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幾聲蟲鳴,叫得人有些心煩,姜氏心內本就積攢了許多的怒氣,無處可撒,聽著這聲聲蟲鳴,煩惱更甚。
從鬆壽堂回來以後,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太陽已經落山了,天幕上點綴著點點繁星,在空中晦明晦暗的閃爍著,黑夜來了。
崔依在跟著姜氏回到了永和院中後,恰巧楚玥也甦醒過來了。
永和院中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走進去一看,只見是楚玥拿起牀頭邊的白瓷藥碗,一下就摔在了門邊,碗底的藥渣被濺得四散開來。
姜氏看見臉色依舊蒼白的楚玥坐在牀上,心中疼痛更甚,在姜氏呵護下長大的楚玥,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嬌生慣養的楚玥走到哪裡不是衆人的焦點,可是因爲楚瑤,今日卻變成了衆人嘲笑的對象了,姜氏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姜氏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些碎瓷片,快走幾步,來到了楚玥的身前,楚玥那蒼白無力的身體軟軟的坐在牀上,靠在軟枕上,面目因爲落水的原因,有些狼狽。
楚玥已經換過一套衣服了,只是那些青絲粘在臉上,與平日裡大家閨秀,豪門千金的形象完全對不上。
“玥兒,還不快躺下?”姜氏上前一把拉住楚玥的胳膊,硬是讓楚玥重新躺回了雕花大牀。
“妹妹,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那個賤人推你落水的嗎?”
楚安看著躺在牀上的楚玥,更是火冒三丈,她妹妹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哪裡由得一個庶出的賤蹄子爬在頭上作威作福。
楚玥眼神中帶著楚楚可憐,看向楚安道,“二哥,你一定爲我報今日的落水之仇,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楚瑤她居然敢將我擋在身前。”
楚玥臉上盡是憤恨之情,將錯全部退在楚瑤的身上,完全不提是楚玥先歹心既起,要置楚瑤與死地的事情,一股腦的將苦水倒出來,全部算在楚瑤的頭上。
楚安始終不比姜氏心機深沉,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質問姜氏爲何在鬆壽堂中時,不將楚瑤拉出來,好好的教訓她一頓。
“安兒,你還不明白嗎?老夫人今天偏偏向著那個小賤人,說明了什麼,說明老夫人已經站在楚瑤那邊了。”
姜氏城府極深,今日看到楚玥落水,便有些失了分寸,今天本不該去鬆壽堂的。
若不是姜氏愛女心切,也就不會失去崔依這個眼線了,現在崔依幫著姜氏對付楚瑤,楚瑤肯定對崔依有了戒備之心,以後有什麼事情,也斷不會與崔依說了。
“你給我過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你推那個賤蹄子下水,現在可好了,偷雞不成倒蝕把米。”
姜氏現下只想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出來,崔依自然就成了姜氏發火的對象。
“夫人饒命啊,夫人饒命啊。”崔依只是一個丫鬟,沒有人會爲她求情的,她只能自求多福。
可是姜氏是什麼人,崔依非常清楚,今日這一頓懲罰怕是跑不了了。
“姜媽媽,將她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最好別讓她弄出什麼動靜來。”
姜
氏不可謂不狠毒,三十大板隨時老夫人罰的,可是要讓崔依不能出聲,當真是最毒婦人心。
“夫人,夫人,再給奴婢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吧,奴婢一定當牛做馬來報答夫人的大恩。”
崔依依舊對著姜氏磕著頭求情,姜氏連眼神都未掃過去,只是轉身爲楚玥掖了掖被角,看向楚玥神色緩和。
崔依被幾個小廝拉出了房間,拖到院子裡,被強按在一條長椅上,捆上了手臂,嘴裡塞著一塊破布,樣子狼狽不堪。
楚安聽著板子一下一下拍打在崔依的身上,想著這個眼線是徹底不能用了,幸而還有一個人,想到這裡,楚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擡腳就要朝著院子外邊走去,卻被姜氏叫住了。
“安兒,你要去做什麼?”姜氏深知自己兩個子女的脾氣,都是有些性子急躁了。
“母親,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楚安眼中閃過一抹毒辣,剛好被姜氏看在眼中。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我覺得這個賤人實在有些邪乎,好像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讓人琢磨不透。”
姜氏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楚瑤自落水醒來以後,不說什麼,就說脾性,都有了改變,讓姜氏實在是不放心,若是楚安貿貿然就去行動,姜氏再也經不起子女出事了。
楚安看著姜氏眼中的堅定,想來是不會同意楚安有所行動了,只是楚安眼中閃過精光,他還有一張王牌在手上,到時候一定能給楚瑤重重的一擊,老夫人就算再如何偏心,也絕對不會再護著她了。
只是楚安暫時不想讓姜氏知道這件事情,若是姜氏阻止,那就前功盡棄了,楚安腦中浮現出白芷的臉,這是最後的王牌,楚安一定會好好利用的。
“母親放心吧,兒子不會再衝動了。”楚安深色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對著姜氏行了一個禮,朝著門外走去了。
姜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讓姜媽媽跟著楚安,直到姜媽媽看見楚安回了自己的院子,姜氏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專心的照顧著楚玥。
另外一邊楚瑤在竹園中收拾著東西,這一去佛堂,吃住都得在裡邊,楚瑤得好好盤算一番。
“小姐,這個帶嗎?”白芷手中舉起一個紅木盒子,對著楚瑤道。
楚瑤看向白芷的手,只見那個紅木盒子極爲精緻,楚瑤對著白芷搖搖頭。
“這樣貴重的東西,拿著去佛堂有什麼意思,沒得弄壞了。”楚瑤眼神開始有些飄遠,想著今日在畫舫上發生的事。
今日楚瑤不是沒有看見,那一道身影奮不顧身的朝著楚瑤奔來,雖說距離有些遠,楚瑤還是看見了那一抹慌張,這是楚瑤沒有料到的。
墨無痕的心意,楚瑤不是不知,只是不知道如何迴應。
楚瑤接過白芷手中的盒子,將盒子輕輕的打開,裡面赫然躺著一支鳳穿牡丹的金簪,就是那日太后娘娘賞賜的。
楚瑤將金簪拿出來握在手心裡,冰涼的觸感蔓延於楚瑤的掌心,似乎心中有了些別樣的情愫,溫溫熱熱,直透心扉。
看罷以後,楚瑤又將金簪放在盒子裡,蓋上木盒的蓋子,將紅木盒子放在了梳妝檯的最裡邊一個隔層裡。
“小姐,這簪子是太后娘娘賞賜的,上次宮中夜宴,太后娘娘只給其他小姐賞賜了宮扇,唯獨小姐的不一樣,太后娘娘這是什麼心思啊?”
白芷不知道墨無痕曾經數次來過竹園中,自然不知道金簪的由來,好奇也是難免的。
“這個麼,連我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誰能說的準呢。”楚瑤臉上升起一抹緋紅,不過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楚瑤的少女情懷,或許連她自己都還未察覺到。
楚瑤將衣物些整理好,放在一旁,走向窗邊,朝著永和院的方向望去,催依怕是在劫難逃了。
永和院中,催依已經被打的不成人樣了,趴在長凳上,鮮血淋漓,奄奄一息,崔依的姐姐就是在永和院中做粗使活計的啞巴崔英,只見崔英英跪在長凳旁邊,不停地拍著催依的臉頰,試圖要喚醒催依。
只見崔英將堵住崔依的帕子拿出來,讓崔依能夠更好地喘氣,崔依早就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了,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落在崔英的掌心上,那樣滾燙。
崔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知道自己的妹妹今日怕是要死在這永和院中了,姜媽媽站在一旁,眼中盡是不屑。
“你這妹妹就是活該,大小姐落水都是她害的,還有臉求饒,沒有直接發賣到窯子裡就是好的了。”姜媽媽做慣了這樣的事情,只要下人中又不聽話的,姜氏都是讓姜媽媽處理,對於這些手段,姜媽媽再熟悉也不過了。
崔英聽得姜媽媽這樣說,連連跪在了姜媽媽的身前,哭著搖頭,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滑落。
崔英雖然身在丞相府,但是也知道那些下等窯子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進了窯子,也是變得破爛不堪了,簡直比死還要難受,崔英是不會讓崔依被打發那種地方去的,只得跪下求饒,求姜媽媽不要將崔依賣進窯子裡。
看著已經血肉模糊的崔依,姜媽媽沒有一絲同情,只是將崔英一腳踢開,“你還是爲她準備後事吧。”
姜媽媽扔下這樣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留下還趴在長凳上已經快要沒有呼吸的崔依以及在一旁哭得像個淚人的崔英。
戌時將近,夜色更加昏沉了,竹園中卻是燈火通明,楚瑤被老夫人罰抄經書的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的府中衆人皆知,這當然也包括永和院中的姜氏。
“聽說了嗎?二小姐被老夫人罰去佛堂了。”一個小丫鬟對站在對面的另一個小丫鬟竊竊私語,不巧剛好被姜媽媽聽見,姜媽媽神色凝重,眼中光芒乍現。
“在這裡嚼什麼舌根,還不快去幹活去。”姜媽媽一聲響起,嚇得兩個小丫鬟忙不迭的跑開了,留下姜媽媽在原地思忖。
這件事情還是要趕快告知姜氏纔是,姜媽媽想著轉身進了姜氏的房間。
夜色越發的深沉了,天上的星子晦明不清,就像姜氏猜不透的楚瑤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