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進步城船廠的兩座船塢已經完工，一堆堆鋼板、龍骨預備件和螺栓正在運進去，兩艘百米大船初顯輪廓。每每有會員從這裡路過，看到它們，都會既喜且憂。喜的是海上防線即將落成，憂的是能否等到那天前，邪教還沒出兵討伐。

蘇吉拉納騎著馬，在附近巡視道路施工，傳令兵跑過來，交給他會長的命令，馬上趕到船廠的會議室。到場後他才發現，陸軍指揮克林加、海軍指揮保龍堅、情報局長彭志真、警察局長光勇浩悉數在場，甚至身體不便的阿迦蘭也坐在這裡。樸運成的這些嫡系個個顯得意氣風發，胸有成竹。

其他身在附近的執委，包括財務主管佩什梅格等人也被請到這裡。這些人議論紛紛，不知道要討論什麼。命令上並沒有寫。已經有很長時間，執委們都用通報互相聯繫，沒坐在一起開過會。

時間一到，樸運成走進來，不作寒喧，直接向大家宣佈命令。“墨子號”帶領五艘鐵殼船組成艦隊，遠征朝陽大教區。炮擊江戶灣沿岸城市，炸燬該處地標建築，對蓋婭真理教製造心理震撼。艦隊由保龍堅帶領，因爲邪教控制區瘟疫流行，他們不必登陸作戰，完全靠海軍去執行任務。

一年來，河灣船廠和阿薩耶新船廠已經改建了四十艘機帆船。其中三艘噸位最大的船隻隨鐵殼船出征，作爲後勤補給船。

很多人聽罷都非常震驚，這麼大的行動，樸運成沒徵求他們的意見，而是直接向他們宣佈命令。不過，命令剛宣讀完，彭志真、克林加、阿迦蘭、光勇浩等人立刻表示支持。這些人控制著大會全部武裝力量，顯然，他們早就達成了一致。

即使一貫信任樸運成的蘇吉拉納也深感不妥，但他還是要先聽專家的意見。小田雅子率先質疑。“爲什麼攻擊這麼遠的目標？要想練兵，附近就有很多敵人的小島，你們可以攻打斐濟嘛。”

“這是一場心理戰。”吳昌文站了出來。看起來，他這個文官也參與了戰役規劃。“朝陽大教區是邪教聖地之一，江戶灣有不少紀念碑，超遠距離轟炸這些目標，就是要讓兄島上那些頑冥分子知道人定勝天的道理！”

主管海運的麥斯歐德也不贊成。“即使要實現這個目標，這幾艘船的續航能力也不行。百米大艦完工後，能一口氣開到地中海，爲什麼再不一年？”

佩什梅格也表示反對。“這要花很大一筆錢，還不如從天堂島北上，拿下東巴布亞羣島更現實。”

“對邪教來說，巴布亞位置偏遠，不痛不癢。”克林加積極表態：“我們就是要在邪教屁股上狠踢一腳！去朝陽大教區轟幾炮，才能瓦解敵人鬥志。”

旁邊，奧德里奇連連搖頭。“現在去朝陽大教區，我們根本沒有沿途氣象觀測信息。在沒有科學證據的前提下行動，這是在冒險。北半球快到夏天了，你們不怕颱風嗎？”

保龍堅不以爲然。“我就在那片海上長大，颱風形成的海域偏西，我們出發後先北上，過了北迴歸線再向西直達目標，就可以繞開臺風。再說，難道你不想試試我們的科學船能否抵抗颱風嗎？”

聽到這裡，蘇吉拉納覺得應該站出來了。他意識到這次作戰的真實目的可能並非要打擊邪教氣焰，反而是樸運成對政令不通作出的反應，他要用一件大事樹立權威。

“會長，現在敵我相持。我們要把力量集中在四島防守上。至於進攻，等百米大艦造出來再說不遲。我記得你說過，決戰的位置在實驗室和工廠裡。”

即使引述樸運成的原話，也沒有讓樸運成接受。“我那麼說，只是鼓勵大家多搞生產。我們是戰士，武器雖然重要，鬥志更重要！”

怎麼辦，重大問題上蘇吉拉納一向支持樸運成，但是這次他已經看到了危險。“會長，大船下水之前，這幾艘鐵殼艦就是我們的生命線，不能拿去賭博啊！”

“什麼叫賭博！我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光勇浩按捺不住，挺身而出。在他眼裡，這些人的鬥志就是不如他們幾個老會員。“再說，當年你也是跨過大洋的人，現在我們的船比那時不知強多少倍！”

看看兩邊交鋒得差不多了，樸運成纔再次開口。

“各位戰友，這是一次雙重戰鬥。既與邪教戰鬥，也與本地的民心戰鬥，讓他們知道科學的偉力。雖然我們能在弟島和平過渡，良心島上也沒惹出什麼風波，但這兩個島都不算常態社會。一個遭遇海禁，一個是天然大監獄。只有兄島的人口構成才能代表全球普遍情況。如果我們不能成功改造兄島，意味著我們難以啓蒙其它地方。爲了這個目標，我們應該做一次奮鬥。”

接下來不再有任何討論，大家看得出來，樸運成和他的嫡系早就作了決定，只是要逐個說服這些同僚。樸運成還給每個人指定了任務，要他們即使有意見也要執行。分給蘇吉拉納的任務，就是備齊一千名海軍戰士兩個月的食品。

這一次，蘇吉拉納再沒有習慣性地點頭。

最後，樸運成說出了他擔心已久的一件事。

“我們今天擁有四島，軍事上再成功，也只是和人打仗。和大自然的戰爭我們還沒有勝算。大地震的週期越來越近。明年、下個月，甚至明天都有可能爆發強震。我們這些工廠和民用建築到底能不能抵抗強震，根本沒有把握。當地民心仍然處在矇昧狀態，如果地震來臨，必然妖言四起。如果我們只擁有這一串火山地震帶上的島嶼，等於所有雞蛋都放在漏底的筐裡。這也就是我們必須迅速擴張的理由。這次遠征，就是要檢驗大規模渡海遠征的能力！”

樸運成這番話纔算說服大家。當然，四島中的良心島遠離火山地震帶，但是如果地震發生，它的經濟實力遠不足以抵銷兄弟羣島上的損失。

蒼促準備後，一千名海軍官兵登上九艘艦船，起錨遠航。塞西莉婭以前指揮的“李鴻章”號徹底報廢，舶在海邊成爲新兵訓練艦。保龍堅分給她一艘25米長的機帆船，命名爲“長白雲號”，曼德爾仍然指揮“彼得大帝號”。

平均年紀不滿二十歲的官兵們陸續登船，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堅信，科學的力量可以戰勝大自然，也必然戰勝邪教。

埃拉託娜來到碼頭給兒女送行，心中忐忑不安。她有大半生都在海上渡過，感覺這完全是個胡亂制定的計劃，於是便叮囑著兒女。“不管保龍堅下什麼命令，一聞到風暴的味道你們就停下來，兩船人的命都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