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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狹路相逢

大廳裡的熱鬧仍舊在繼續。李氏又回到廚下監督下人們爲即將開始的酒宴做著準備,柳世榮與老三兩口子依舊是在招呼著各式賓客。

方纔燕嫣的到來只是個美麗且短暫的小插曲,不過是引得衆賓客出神片刻,爲日後平添些談資罷了,不一會兒的工夫,他們便從驚愕中甦醒過來,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又或許僅是恢復了往常慣有的面目。

這一干賓客今日之所以會聚集於此,除開討好柳載定這位新貴外,大多數的人還懷有另一個目的,他們在等一個人的到來,一個他們平常想見都見不著的人──本縣的縣太爺梅老爺。

早先他們便聽說柳家三媳婦乃是縣老爺夫人的侄女,兩家因此十分的親近,此次縣太爺更是給面子親自來柳家給親家翁祝壽,遠近的士紳無不是聞信而來。

等了老半天,終於等到衙門裡的轎子從遠處行來,門口的僕人迫不及待地跑回府中報信。柳世榮領著老二、老三、一雙兒媳,還有一屋子前來祝賀的賓客齊齊出到大門口迎接。

除了有一對轎伕外,前後還有四個開道的衙役,沿途過來威風凜凜,等閒百姓莫敢平視。

‘知縣大人到。’一停轎,開道的衙役便朗聲唱出官名,另一人則掀開轎簾,一身便服的梅知縣端坐在裡面。

這般的陣勢已叫柳世榮呆若木雞,早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載定趕忙越過父親上前道:‘大人金安,今日竟能請到大人這樣的貴客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

知縣輕捋著鬍鬚,對載定是滿臉的欣賞之色,道:‘柳賢侄這一向可好,我前次在書院學正張大人處瞧見了你的佳作驚歎不已,後生可畏呀!想來這段時日不見,必是有了些驚世之作吧!’

‘姨丈。’範氏越過相公半個身子,嬌滴滴地說道:‘一路顛簸讓您受累了,可別老坐在轎子裡,裡面一切都準備好,就等著您來就預備開席了?!?

‘好好好,你這丫頭做了人婦還是這般小孩子氣,姨丈聽你的便是?!分h樂呵呵的打從轎子裡起身。

出來之後才發現,柳宅門前,轎子周圍密密麻麻聚集著五、六十人,一個個恭謙地注視著自己,裡面有的是自己認識的,有的是未曾謀面的,有的則是見過面卻叫不上名字的。

縣令對侄女婿道:‘霍,今天來的人不少呀!看來爾父在這一帶的人緣不錯喲!’

‘見笑,見笑。’這時候載定方纔記起柳世榮還站在一旁,未曾與知縣老爺搭上話,趕忙將老父牽引出來介紹道:‘大人,這位便是家嚴?!?

一個貌不驚人、地地道道的莊稼漢,梅知縣心裡暗自奇怪,面上卻依舊禮貌的道:‘恭喜老者生了個有出息的兒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呀!’

‘過獎,您過獎了?!瘋}皇失措的柳老漢不知該如何應對,惟有陪著一臉的笑。

入到大廳之後,衆賓客又重新各自安坐,梅知縣則坐在上席的當中間。

望著這一堆注目的眼神,梅知縣自忖須得說點什麼方好,醞釀了片刻道:‘本官身著便服而來,即是想與衆同樂,諸位也不必拘禮,今日這柳家只有主人與賓客,沒有大人與百姓?!?

頓時這些個期盼的眼神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一個個本地士紳紛紛讚道:‘縣老爺真是位好官。’

‘是呀是呀!一點架子也沒有?!?

‘有這樣的好官,乃是我等百姓之福呀!’

‘諸位,諸位?!俏挥峤讨I則藉機竄到知縣大人身前,高聲道:‘我早就對你們說過,本縣的縣太爺乃是包龍圖轉世,清正廉潔且又平易近人,遇上這般的好官,可是我等三世修來的福分呀!’

‘是極,是極?!?

雖然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說過類似的話,可此時誰也不會跳出來反駁他,相反地一個個還在附和著。

這般順耳的話,難免會引起知縣老爺的注目,問道:‘這位是……’

‘這……’

‘大人,小人姓俞,乃是本縣的教諭。’載定剛打算答話,便被俞某人自己搶著回答:‘日前在縣衙裡當差,小人還與大人見過一面?!?

‘哦,有些印象,有些印象?!?

俞某人激動不已的道:‘大人的記性真好,小的不過是與大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還是站在學正大人的身邊,不曾與大人對過話,沒想到大人竟然還記得俞某?!?

‘唉,本縣之教學還有賴諸位教員盡心竭力,如果沒有像俞教諭這樣的好先生,又如何能出現載定這般優秀的後生呢!還望俞教諭再接再厲,爲本縣培養出更多的青年才俊,那時候本縣頭一個向朝廷替爾等申請嘉獎?!?

梅知縣的話不但叫那俞教諭聽了激動,就連這廳內的衆士紳亦是振奮,若然真的像梅知縣所言能夠才俊輩出,到時候他們在這附近州縣也能仰首做人,自然是每一個鄉人都樂於見到的。

‘哥,你快出來,瞧瞧是誰來了呀!哥,你快出來呀!’客廳裡衆人正興致勃勃的笑談著,門外傳來了道定的聲音。

在知縣面前一直戰戰兢兢的柳世榮,立時起身向梅知縣賠了個禮,趕出來捂住道定的嘴道:‘小兔崽子,你不能輕聲點呀!沒看見這裡有貴客嗎?’

‘有沒有貴客是你們的事,與我又不相干,我找大哥有點急事,別攔著我呀!’

這個現世報就是上蒼派來懲罰他的,柳老漢又一次清晰的認識到這點,只好趕快打發他:‘老大不在廳裡,你要找他去後院找?!瘎傉f完又猛然想起他過往的事蹟,又趕忙道:‘算了,還是我讓人去找,你就在這等著,哪也不能去,省得再給我添亂子。’

‘哼,以爲誰稀罕不成?’道定也懶得去裡面,瞧見那些個拍馬屁的嘴臉就讓他不耐,在塞外待的久了,他的脾性愈發的接近那些個率直的蠻子,這次回到中土之後,對著這些彎彎饒饒的鄉人反倒是不大適應。

片刻工夫後,文定不曾來,反倒是出來個下人,氣喘吁吁的跑出來,對他說文定在裡面接待一個重要的賓客,暫時脫不得身,讓道定自己進去找他。

‘咳,那些溜鬚拍馬之輩算得上什麼客人?’道定喃喃自語著往門外而去。

一切準備就緒,範管家來到柳世榮身畔,俯首道:‘老太爺,除了大老爺與四老爺外,人差不多到齊了,您看什麼時候開席呀?’

‘老大嘛是有女客要招呼,你去後院讓他出來入席,那個女客便安排去內宅與老夫人她們一桌。老四這小子也不知在搞些什麼名堂,神神叨叨的,不用去理他?!?

‘是?!?

到文定進來時,酒席便已經開始了。

賓客們一撥撥來柳世榮面前敬酒,說一些恭賀的話,當然接下來便是向梅大人敬酒。

瞧見文定,載定趕忙起身道:‘好了好了,大哥也終於來了,叔父,我們弟兄三人一道敬您一杯酒,祝願您老長命百歲,身體康泰,有如南山嶽一般高竦?!?

老二柳以定也不甘落後,道:‘祝叔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兩個兒子一個有出息,一個老實忠厚,在座賓客紛紛將目光投向這位柳家老大。雖然在座諸位多是爲巴結新貴而來,可這些個居住在附近的鄉人無不深知,柳家之所以能夠擺脫以前貧窮的窘境,擁有這眼前的一切,都是因爲這個終年不曾落屋的柳家老大。

如果沒有這個行蹤縹緲的柳家老大,只怕柳家如今還住在相隔不遠的破房子裡,哪裡會有今日這等光彩?

在衆人眼中,這柳文定多少帶著一絲神秘,少小離家,一陣子聽說在漢口發跡,一陣子又聽說下了大獄,再過了幾年,竟然給家裡起了這麼一大幢宅子,當真是叫人摸不清頭腦。

適才賓客們更是親眼見著他帶來的賓客一出手就是幾千兩的禮物,這些鄉間的土財主可是開了一番眼界。

‘老大,你這兩個弟弟都說的有板有眼,你呢?有什麼對叔父說的?’柳老漢樂呵呵的望著文定。

‘叔父,老麼還沒回來,孩兒還是等他回來一道向您拜壽吧!’都是一奶同胞,遇上這種家中大事卻要分開來行事,文定不認同兩個弟弟的作法,卻也不好再去責備兩個成家立業的弟弟,只能故我。

‘你要等就隨你吧!’柳世榮轉過身向梅知縣道:‘縣老爺您可是大忙人,難得一回賞臉來我們家,小老兒敬您一杯?!?

‘唉,本官方纔便說了今日這裡只有壽星與賓客之分,無有官民之別,柳老翁無需如此?!房h令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打量起文定:‘柳老翁,這位就是你屋裡排行老大的兒子?’

‘是呀!是呀!只是不像他三弟那樣有本事,在外面做點小買賣維生。’柳老漢與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般,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哪怕文定賺的銀子再多,也抵不過載定一個舉人來的光耀。

‘也不能說的這麼絕對喲,有道是行行出狀元,買賣做的好一樣也算是本事,總不能人人都好像我一樣去當官做老爺吧!’梅知縣打量文定的眼神有種異乎尋常的關注。

‘大人,我敬您一杯?!谧宋┯休d定知道梅大人此刻的心思,然而也最不願意讓這種誤會越陷越深。

‘載定賢侄敬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不過嘛……’梅大人蓄意壓低聲音,說的話只讓柳氏父子聽清楚,‘私下的時候,你還是可以隨釵兒喚我一聲姨丈,都是自家人,沒那麼多的禮數?!O兒是範氏的小名。

這話裡的用意連柳老漢也明白過來,是拉近二家之間的關係,趕緊著又是一陣謝意。

然而,載定的心中卻不那麼輕鬆,自忖道:媳婦呀媳婦,你看你惹了多大的麻煩。

當然他心裡頭的想法,範釵兒是不得而知的,甚至連大廳裡發生的一切她都不清楚。眼下她正在偏廳裡招呼著一羣女眷,除此之外,就是向那位神秘的燕小姐探聽虛實,出手如此闊綽,家裡一定也是極不尋常。

先是詢問姓名,接著便是家中有幾口人,下來便是家裡是從事何種營生,其詳細的程度不遜色於她姨丈在堂上審犯人時的情形。

然而,過了半頓飯的工夫後,範釵兒便放棄了這念頭。這位燕小姐初時還是問一句答一句,接著便是問三句答半句,後來乾脆全由她身邊的俏麗丫鬟代爲回答。

平時裡範釵兒自以爲她便算得上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可到了這姓燕的女子面前,她簡直都可以稱作是熱心快腸的了。

可越是這般,她越是覺得這神秘女子的來歷不凡,有一種天生高貴的氣質,這並不是尋常人能夠模仿來的。

酒席開了有好一陣,不見蹤跡的道定方纔從外面回來,一回來也不顧其他人的眼光,便興沖沖地徑直跑到文定面前:‘哥,我可是找到你了,猜猜我將誰給你帶來了?’

‘沒大沒小的,所有人都齊了就剩你一個,遲了也不知道向叔父賠罪?!?

在文定的約束下,道定才勉勉強強向柳老漢賠了個禮,緊接著便又重提方纔的話題:‘哥,你一定猜不到。’

柳世榮可是氣的不輕,當著知縣大人以及這麼些的賓客,他暗自告誡自己要摁住心頭的野火。載定呢!則向梅大人介紹這是自己的麼弟,梅知縣顯然也是聽人說起過道定,恍然的點點頭,然而望向他的目光則無甚善意。

‘總還不是你那些個狐朋狗友,要不就是你也引了位姑娘來給叔父瞧瞧?’文定還不曾回答,二哥卻接下了話茬,以柳家人對這柳家老四的認識,不惹事生非,他們便是要燒高香了,殊不知這十年的奔波下來,道定早就不是他們當年認識的柳家老四了。

‘去,去,去,沒工夫跟你瞎扯?!蓝ㄕ^續與文定的對話,卻瞧見兄長已經悄然起身,目光呆滯的望著門口處,他呵呵一樂道:‘看來是不用我多此一舉了?!?

道定那半截子話早就引發了衆人的好奇心,文定怪異的舉動更是讓大夥不解,衆人隨著他出神的方向望了過去。

哇哇哇,每個人心中不自禁的發出幾聲驚歎,又一個蛾眉皓齒、落落大方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這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爲何上蒼會有如此眷顧,在一日之內就讓他們接連見到兩位閉月羞花的女子?

與之同時,好些人心裡也在埋怨著老天爺,竟然會如此殘忍,一日之內便讓他們的眼界大大拓寬,教他們回去後如何還能面對家中那黃臉婆子?

酒席中有的是將先前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有的是酒杯端了半天,嘴巴卻未沾染到一滴,有的是將筷子舉起了半晌,就是不曾夾住任何東西,喧鬧的場面霎時間化爲了靜謐,就連人到中年的梅縣令亦不例外。

柳老漢嘴裡支支吾吾的唸叨著:‘這,這,這……’

文定卻已無暇去估計周圍人的反應,他只知道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伊人,終於從虛無中回到了人世,又降臨到他的身邊。

‘雨煙。’在衆人的注目之下,陷入癡迷的文定站立起來,疾步來到伊人面前。

雨煙卻未迴應他,只是含著笑微微點點額頭,錯過他的身子,徑直來到柳老漢這一桌人面前,向道定詢問道:‘弟弟,究竟哪一位纔是伯父?’

‘雨煙姐姐,這一位便是我叔父,今天正是他老人家過大壽?!蓝ㄞD過頭又向柳世榮介紹道:‘叔父,這一位乃是我在外面認的一位姐姐,平日裡對我十分照顧的。’

雨煙上前拜道:‘小女子雨煙,祝伯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哦,哪個,哪個,小姐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這般俏麗的女子來給自己祝壽,憑誰都會高興,柳老漢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這兩個兒子怎地像是約好了一般,到了今日每人給自己領回一個女子來,事先也不給他透透風,弄的他這個做父親的一點準備都沒有。

不過這些也都不要緊了,柳老漢這後半生,幾個兒子也算是事業有成,孫子也有了,家境也是一日好似一日,應該說是沒有什麼旁的遺憾了,除了這大毛與四毛的終身大事。

文定呢!是要怨他當初一念之差,錯將南風作婦好,以爲是故人之女知根知底,不料卻始終不曾知其心,不但惹的貽笑大方,更是誤了兒子的婚事,雖然柳世榮嘴上不說,然而一直以來在他心裡還是十分自責。

而道定這小子,從小便不聽話,柳老漢也是從來沒指望過這個逆子老老實實遂了自己的願,沒想到就在一日之內,這長久的牽掛便一朝盡除,怎能不讓他高興?

‘小女子偶然聽聞道定說起伯父大壽,也沒什麼禮物,實在是慚愧的很?!?

‘人來了就好,都不是外人,還帶禮物做甚?’柳老漢恨不得立即就讓雨煙成爲自家人,也可以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

雨煙自然不會真的是兩手空空來拜壽,客氣之後即刻轉入正題:‘雨煙帶來了幾個姐妹,準備了一套歌舞來給伯父賀壽,還望伯父切莫嫌棄。’

歌舞?在永安堡這種小地方,山多丘衆,農業不興,別說是座上的鄉間士紳沒幾個領略過歌舞助興的雅趣,便是梅知縣也是吃驚不小。

‘可是,可是,這地方也不夠寬敞呀!’客廳內外皆擠滿了賓客,一張桌子都塞不下去,又如何能任由她們舞蹈呢?

這點雨煙也早就想到了,莞爾笑道:‘還請伯父隨小女子到後花園一觀。’

柳宅的後花園裡,早就有四個動人少艾俏生生的站立在花園的涼亭中。雨煙拿出一枝玉笛送到脣邊,小嘴微微張動,一連串輕快的音符便從玉笛中迸發出來,而那涼亭中的四名女子也隨著波動的音符舞動起來。

忽而合,忽而分,忽而如展翅的雲雀,忽而又寂靜的猶如含苞花蕊,整套舞蹈始終包含著欣欣向榮的深意,輕盈而歡快。

那四名芳華少艾就是原地不動的站著,都能讓觀者驚歎,當他們見到那一個個嫺熟的舞姿,四人之間巧妙的搭配,還有那恰到好處的笛聲,無一不沉醉於其間。

就連那些個在內宅用席的女眷也紛紛緩步從房子出來,觀賞這意外的餘興節目。這裡面有的是欣賞,有的是驚歎,不過更多的則是忿忿然,望向各自男人的一雙雙眸子裡火光閃爍,這裡面又以範釵兒爲盛。

今天也不知是出了什麼鬼,小妖精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且每一個都能讓她黯然失色,教向來以柳家女主人自居的她顏面何存?

‘小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雨煙怎麼會跟你一道而來的?’歌舞一停,被疑惑重重纏繞的文定便隱忍不住,拉著道定去一旁詢問。

道定洋洋得意的炫耀道:‘怎麼樣?哥,我的這個神秘壽禮夠份量吧!’

在文定一再追問下,道定簡單向他解說這裡面的緣故。早在文定當年去巴蜀時,雨煙便時常代替他照顧道定,這些年下來,時而也會用一些秘密渠道互換信息,這一回雨煙便是在道定強烈的召喚下應邀而來。

‘混球,原來你一直都知道雨煙的下落,爲何不跟我說呢?’

‘哥,這事怨不得我,我也是前兩年在甘肅押貨的時候,偶然跟她們聯繫上的。雨煙姐姐再三警告我,如若我告訴了你,那麼她就連我都不搭理了。這幾年我不知幫你說了多少的好話,你還不領情。’

伊人就在眼前,卻連眼角也不肯瞟向自己一下,叫文定好不著急,在雨煙的正前方左晃右晃,希望引起佳人的注意,偏偏雨煙就是不理會,好像完全沒他這個人一般。

更令他忐忑不安的是適才雨煙的笛聲將那些個夫人們都引了出來,偏生不見燕嫣的蹤跡,然而以文定對燕嫣的認識,此刻她必然是知道了。

前幾年對文定來說,二者是求一而不可得,眼前這二者狹路相逢的場面是想都不曾想過的,只是這樣一來,不但並未讓文定感到慶幸,相反地還惴惴不安。

‘幾位姑娘請隨老身去偏廳用飯,各位夫人也請回席吧!’

歌舞已畢,這幫老爺們卻是興趣不減,一個個漸漸地向那亭中的幾位姑娘靠攏。那些個輕狂弟子倒也罷了,可那些有家有室的也是洋相盡出。李氏察覺到她身邊的這些夫人們早就按捺不住,如果不是當著這些人的面,恐怕已經發作了,有甚者已然將自己的相公拽到一旁。

柳老漢已向她二人做過相互介紹,雖然這是她們頭一次見面,但是透過文定兄弟描述,雨煙對李氏其人早就是神交已久,如今親眼見到這位慈眉善目的婦人,溫順的雨煙表現的更是必恭必敬。

雨煙的乖巧讓李氏喜上眉梢,雖僅是初次見面,已經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這個姑娘,憑著直覺,李氏知道眼前的她一定會和自己成爲一家人。

在主人家的再三邀請下,女賓們回到了內廳,而這廂男賓客們也依依不捨的重新入座。

‘雨煙姑娘,這邊請。’李氏親自招呼雨煙入席,與雨煙同來的幾位姑娘則讓柳家的丫鬟們安排入座。

雨煙笑答曰:‘勞煩柳老夫人費心,雨煙如何過意的去?’還未入座,雨煙便楞住了,但見那位與自己交過手的燕小姐儼然位列其間。

燕嫣很是鎮定,淡淡然朝著對方微微點頭,早先院子裡的異動如何能瞞的過她。

‘這位燕小姐是道定他大哥的朋友,也是頭一次來我們家,你們靠著坐吧!年輕人應該會有許多話題的?!?

不諳內情的李氏滿以爲兩位年輕女子之間會有許多共性,殊不知正是因爲她倆之間存有的共性太多,才使得二者之間未有隻言片語,不但是沒有言語上的交流,就是眼神也不曾有過交匯,就連等閒旁人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們之間有著不尋常的氣氛。

範釵兒左看看右看看,極力想從這兩張突然闖入自己領地的生面孔上找尋到蛛絲馬跡,然而屢屢在鄉姑野婦身上得手的伎倆,在這兩個女子面前卻沒有半點效用,任憑她再三努力,最後也只能是徒呼枉然。

她這樣窮追不捨的詢問,叫雨煙與燕嫣二人不勝其煩,燕嫣生性孤僻,不理會這等俗人也就是了;雨煙可不一樣,許是來的路上道定對她說了些什麼,一入席,她便對這柳家三兒媳左右不順眼,幾次範釵兒有意發落,她也隨即回敬,咽的對方半天說不出話來。

感到侷促不安的又何止她二人,文定又如何不是憂心忡忡的呢?孃親精心準備的酒菜此刻在他嘴裡沒有一點味道,只盼著眼前這酒宴早些結束,又懼怕它結束,到時候他又該如何去面對那兩名與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呢?

適才在花園裡看歌舞之時,範釵兒已將下情偷偷告知了姨丈,是以不再抱有它唸的梅縣令回席後也不再對文定另眼相看,相反地還帶有一絲不屑,端起知縣老爺的架子來,文定敬來的酒也是生硬的藉故不飲,叫文定好不尷尬。

而他對載定那些個同窗敬來的酒卻是來者不拒,嘴裡還若有所指的道:‘本縣的明日全要憑爾等後生的造化,切記要時刻把持住自己,須知世間福禍無常,每一步都得前思後量,大意不得?!?

‘謹遵縣尊教誨?!贿€是這些書生識時務。

一連飲了幾杯,微帶醉意的梅縣令好不高興,道:‘今兒這般高興,僅是飲酒如何能盡興?本官出個謎語,猜對的有彩頭,猜錯的嘛──自罰三杯?!?

座下的諸生個個稱好。

梅縣令不緊不慢的飲罷杯中之酒,方纔道:‘話說唐代懿宗鹹通年間,有一位鎮守揚州的淮南節度使,名叫令狐綯。一日,他帶著一班部屬來到揚州著名的古剎大明寺遊玩。走進寺院後,看到西廊的粉白牆壁上有人題了一首詩,這首詩云:“一人堂堂,二曜同光。泉深尺一,點去冰旁。二人相連,不去一邊。三樑四柱,烈火相燃。除卻雙勾,兩日不全?!绷詈T對著牆上的詩左看右瞧,總是不解所謂,便問隨行的部屬,誰能解釋牆上的詩是什麼意思?左右皆搖頭不語,莫有知之者。’

說完他一頓,望了望四周,繼續道:‘你們之中誰能來替本官揭開這首詩的謎底?’

果然不是個容易的謎題,衆書生無不期望著在縣令面前出彩,埋頭苦苦思量,新進的舉人柳載定自然也不例外,就連席間的那些士紳們也在底下三兩一組議論起來。

‘一人堂堂說的該是個堂堂正正之人吧!興許說的是哪位大老爺纔是,說到堂堂正正,誰能比的過包拯?這頭一句說的該是包青天吧!’

‘有點常識好不好?剛纔縣老爺說故事發生在唐朝,這包拯是宋朝的官,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先前那說錯之人不肯認錯,‘那你來說說這謎底是什麼呢?’

那人自也是不知,一時之間,客廳裡寂靜無聲,都在思索著謎底。

這時,技癢的文定思量了少許,低聲道:‘大明寺水,天下無比?!?

‘誰答的,誰答出了謎底?’梅縣令欣喜的觀望四方,卻看見破謎的不是一向才思敏捷的柳載定,竟會是那個自己所不齒的商人,不甘的道:‘你且來說說,從何處得出這謎底的?’

‘“一人堂堂”,不是“大”字嗎?“二曜”者,是指日和月,日月同光不是“明”字嗎?“尺一”是指“十一寸”,合起來就是“寺去冰旁”,是個“水人相連”,明明是個“天去一邊”,是指“不”字去掉“一邊”,那是個“下樑四柱”再加上“烈火相燃”,可以拼成“無卻雙勾,兩日不全”,是說把兩個“日”字去除“雙勾”,剩下來的就是個“比”字。把這些字聯起來說,不就是“大明寺水,天下無比”八個大字嗎?’

文定的解釋嚴絲密縫,字字在理,大家聽了恍然大悟。

一幫子秀才郎還有兩個舉人老爺不曾解答出來的謎語,竟被一個商人輕易給破解了,衆生一時語塞,茫然不知所以。

當年梅縣令也同載定他們一般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還是由出謎人揭示方纔知曉,原本也沒期望今日能有人給出準確答案,不過是想藉著這難題難爲難爲這幫才子,好顯得出自己的不凡,然而萬沒想到的是,這謎題考住了衆生員,卻難不住那個爲自己所輕視的商人。

‘謎語一道不過是稚樂童趣,諸君皆是要爲朝廷出力的棟樑之材,胸中有的是聖人教誨,筆下有的是錦繡文章,不必太過在意這小小的失利?!?

俞教諭侍機也湊上前道:‘是呀!是呀!這猜謎語的小道,我已經是幾十年不曾玩耍了,有所不及也是難免。’

‘哼!’道定不屑於這幫人的嘴臉,鼻腔裡生冷的表達自己的不滿。

文定在桌子底下偷偷給了一下,他纔沒有繼續使衆人難堪。

爲了掩飾尷尬,一幫子自持身分的書生們趕忙將話題引向它處,梅縣令先前說起的獎品再也不曾提起。

衆書生侃侃而談,來來去去說的多是書院裡的逸事、官場上的趣聞,叫旁人插不上嘴,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抒發自己的見識與看法,生恐他人將自己與周圍這些個紜紜百姓混爲一談,自以爲是不同凡響,叫人好生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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