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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老和尚這一番話說的十分刁鑽,但也極有道理。
見到宋玉兒她們不說話,這老和尚繼續說道:“所以,我們誰都沒有見過那真正的神佛,想出這樣子,倒也不爲過。再說,佛在我心,我在佛便在,我不在佛依舊在,何必拘泥於形式?”
好一番感嘆,這樣的覺悟也只有這經歷了歲月的老和尚才說的出來。宋玉兒她們都好生佩服,不禁點了下頭。
那老和尚笑笑道:“不過,我對三位女施主倒是十分驚訝,你們竟有著敢於打斷常規的想法。你們竟然不同於一般的香客,將自己的希望都寄託在神佛之上,這一點讓老衲著實佩服。”
宋玉兒她們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哪是敢於打破常規呀,她們都是閒的。無聊時這裡看看哪裡看看,眼神兒較別人稍好一些,這便看了出來嘛。
不過那老和尚看著她們露出這樣窘迫的神情,心中倒是瞭然。但是萬物都有定數,既然她們發現了,那不論原因爲何,都是緣定之人。
老和尚高深莫測的笑了,這三個女子,都不簡單吶。或者說,敢於面對自己,不將那些念頭寄託在眼前的神佛之上的衆人,都是主宰自己命運的神佛,自是與他人不同。
他看著那高聳的神情,臉上露出平淡的神情,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與這老和尚說話十分投緣,宋玉兒也便想將自己心內的疑惑全部問完,猶豫了片刻,宋玉兒走上前,看著這老和尚道:“師父,我還有一事不解。”
老和尚笑笑,將佛珠收了起來,道:“女施主但說無妨。”
宋玉兒這纔將這廟宇爲什麼叫做弘兒廟這麼奇怪的名字,問了這老和尚。其實這樣的問題對於一個寺廟裡的和尚來說,委實是大不敬。但是宋玉兒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位年紀甚大的老和尚是不會生她氣,還會將原委老老實實的全部都告知於她。
果不其然,那老和尚聽到宋玉兒這麼問,臉上沒有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好似是原先就料定了宋玉兒會這麼問,有好奇心的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尤其還是個女子,那便是好中之好。
所以這老和尚笑了一下,道:“爲什麼叫做弘兒廟呀,說實在的,這廟宇建了也不過六十多年,是由一位有錢的婦人建的。”
誒?竟還是位婦人,做出這麼大的功德?這老和尚話一說出口,沈若水與冬梅也覺得十分有趣,聚精會神的聽了起來。
這和尚笑笑,繼續道:“本來這婦人有一個兒子,惡貫滿盈,實乃窮兇極惡之徒。也可能是壞事做的多了,她這兒子在某一日裡上大街上,正要調戲一位良家女子,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一口痰吐不出,竟被活活的憋死了。這也算得上是因果報應吧。”人世間的生死總是
這樣,許是什麼天命,一條人命便沒了。老和尚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同情抑或是厭惡的表情,他的臉上淡淡的,像是看穿了世事。
相比較而言,宋玉兒她們就沒有這樣淡薄了。她們聽到建造這廟宇的是位婦人,覺得委實幫著女子們爭了些顏面,心內還沒有高興多久,便又聽到這婦人的兒子是一個窮兇極惡之人,還十分窩囊的因爲一口痰死掉了。她們又相互看了一眼,只覺得這男子死的又噁心又憋屈又活該。
只不過然後呢?爲什麼這婦人會建這麼個廟宇呢?宋玉兒她們收回自己的心神,想聽後面的故事。
“那婦人知道自己兒子,自是悲痛萬分。不過這婦人倒也開明,知道是自己的溺愛導致兒子做了太多的惡事,這才導致上天降下了罪責,讓他的兒子去死呀。要麼怎麼會因爲一口痰,就要了一條人命呢?所以這婦人先是將自己的兒子好生掩埋了起來,接著便挨家挨戶的問自己兒子以前都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只要是這婦人知道的,便會好生安撫人家,抑或是出些銀子。若那些人家還是十分不滿的話,這婦人就站在那裡不動,任由那些人打罵。不過那些以前受過她兒子迫害的人,見著這麼一位上了年紀的夫人爲了自己的兒子做出努力若此,也不好多出言指責,出手打罵。”說到這裡,老和尚纔像是同情那婦人一般,臉上露出瞭如同神佛一般悲天憫人的神情來。
唉,那壞兒子做的事情,竟都讓他母親幫著償還了。世上不是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嗎,果真如此,宋玉兒她們臉上露出有些難過的神情來。
老和尚看著她們的神情,沒有出聲安慰,而是繼續說道:“做完了那些事情,這婦人又開始擔心自己的兒子到了地獄會不會受到很大的刑罰,像是拔舌下油鍋上刀山。想到這些,讓她十分害怕。所以這婦人又請著風水先生,尋了一塊好地,也便是你們現在腳下這塊,建下了一座廟宇。因爲這婦人的心思,她纔想出神佛臉面變化無常,她不能做出任何自己定義的神佛的表情外貌,這才做出了這樣的一座神像來。只不過建了一座廟宇對那婦人來說,極爲耗盡心神,也傾盡了全部的家財。而這弘兒廟裡面的弘兒,便是這婦人那兒子的乳名。”
原來這間廟竟然是這麼建出來的,用的是那窮兇極惡的兒子的乳名。得知了這麼一個十分重要的訊息,宋玉兒她們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不知她們現在站在這廟宇裡是對或不對。
那老和尚顯然早也已經猜到她們若是知道了,這名字的由來,想必一定會十分糾結。畢竟那男子生前是個惡人,她們現在燒著香祁著福,是在幫那個男子積著功德。照常人的角度來看,那男子是不應當享受這樣的待遇的。
但是這老和尚也不出聲開導她們,繼續說道:“那婦人建了這麼一座廟之
後,想著用那些人間的香火,幫著自己兒子減輕一些罪責。但是這廟宇建好之後,卻沒有人上門來。這婦人無法,只好跪在地上求人家給人家銀子,只爲了幫著她兒子上柱香。這婦人本來氣質高貴,但現在卻折騰的如普通村婦一般。那些村民們有些心疼她,再說也能拿銀子,便來到這弘兒廟,隨意的說了些願景。但是說也奇怪,那些他們說出口的願望倒也真的實現了,這也便導致以後,那些香客不用這婦人請,便會自己上門來,導致香火極旺。”
唉,原來是這麼一個情況呀,那婦人倒也可憐,爲自己的兒子做到這種地步。聽到這裡,宋玉兒她們心內已經無法提起對那男子的厭惡,反倒是被這婦人的慈愛之人感動著。一時之間,她們三個人都有些啞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你們方纔覺得,因爲這廟宇是爲了那窮兇極惡的男子所建的,所以不值得跪拜對嗎?”老和尚笑著問道。
方纔她們還果真都是這樣的想法,看著老和尚那一雙依舊十分有光彩的眼睛,每個人都十分誠實的點了點頭。
那老和尚笑笑,繼續問道:“那敢問三位女施主,從這故事裡可得出了什麼?”
問題一拋出來,這三人都有些愣了,末了還是宋玉兒猶猶豫豫道:“其實這男子的業障是他母親用自己吃苦,不懼那些艱難,磕頭向人家賠罪換來的對嗎?”
老和尚笑的大聲了一些,讚許的點了點頭,道:“那男子不論做了多麼令人痛恨的事情,但是他造的孽全部都被他的母親一力承擔了下來。所以說,這寺廟只是一個可憐的母親爲了自己的兒子,付出的一片可憐之心。而且老衲覺得,那沒有臉的神像上面,應當是這母親的容顏。諸位女施主,你們可還對這弘兒廟的存在有任何的異議嗎?”
宋玉兒她們三人一併搖了搖頭,覺得這位老和尚說的對。人是極爲自私又擅於記仇的,不過這事情都過了那麼久,就算那人再壞又如何,已經有人幫著他還清了所有的業障。原諒不原諒,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魔由心生,像由心生,宋玉兒覺得自己好似是明白了些什麼。瞧著那兩人,也是似有所悟的表情。
人也總是喜歡從相貌行爲上判斷一個人,宋玉兒原先還只覺得這位鬍鬚白白的長長的老和尚只是一個解籤文的罷了,沒有想到他竟然有著這麼深的佛理。怪不得宋玉兒一直覺得與這老和尚交談是件十分愉悅的事情,她還覺得,這老和尚身上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雖然看不到,但卻令人好舒服。
末了,宋玉兒纔想起自己還不知這老和尚的名號。一直在心內老和尚來老和尚去的實在沒有禮數。所以宋玉兒十分虔誠的問了這老和尚的法號。
老和尚笑了笑,目光有些渺遠,道:“老衲法號劫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