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忙上了四樓,卻看到剛剛驚慌逃竄的那怪物此時又站在了樓梯處,一雙大眼冷冷的看過來。
蘇鐵心大怒,大喝了一聲,便要再提劍上前。行歌從身後拉住他,嘿嘿道:“這次換我試試吧。”
說著手中長劍綻放刺目光華,緩緩踱至那怪物面前。怪物臉上驚慌的表情更甚之前,不時轉頭看向樓上,似乎隨時準備逃竄。
行歌哈哈大笑一聲,手中緣盡舞個劍圈,身形一瞬,如一道光影將那怪物圈入劍底。那怪物驚慌表情未變,卻極爲輕鬆的從行歌密密的劍圈中脫身,如前樣落在行歌的身後。行歌猛地收回左腳,身形硬生生的迴轉,轉身之時劍勢正好推至巔峰。這一般打鬥,卻與蘇鐵心和這怪物的打鬥一摸一樣。
蘇鐵心大驚,行歌腳下所踏步伐正是他鐘山獨傳的九宮天演步,卻不知他是如何學得的。再多看一時,眼見著屋內上下翻騰的兩個影子的動向,無不與先前自己跟怪物的那場打鬥一樣。慢慢的行歌手中的劍法竟都換成了隨風劍法,蘇鐵心再也看不下去,開口問道:“小牛鼻子,我們鐘山門的劍法身法你哪裡學來的?”
行歌正自打鬥酣暢,聽了這一句喝問,登時暗叫壞了。自古以來門派之間高牆林立,名門大派自不用多說,將本門絕學藏得嚴嚴實實,小門小派也學得其風,生怕被人偷師學藝。他此時聽得蘇鐵心口中語氣不善,知道自己一時間忘形,算是平白添了一場麻煩。
心念至此,他緩緩收了劍,不理會那尖叫一聲逃竄至樓上的怪物,走向正滿臉懊怒的蘇鐵心。
“別走太近,先回答我的問話。”蘇鐵心面色暗暗發(fā)冷,酒紅色的鼻子隱隱發(fā)著憤怒的紅光。
行歌笑了笑,哪裡理會蘇鐵心這一丁點火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一副誰偷了你錢的樣子。老實交代,剛纔在樓下看你與那怪物打鬥的時候偷師的。”
蘇鐵心愈加憤怒,甩掉行歌的手大喝:“鬼扯!我們鐘山劍法豈是街上雜耍一般,看一遍就學得會的?你今天須得給我解釋清楚!”
行歌嘆了一口氣,轉頭求助的看著慧生。
慧生愣了一愣,壓住作勢欲起的蘇鐵心,緩緩道:“貧僧他心通神通識得,行歌施主並未說謊。”
蘇鐵心靜了靜,輕輕掙脫了慧生的手,走上前做了個起手式,回頭衝行歌說道:“你看好了,這套劍法是我和小竹兒打鬧時瞎創(chuàng)的。我只用耍一次,你若學得會我便信你。”說完也不待行歌點頭,手中劍光一閃便在大廳中上下翻飛。
果如蘇鐵心所說,這套劍法並無兇險的奇招,劍力綿綿,正是情意綿長。劍法中破綻不少,想是需要另一人來補救。
有一盞茶功夫,蘇鐵心舞畢,收劍退在一旁,對著行歌做了個請的手勢。
行歌見他面色鄭重,便收起面上的嬉皮笑臉,上前也做個起手,正跟蘇鐵心一般無二。蘇鐵心只看他這起手式便自心中大驚,旁人或許看不出,他自己卻明白這起手式中左手張開微微內彎,原是拉著小竹兒的手,並非是個劍訣。再看行歌接下來分毫不差的劍路,竟然連他那含情脈脈的神態(tài)都學了十足,頓時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走上前,在行歌肩上打了一拳,臉紅道:“別耍了,扭捏的樣子比我還難看。”
行歌止住身形,轉過臉笑道:“可不是麼,沒你那紅鼻子!”蘇鐵心臉色一變,又一記拳頭打出,早被行歌踩了九宮步躲開。蘇鐵心一見心中恨恨,便擡腳前踏,踩得也是九宮。蘇鐵心這一套步伐不知踩了幾千萬,早踩順了方位,當下便搶先佔了行歌的落腳處。
卻見行歌嘿嘿一笑,腳下換了七星步,堪堪避過了蘇鐵心的拳頭。
蘇鐵心一愣,一臉懊喪:“小牛鼻子,你怎麼能看一遍就學會,這劍法我足足學了三年,師傅還說我資質上佳。”他恨恨的把長劍回鞘,心裡忿忿的。“真是個怪物!”
行歌上前攬了他的肩膀,樂呵呵的說:“我也就能照貓畫虎學個花樣,哪能學到你劍法精髓。不如你把心法也教我吧,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蘇鐵心長劍鏘一聲又出了鞘,大喝:“休想!”行歌后退了幾步揉揉鼻子,一邊搖頭:“別叫蘇鐵心,叫做蘇公雞好了。”
一旁慧生微微一笑,不理會打鬧的二人,擡步上了五樓。
行歌哈哈一笑,躲過蘇鐵心的拳頭,跟著慧生竄上了樓梯。蘇鐵心在後面急急追趕,將樓梯踏的山響,忽的迎面撞了行歌背上。行歌回頭,對他做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蘇鐵心穩(wěn)住身子一瞧,也覺得好生奇怪。
那怪物竟又是原樣站在樓梯前,驚慌的看著上樓的三人。
“慧生,七樓那人在幹什麼?”行歌突然回頭問。
慧生搖了搖頭,道:“自三樓開始便聽不到動靜了,想是設了禁制。”
行歌點了點頭,道:“這便對了,這怪物多是來拖延我們腳步的。塔頂那人只怕是什麼事情正到了緊要關頭。不用理睬這畜生,只管上樓就是。”說完便踱著悠悠的步子從那怪物身邊走過。
那怪物在原地愣了半晌,眼見行歌就要上得六樓,這才一個跳躍撲向行歌背後。行歌長劍反手回刺,竟被這怪物順著劍身爬上,一張大嘴便要咬在腕上。慧生手中佛珠閃電飛出,將那怪物擊飛,落在樓上發(fā)出重重的響聲。
行歌咧嘴笑了笑,道:“這膽小鬼卻也有急的時候。”
豈料待三人上了六樓,那怪物竟是又站在樓梯處,一雙眼睛驚恐的在三人身上打著轉。
蘇鐵心嘟囔了句:“這還沒完沒了了!我去結果了它。”正待上前卻又被慧生拉住。
“施主,既無大礙,何必傷它性命。我們只管上樓便是。”
蘇鐵心點點頭,也不理會在一旁呲牙咧嘴的怪物,向著頂樓走去。行歌與慧生跟在他身後。
那怪物突然仰頭髮出一聲尖嘯,三人一時不防只覺猶如腦中被利劍貫入,劇痛難忍,忙各自轉運真氣緩解。
蘇鐵心胸口煩惡感稍緩,轉頭便看見七樓的入口涌下無盡的蝙蝠,唧唧喳喳尖銳的叫聲如同鐵器摩擦,讓人牙根發(fā)軟。
“媽的,還沒完沒了!”行歌在一旁早罵出了聲,手中長劍揮落了大片嘶吼的蝙蝠。慧生身上金光大盛,口中唸誦三遍“阿彌陀佛”,竟是無濟於事。於是一邊祭起手中佛珠,一邊對行歌搖了搖頭。
這些從塔頂涌出的蝙蝠跟前兩次大有不同,個個生得碩大的身軀,兩眼通紅,口中鳴叫聲尖銳刺耳,撲擊撕咬之勢也比前般兇狠數倍。竟將三人困在了通往塔頂的樓梯上。
蘇鐵心只覺心中憋屈,被這無邊無盡的畜生圍攻,手上便有再多的手段也使不出來。心中焦躁,手中長劍收回稍慢,便被一隻蝙蝠咬在胳膊上。那蝙蝠落在胳膊上咬破皮膚,卻未曾吸血。蘇鐵心正自詫異,突覺一陣痠麻從手肘處上升,轉瞬半個身子便見遲緩。密不透風的劍勢一告瓦解,便有一羣蝙蝠在眼前涌動,略略一頓,便飛快的撲了上來。
斜地裡慧生突然插上,一把將蘇鐵心拉過,護體金光護住他的身形。四下兇狠的蝙蝠不斷撞擊,卻都被金光抵擋,無法近身。
蘇鐵心這才得了閒暇,衝行歌大喊:“小心別被咬到,這蝙蝠有毒。”說完忙打坐運功,試著將毒逼出體外。
行歌卻也好不了多少,長劍連連揮動護住了全身,卻被那怪物混在蝠羣中連連撞在劍身上,震得手臂都有些發(fā)麻。聽到蘇鐵心的提醒,心中更是不敢大意,緣盡劍光越發(fā)熾盛,慌忙朝慧生身旁移來。
慧生的護體金光不但被這些似乎無知無覺的蝙蝠撞擊,隱隱便見色澤黯淡。行歌到得慧生身旁,發(fā)現和尚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心中越發(fā)的沉重。
忽聽樓上傳來一陣舒心的笑聲,這數不盡的蝙蝠便突然回身,浩浩蕩蕩的飛回塔頂。行歌急速跟了上去,正好探出頭來看到那羣蝙蝠竟正全部飛進一人青色的衣袖中。蝙蝠落進,才露出那人一張蒼白的臉。
卻是個青年。
那青年生的一副柔弱的面貌,如同女人一樣的眉毛正隨著笑聲抖動,蒼白的膚色帶著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tài),一身青色的長袍遮掩不住瘦骨嶙峋的身軀。兩隻細長剔透的手正自撫摸著一隻長笛。
身後有人推了一把,行歌回頭,看到蘇鐵心已無大礙,正急著要上樓。於是便壯壯膽子,邁步走上了塔頂。
一隻黑影從三人身後竄出,嗖的一聲竄上了那青年的肩膀,正是之前的那隻怪物。
青年笑罷,轉過臉來看著剛剛走上來的三人。嘴角勾起妖異的笑容,用尖銳的嗓音說道:“只怕三位小哥來晚了,區(qū)區(qū)這隻厲鬼笛已經煉製成了。”
他轉身走向靠牆的一把竹椅,腳步帶著懶洋洋似的漫不經心。走至半途,突然回過身來道:“忘了自我介紹了,區(qū)區(qū)玄陰教門下左護法程青。這是我的夥伴吞雲獸。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