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生腰間被利刃劃開,鮮血不斷噴涌。
“行歌”那一劍正好從他僧袍的開叉之處刺上,拔出之時手中又用了巧勁,將一指寬的傷口劃的足有手腕大小。
慧生此時得知眼前之人並非行歌,早從先前的疑惑中收回心神,體內真元瘋轉,幾個呼吸間便見傷口流血立緩,原本外翻的皮肉也慢慢的回收,竟是快要結痂。
“行歌”臉色一變,一劍格開身前的佛珠,疾步上前。手中的長劍慢慢化作了黑色匕首,與周身緩緩滑動身形的影子手中匕首一般無二。
慧生擡頭,見眼前的“行歌”身影在飛進之時也變作了一個黑影。
他心中再無顧忌,趺坐在地,翻手從袖中取出了轉經幢。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地,正是結了伏魔印。轉經幢一搖動,便見經筒之上閃爍起耀眼金光,隨著慧生手中速度加快越來越明亮,到最後竟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
慧生動作極快,這一切做完,那飛馳的黑影才堪堪到得慧生身旁。他手中黑匕正要刺下,卻並未料到這般變化,被那金光一照,立時如遭重擊,飛退而回。待連退十數步站住身形,身上原本如墨色氤氳的黑色變得散亂開來,黑霧繚繞已不似人形。原本圍在四周的黑影也早不見蹤影。
慧生卻不追進,只是坐在遠處,默默搖動手中經筒。他一遍金剛咒頌完,才擡頭看著眼前遲疑的影子,開口道:“苦海無邊,施主回頭吧。”
黑影身上的霧氣潮漲潮落,一雙銀色的眼睛閃爍著駭然的光,話語如同從喉嚨中嘶吼而出:“小禿驢,沒想到你竟參透了拙火定。小小年紀修爲至此,實屬不易。你若自行退出陣外,我便饒你性命。不然我便拼著損了這個分身不要,也要將你誅殺。”
慧生搖了搖頭:“施主,你既知拙火定,便當知他心通神通,何必作此妄語。”說完口中低誦金剛咒,轉經幢轉速更甚前般,一時間金色佛光四射,如同浩瀚光海。
那影子渾身黑霧波動翻騰,手中黑匕翻動不止,刃上白線流動殺氣凜然。只見他呼喝一聲,身上黑霧突然內斂,盡數都收進了體內,露出了黑霧之後的本來面目。
卻原來是個枯瘦的老人。那老人已經老的如同一截枯木,稀疏的白髮伏在肩上,臉上叢生的皺紋險些將眼睛都掩埋了。
慧生募得一愣,手中經筒便緩了一拍,原本外放的金光突然向內退回。
這老人身形顯現,慧生卻未能覺察到半分生氣。
老人銀色眼眸精光乍現,在這一瞬間迎著內陷的金光飛射而上。
走在前面的蘇鐵心肩膀突然猛地一抖,發出一聲吃痛的呼喝。
“怎麼了?”行歌快步上前,手中長劍一聲輕吟,綻放出逼人的光芒。
“沒事沒事,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蘇鐵心回頭,臉色轉瞬間又變得蒼白起來。衝行歌擠出一個笑容,轉身繼續前行。
“沒事便好……不如再坐下來緩緩吧。我看你面色不善,你先調息好我們再動身。”行歌撇了撇嘴,聲音中卻不帶一絲的緊張。
蘇鐵心站住,將手中長劍歸鞘,道:“也好。”
行歌當先坐在地上,緣盡大喇喇的扔在身旁,轉頭看著周圍迷宮一樣的街道。蘇鐵心緩緩坐下,一手仍是緊緊按著腰上的傷口。
“蘇鐵心,你幾時回鐘山?”行歌突然轉頭,笑嘻嘻的問。
蘇鐵心愣了愣,答道:“不急,反正回去也無甚大事……”
“小竹兒呢?不想了?”
“小竹兒?哦,我過些時日便回去就是。想來她不會怪我的……”談到小竹兒,蘇鐵心臉上不自然起來,竟慢慢的有了汗。
行歌哈哈大笑,指著他額腳的汗罵道:“酒糟鼻,你臉皮厚的要命,竟然還不好意思起來了。”蘇鐵心一愣,轉頭回罵:“小牛鼻子,就知道消遣大爺我,等我傷好了一劍削了你半個屁股!”
行歌笑的更加厲害,前仰後合足有半盞茶。蘇鐵心在一旁咬牙切齒,作勢欲撲。
待終於笑畢,行歌又開口道:“我們盤纏已經花光了。前日裡我在餘善人家中發現他家底頗厚。反正也大是不義之財,不如……”
蘇鐵心頭也不回,笑道:“取了便是。”
行歌笑了笑,道:“如此甚好。”頓了頓,他又添了句:“甚好。”
蘇鐵心莫名其妙,站起身來,道:“走吧,別在這窩著了,再來一撥影鬼只怕我這傷勢難以抵擋。”
行歌不說話,抓起緣盡便走,也不理會身後蘇鐵心哼哼吃吃的叫喚。
兩人一路急行,途中遇到了岔路行歌都照蘇鐵心的意思意思,在陣中左拐右拐。一路上風平浪靜,竟是再也未碰上一個突襲的影子。蘇鐵心面生得色向行歌吹噓,行歌卻也不在意,只是埋頭趕路。
終於再第三次經過那面有碎石印記的石牆之後,二人面前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池塘。池中黑霧繚繞,隱隱有濃重的血腥味從池底發出。
行歌笑笑,衝一旁喜悅的蘇鐵心說道:“真有你的,看來這便是陣眼所在了。”
說完便上前查看池中黑霧裡的動靜,將半個身子都探在了半空中。卻見這足有數十丈大小的池塘之內,所見之處盡是繚繞的影子一般的黑氣,池底隱隱還有鮮血翻滾的響動。行歌放眼望去,卻總也看不透黑霧之後的池面,反在池塘的邊沿上發現了雕刻繁複的花紋。
行歌順著紋理看了幾眼,便覺頭暈目眩。他搖了搖頭,又伸手在頭上拍了拍。
突聽身後一聲長劍出鞘的輕吟,還未待收回身形,劍尖的寒氣已經透過衣衫,直入體內。
行歌笑了笑,大喝一聲:“來的好!”
長劍穿胸而過,劍尖上卻並無鮮血滴出。蘇鐵心一驚,慌忙撤劍。之間眼前行歌的身影慢慢變得虛無,終於消失不見。
“身外化身!”蘇鐵心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回身正看到行歌站在不遠處笑嘻嘻的看著他。
“戲演得不錯,就是稍微欠一點火候。”行歌笑著,將手中長劍斜斜指地,作了個起手式,卻正是蘇鐵心隨風劍法。
“你什麼時候看破的?”蘇鐵心身形慢慢消融,變成一團漆黑的影子。
“你做那所謂隱身陣法的時候我便心中驚訝,酒糟鼻劍法不錯,陣法卻不甚精通,你所作的陣法繁複精妙,真是自露馬腳。”
黑影沉默了會,沉吟道:“是我失算了。還有呢?”
“還有你的手。”行歌未動,面上微笑如常,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戲謔。
“手?”黑影搖了搖頭,“我自信我所化身之人與他一般無二,不會有破綻的。”
“是。蘇鐵心昨夜曾將自己的手心用劍劃傷了。想來你也不會知道。初時我想或許蘇鐵心跟我一般體質異於常人,傷口能在短時間內複合。但是接下來你的表演就太過拙劣了。”行歌面色一寒,口中話語變得凌厲起來。“你劍上的修爲實在不堪入目……而當我問你幾時回鐘山,你隨口胡謅,顯是推搪。你甚至不知道小竹兒……最重要的是,我提議去取了餘善人的資財,你竟然滿口的答應!你可知蘇鐵心是個遊俠,平日裡將遊俠的榮耀看的比生命更重要些,豈會容許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
黑影點了點頭,長劍變作黑色匕首:“看來我大意了。”他想了想,問道:“你不當場戳穿,便是讓我引你到這陣眼所在吧。”
“正是。我知道你是要取我魂魄,必然會引我至此。何不將計就計?”行歌正色,厲聲喝道:“你既變作了蘇鐵心來唬我,我便用蘇鐵心的劍法跟你鬥,也好讓你知道知道遊俠的風骨!”
說完,他手中捏了劍訣,道:“請!”
黑影愣了愣,然後桀桀的笑起來:“無知小兒,今日我便在這化魂池前取了你魂魄!”
黑影話音一落,突然消失不見。行歌四顧,卻見周圍空蕩蕩的,微風拂過,只有池中的鮮血翻滾,汩汩作響。
他默然不動,將體內水一般的真元運至巔峰,細細的傾聽周身動靜。
突然間行歌暴喝一聲,手中緣盡劍光搖曳,綻出朵朵劍花,疾刺腳下的影子。他此時煉神境界初至,修爲早已今非昔比,這一劍就算是蘇鐵心自己使來也不會更強。
只聽一聲金鐵入肉的悶響傳來,行歌心中一喜,道是一劍克敵。卻猛覺手中緣盡變作了萬的巨石,手中劍勢被這股怪力一帶,竟變得沉滯起來。
隨風劍法最是講究飄逸靈動,使將起來須有風隨心動的意境。此時行歌手持千鈞重物,靈動的劍意早已經蕩然無存,那隨風劍綿綿不絕的後招便再也無法使出。
他定睛一瞧,卻見劍下的影子竟然繞著緣盡的劍身緩緩而上,轉瞬間緣盡青色的劍身已有大半變作了黑色。那黑色每侵蝕一分,行歌便覺手中長劍沉重一分,不一時便是如同手持一座大山,臂上氣力隱隱將絕。
行歌心中一驚,真氣同開閘的洪流,瞬間佈滿劍身,將黑影向下逼退。身子再借了這一股反力,迅速跳出三丈開外。
他止住身形,看著遠處緩緩升起的黑影,手中長劍斜斜指地,竟依然是隨風劍法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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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考試,更新晚了,各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