥了口口水,好久才拉出一句:“老大,真牛。”
武蠻張遼闊附和點頭。
尹磊笑了笑,也不解釋,便在外等候。
中軍帳有人過來,姓賈名侯,居火營下將軍之職,位在孫玉英之下,乃二軍閃電縱隊一旅統領。
賈侯小跑過來,見尹磊站在帳外,他醫士身份在火營早就不是秘密,賈侯問道:“尹醫士,孫將軍如何了?”
尹磊未答,林鉤先道:“屬下見過將軍,您今天都跑五趟了,隨便差人問問就行了,何必親自過來。”
賈侯道:“大將軍親口吩咐,雜家也不得不從啊。”轉頭再道:“快說啊。”
尹磊道:“孫將軍已無大礙。”
賈侯道:“哦?當真?”隨即笑起,道:“雜家就說孫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行了,既然沒事,雜家就先回去覆命,免得將軍著急。”
林鉤幾人躬身拜別。
賈侯剛走幾步,突然想起什麼,猛拍腦門,轉回身,道:“哎呀,看把雜家急的,差點忘了正事。”清了清喉嚨,道:“大將軍有令,等孫將軍醒來後,第一時間送回扶蘇城,這事就交給你們吧。”說完再走。
林鉤趕忙將其叫住,道:“賈將軍,爲啥要把孫將軍送回扶蘇?不是快要打仗了嗎?”
賈侯道:“就是要打仗了,才護送回去,行了,雜家不與你多說,照令辦事即可。”
林鉤“哦”一聲,拜送賈侯。回身時,不免嘀咕道:“你不是說孫將軍沒大礙了嗎,這個時候回城不就趕不上打仗了?”
武蠻點頭,依如他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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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磊笑道:“方纔賈將軍不是說了嘛,正因爲要打仗了,纔要護送孫將軍回城,你又不是不知道孫將軍的身份。”
一語點醒夢中人,孫玉英是孫雲浪之女的身份人盡皆知,孫雲浪又是西夜朝的朝中大將,地位尊崇,此次漠北大舉來犯,火營自然不敢讓其受傷,想想估計這次孫玉英受傷之事,也沒人敢上報朝堂。
林鉤嘆道:“唉,人比人氣死人啊,我怎麼沒個這樣的老子。”
武蠻罕見趣道:“重新投胎啊。”
林鉤氣笑,張遼闊尹磊跟著笑出聲。
便在此時,帳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掀起,幾人一驚,回頭見孫玉英站在帳門前,一身火紅鎧甲,腰繫佩刀,面色好的不能再好,哪裡有一點傷重初愈人的模樣。
幾人忙躬身抱拳,道:“屬下見過將軍。”
孫玉英冷冷點頭,不顧幾人詫異,邁步向前。
尹磊道其重傷初愈,不適大動,慌忙追問:“將軍這是要去哪裡?”
孫玉英腳步不停,語氣更冷,道:“中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