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4 王宮風(fēng)雲(yún)
泰倫斯回到帝都匆匆打理好自己，便坐上馬車前往王宮，隨行的還有蘭瑟和6斯恩兩個人。
6斯恩本來並不打算與泰倫斯一同來帝都，他收了泰倫斯給的東西，護他安全出了森林，便打算去找深黑麪具匯合，只是到傭兵協(xié)會查詢消息的時候，卻被告知該傭兵隊取消了記錄。
弓兵頓時成了沒依沒靠的散兵，被泰倫斯勸了幾句，就點頭同意了跟在他身邊——6斯恩還是十分喜歡這個僱主的，只是他原先受隊長維克的僱傭，不願意違背自己的承諾。
泰倫斯當(dāng)然清楚6斯恩的性子，因此在6斯恩前往傭兵協(xié)會之前就囑咐好亞當(dāng)，讓他把深黑麪具的事情處理妥當(dāng)，一個剛剛升級的傭兵隊還不至於讓傭兵協(xié)會得罪帝國公爵，這件事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深黑麪具經(jīng)過狼羣襲擊也不知道死了幾個人，總之出了森林也只能扯起隊伍重新來過，曾經(jīng)的那些任務(wù)記錄是一個也找不到了。那些個隊員倒也沒怎麼得罪泰倫斯，泰倫斯更不至於非要對這些平民傭兵過不去，留下6斯恩的同時，順手小懲一下就被泰倫斯拋之腦後。
泰倫斯這次覲見女王仍是下午，只不過地點改在了議事大廳。
沙寧派爾富饒強盛，王宮自然也顯得大氣輝煌，通往大廳的長廊兩側(cè)，直通穹頂?shù)牧⒅坏窨坛扇A美的人像，身高比例放大十?dāng)?shù)倍的人像或頭頂或手舉天穹，顯示出十分的威武。
泰倫斯三個人的腳步聲被地上的紅色毛毯吸盡，諾大的空間裡便只剩下彼此呼吸的聲音。泰倫斯有些不放心地側(cè)過臉，擔(dān)心身後的兩個人不要一時緊張一會兒在女王面前出醜。
6斯恩仍舊面癱著一張臉，輕易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情緒，但泰倫斯卻注意到對方空茫的眼睛——他把6斯恩帶出來的時候，高大的弓兵正躲在廚房裡吃燒雞呢，他們一夜奔波再加上急著趕回帝都，誰都沒有好好休息一下，餓的最慘的就是平常吃得最多的6斯恩。泰倫斯覺得自己不用擔(dān)心弓兵會出別的什麼岔子，人家的心思還在廚房裡沒有回神呢，最需要的注意的是，等到一會女王問話的時候，6斯恩別一張嘴說的是“燒雞”兩個字就行。
至於蘭瑟……他看到泰倫斯的視線抿了抿脣，悄悄地在泰倫斯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放了回去——估計騎士先生覺得，泰倫斯這樣兩邊張望的樣子纔是真的緊張……
泰倫斯摸了摸額頭，不再理會這兩個傢伙。
盡頭象牙白的雕花大門越來越近，本來低頭站在兩邊的侍從，在泰倫斯快要走到的時候，伸手推開了門扉。
空闊的大廳裡，女王高坐在王座之上，兩邊位列公侯大臣，左邊最前一位就是帕西諾公爵。在泰倫斯走進來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泰倫斯尤爲(wèi)注意的就是這位公爵先生，不過對方的眼神平靜無波，並不能看出什麼來。
白珍珠女王朝著泰倫斯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泰倫斯，我的孩子，你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泰倫斯走到臺階之下，單膝跪下：“勞累女王陛下?lián)鷳n。”
女王揮了揮手：“快起來吧，你纔剛剛回來，何必這樣多禮。快到我的跟前來，小泰倫斯，讓我好好看看你。”
泰倫斯有些吃驚，他擡頭看了看女王，還是站起來順著臺階走了上去。
在他身後，漸漸響起大臣們壓低了的議論聲。女王執(zhí)政多年，手段也變得圓滑親和，平日邀請貴族們看看戲劇喝喝茶，大家坐在一起說笑並沒有什麼，可在議政大廳裡，卻沒有誰能夠踏過那幾階臺階，站在女王身邊——這總歸是種態(tài)度，女王陛下怎麼也會權(quán)衡再三。
如今，泰倫斯成了白珍珠女王執(zhí)政以來，第一個登上臺階的人。
白珍珠女王這樣做，肯定不會是處於一時的興起，人們都在猜測這是不是女王陛下在暗示阿爾德雷特公爵的身份，連表現(xiàn)的十分平和的帕西諾公爵也皺起了眉毛。
而這正是女王想要的。
泰倫斯失蹤的這一段時間，帕西諾公爵更爲(wèi)猖狂，老阿爾德雷特公爵生前尚能牽制他一二，泰倫斯雖年幼，卻還有老公爵的舊部好友扶持，帕西諾也不敢表現(xiàn)的太過分。可泰倫斯的失蹤卻一下子打破這個平衡，帕西諾雖沒有什麼表示，卻有人向她進言，說帝國已經(jīng)因公爵失蹤動盪難安，最好暫且將泰倫斯失蹤一事定案。
這本來也是女王暗中的打算，但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總讓她有幾分懷疑，這裡面究竟有沒有帕西諾的影子，因此反倒拖延了下來。
帕西諾的年紀大了，對王位也越來越貪婪，泰倫斯在他眼裡恐怕並不能算作阻礙，女王便親自爲(wèi)泰倫斯添加籌碼，她這樣做等於是把泰倫斯送到了帕西諾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坐山觀虎鬥。
若是泰倫斯贏過了帕西諾，這樣的結(jié)果最好。泰倫斯如今還年少，等他長大女王也到了要另擇繼承人的時候。若是泰倫斯在政治鬥爭中遭了暗算……那隻能說明這個孩子不適合掌管帝國，沙寧派爾這樣大，流落各地的王族總是有的，女王只需要再扶持一個人罷了。
女王的打算，泰倫斯在踏上階梯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
但他難道能轉(zhuǎn)身走下去嗎？這顯然不可能。更何況泰倫斯也不想拒絕這樣一個機會。
女王想要利用他掣肘帕西諾公爵，泰倫斯又何嘗不是藉由女王和帕西諾之間的爭鬥爲(wèi)自己謀求生存的空間呢。利用總是雙向的，機遇和危險也總分不開。
雖然女王和泰倫斯兩人心中都有算計，但彼此卻看上去十分親密。
女王拉住泰倫斯的雙手，似模似樣地觀察了他一會兒，欣慰笑道：“看來你吃了不少苦，臉都瘦了，不過精神倒是不錯，比以前可愛的模樣多了幾分英氣。”
“那您以後可別再說我可愛了。”
“還記得這件事呢。”女王笑了一下，“來，給我說說，你這些天到底發(fā)生了什麼，到底誰這麼大的膽子敢綁架帝國的公爵！”
說到最後，女王的聲音頓時狠戾起來，甚至有了那麼一點昔日荊棘玫瑰的風(fēng)采。
泰倫斯注意到女王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有意無意地瞥向了帕西諾公爵，恐怕女王認爲(wèi)泰倫斯正是遭到了他的毒手。
泰倫斯倒是很想順?biāo)浦鄣貙⒋耸峦频脚廖髦Z公爵身上，但這顯然不太可能。一旦查下去漏洞太大不說，這樣的醜聞處理起來也並不一定順利。
因此泰倫斯仍是像原來所想的那樣，編了一個真真假假的故事，只說自己在溫絲萊特城主府裡突然被人打暈帶進了白骨塔森林，他並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勢力，但是半路上被一夥強盜襲擊，他趁機逃了出來，被蘭瑟和6斯恩所救。
白骨塔森林四面大小國家林立，這裡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泰倫斯並不怕深入調(diào)查。
至於蘭瑟和6斯恩，泰倫斯早就已經(jīng)向兩人說明自己眼下的境況，6斯恩對這種事情並不關(guān)心，自然也就無所謂；蘭瑟是泰倫斯最爲(wèi)防備的，卻是知道最少的，也不用擔(dān)心太多。
而庫薩克城的事情，泰倫斯並沒有提及庫薩克子爵，只是把自己夜晚被人偷襲的事情說了出來，屍體早就被帶了回來用做調(diào)查，泰倫斯眼下知道的不多，索性那這件事交給女王陛下，其中勢必扯到庫薩克城，到時候纔是泰倫斯藉機處理庫薩克子爵的時候。
女王聽完泰倫斯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看向尚在臺階之下行跪禮的蘭瑟和6斯恩兩人：“這樣說的話，多虧他們兩個人才能把你安全地送回我身邊。只是五千枚晶幣恐怕並不能報答兩位勇者的恩情，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要求，我願意盡力滿足你們。”
女王的後半句自然是對著蘭瑟和6斯恩說的，6斯恩晃晃腦袋擡起頭來的時候，泰倫斯就覺得有些不妙，等到他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小公爵簡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燒——”
“女王陛下！”泰倫斯提高了聲音——捂住自己的耳朵肯定沒用，他需要堵住的是女王和衆(zhòng)大臣的耳朵。“我已經(jīng)將他們留在身邊，這份救命的恩情還是由我親自來報答，才能顯得真心，不是嗎？”
女王想了想，笑道：“你說的沒錯，小泰倫斯。但我也不能放棄表達對他們救了我親愛的侄子的謝意呀。這樣吧，我授予這兩位英雄騎士封號，勇敢和榮譽將伴隨你們一生，可敬的先生們。”
女王的話音剛落，蘭瑟就擡起頭來——泰倫斯再次升起不妙的預(yù)感。
“請恕我無禮，陛下。我早已向阿爾德雷特公爵閣下宣誓忠誠，只有我的主人才能授予我榮耀，我也只會立身在主人一人授予的光輝下。”
——這個腦子進水的長滿鏽漬的蠢貨！
蘭瑟對女王封號的當(dāng)衆(zhòng)拒絕，令議會大廳都隨之陷入靜默，大概這羣貴族們從沒有想過，會有人當(dāng)衆(zhòng)頂撞女王，並且是爲(wèi)了受封這樣的幸事。
泰倫斯深吸了一口氣：“女王陛下，蘭瑟的家族仍保留著古老騎士禮儀，他受此薰陶纔會行事莽撞，請您不要太過責(zé)怪他。”
在諸神湮滅之前，精靈、矮人以及龍族還存在這片大6之上，那時人類遠不如現(xiàn)今這樣強大厲害，國家也小如彈丸之地。所謂騎士，都是匯聚在領(lǐng)主統(tǒng)御之下，爲(wèi)了各種危機征戰(zhàn)的勇士，騎士們以向領(lǐng)主宣誓效忠，爲(wèi)領(lǐng)主奉獻生命爲(wèi)榮，他們終生侍奉一位主人，不會將自己的榮耀和光輝另外交付他人，其中最爲(wèi)優(yōu)秀的便是騎於龍背的龍騎士們。
那些騎士與如今由女王冊封的爵位全然不同。
大湮滅距今已有三千多年，一些古代記錄還是保存了下來。泰倫斯所說的話，女王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帕西諾公爵已經(jīng)哼笑出聲：“居然還會有人奉行三千年前的舊規(guī)矩，阿爾德雷特公爵，你這個藉口未免太虛假了。”
女王笑著替泰倫斯接過話：“能夠把古老的騎士榮譽銘記於心，不是比起那些整日追逐名利的人們更爲(wèi)讓人尊敬嗎？如果這位勇者真的是一個忠誠可靠的人，那麼你該爲(wèi)自己的侄子收穫這樣一份令人感動的真心感到高興纔對。”
不管女王是否因爲(wèi)蘭瑟的行爲(wèi)而有所不快，在她決心爲(wèi)泰倫斯造勢的時候，都不會讓帕西諾公爵稱心如意。
女王轉(zhuǎn)過頭看向泰倫斯：“我怎麼會爲(wèi)了這樣的事情怪罪於你的恩人，事實上，他的品質(zhì)讓我十分敬重，泰倫斯，你得到了一位優(yōu)秀的騎士。”
她再次看向蘭瑟，“你說的沒錯，勇士，你的忠誠和榮譽都該因一人而生，記住你今日的話吧。我願親自爲(wèi)你們主持受封儀式，也讓這份古老的光榮精神洗滌那些盛滿了貪婪和狂妄的心靈。”
“……”
帕西諾公爵再次黑了臉色。不過，這一回他多了一個難兄難弟。
泰倫斯抿著脣，不著痕跡地瞪視著蘭瑟——天哪，這種感覺就像是帶著一個死皮賴臉纏上來的姑娘回到家，你的父母立刻就說結(jié)婚吧一樣，叫人簡直沒法招架。
因爲(wèi)意料之外的受封儀式，等到泰倫斯三人從王宮出來，夜晚已經(jīng)降臨——晚飯由女王額外提供。
疲憊地坐上馬車，泰倫斯注意到6斯恩不知何時正目光閃閃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燒雞。”泰倫斯向女王說了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話，6斯恩其實沒能全部明白，但他大概知道一點，就是自己本來想向女王討要的食物最後交由泰倫斯負責(zé)了。
“我以爲(wèi)你纔剛吃完晚飯。”
“聽你的，沒吃飽。”
弓兵的飯量不少，吃飯的動作也十分豪邁，泰倫斯擔(dān)心他不顧形象，私下曾囑咐他注意一點，6斯恩不懂怎麼注意，只好委屈自己的肚子。
泰倫斯撫了撫額頭：“回去就給你，一百隻，請你一定務(wù)必吃完。”
——然後你就一輩子不會想再看到這玩意兒了。
被兩個人輪番折磨到神經(jīng)衰弱的泰倫斯默默想著——6斯恩顯然是撞槍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