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出行無疑是讓人沮喪的, 作別了樂豔,蘇小小在回程的路上,心裡仍是隱隱的不安。這人表現得太過霸道, 讓人從心裡產生一種壓迫感。位高而權重之人, 若不能把這種身份擺到爲國爲民的道路上, 讓又何其的可笑!
曾經以爲有愛就行, 原來有時候, 因著一些阻礙,卻讓人覺得寸步維艱。沒有來自家庭的阻擾,卻總是有人想要插入其中, 爲何這些人就不能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去追尋各自的幸福呢。蘇小小靠在馬車上, 一種無力感從心裡最深處上升, 不過再怎麼艱難, 她也不會去放棄她與林文欣的愛的,因爲自己明白, 兩人缺了任何人,幸福都不會完整。
熙熙攘攘的聲音從四周傳來,馬車越行越緩,蘇小小遣了隨身的丫鬟去詢問了一下趕車的隨從,得知前面是有人在賣藝, 周圍老百姓都擠在一塊看熱鬧。
蘇小小叫車伕把馬車暫且停在一邊。還是不要擾了別人的性質吧。
稍微撩開一點窗簾, 往前眺望, 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青年男子舉劍而舞, 蘇小小放下窗簾, 閉眼養神。
四周的人漸漸散去,看熱鬧的人多, 會去捧錢場的人卻是極少的。馬車又往前架去。風吹動窗簾,蘇小小從縫隙之中看著讓人一身儒裝,倒是不像個江湖中人,一身青布粗衣,更似一個讀書之人。只是要以賣藝爲生,怕是可惜了吧。
思及此,終是叫馬車停了下來,叫著隨從拿了一百兩銀子贈與那人,而後駕車離去。雖是聽著身後人大喊“可否留下姓名,在下定當登門拜訪,以謝今日之恩。
那人望著馬車絕塵而去,心裡多了幾分感念。畢竟這世間,如此等施恩不望報之人已是極少。拉過一路人詢問,聽著不太確定的回答“看似好像是陳府的隨從”,有了一股登門造訪的念頭。
蘇小小剛到府門口,林文欣就出來相迎了,此時已接近晌午。
“可有用膳?”林文欣看著蘇小小有些疲憊之色,心裡多了一絲心疼。
“嗯。”這個倒差點忘了,先前樂豔貌似有提讓自己在慕才館用膳,不過自己當時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沒有注意,這時說著,倒記起來了,不過不太餓呢。“還沒,不過不太餓,你吃了麼?”
林文欣看著蘇小小有點恍惚的樣子,心裡有點奇怪,喃喃答道:“還不曾呢。正好與我一道吃些。琛兒與惜春她們早些出過了。”忽然又想起什麼,拍了一下額頭,道:“看我,我都忘了,今日府上可是來了貴客。”說著把蘇小小牽緊了大廳。
邁進大廳,蘇小小看著那人立馬離座,抱拳道:“林夫人好。適才多謝夫人贈銀。鮑仁在此謝過夫人。”
這話一出,蘇小小纔想起原來是方纔街上之人。只是這人何以突然現身在此,如此神速,讓人不得不側目相看。再看此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可是眉宇間又多透了一股英氣,定是世間少有的男兒。
微微頷首已答,而後再一旁坐下。
林文欣自知此人就是曾出現在有關蘇小小各種傳說中的主角之一。在與阮鬱分離後,與這人保持著極其親切的關係,而且傳聞在蘇小小去世後更是在其墓前守喪了幾年,如此深情的男子,倒是讓人敬佩。
只是這歷史上的人物一個個出現,而自己與小小的生活又會走向何端了,難道最終落得個紅顏薄命?不,這是自己想都不敢去想象的。再者說,歷史從自己出現的那一刻就應該被改變了纔是,要不然自己何以會出現在此。把握好自己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思及此,林文欣的心裡又充滿了力量。
先前與鮑仁稍微小料了一下,說實話,這人會找上門來,也卻是讓自己驚了一跳,不過此人倒是個性情中人,這樣的朋友也確實值得一交。
看著下人已經端上幾個菜刀旁邊的飯廳,林文欣暗罵自己糊塗。
“鮑兄,不知可有吃過午飯,不妨陪同文欣一起用個膳。”
林文欣的話說得溫和,鮑仁也很是受用。而一旁的蘇小小含笑看著,自己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心裡又暗自鄙視起自己的忸怩來,一時也就不再拘泥那麼多了:“那鮑仁就再次打擾了。”
鮑仁看著這端上來的前面幾個菜都是比較素淡的,而後幾個纔是葷腥的,也就明白那幾個菜是刻意爲自己留德吧,心裡有了些感動。
林文欣一邊自己吃飯,一邊爲自家夫人夾菜,看著蘇小小不太好的胃口,心裡的不安又擴散了一些,今日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蘇小小看著碗中不停堆高的菜,又看著一旁看著的鮑仁,很是不好意思,而這人,竟然做的如此旁若無人,是臉皮厚還是不在乎?
鮑仁看著這舉案齊眉的兩人,心裡隱隱生出一份羨慕。自己自認是個四海爲家之人,生活雖過得清貧,可一人的無拘無束也是自在,而現在竟動了些微的惻隱之心,呵。
飯後歇息了片刻,鮑仁就此告辭了,本來林文欣還想多留他些時日,不過看他去意已決,也不再多做勉強。於是牽得一匹好馬相送。
最終,鮑仁上了馬,抱了拳道:“五湖四海引爲客,孤舟減緩終爲陰。萍水相逢既相知,天涯比鄰堪此心。他日鮑仁定當再來拜訪。”
人生中,能結交這樣的人,也可爲是一件幸事,不是嗎?
林文欣笑笑,進門去。叫來今日隨行得人,問出了個大概,可是在聽的時候,握緊的拳頭都快把自己的手指頭折斷了。聽到這樣的事情,林文欣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幾個耳光。本來是想讓小小出去散心的,可是竟被人如此對待,而自己又奈不得那人如何,這樣的事情,如何讓自己不難受!
推開門去,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把蘇小小緊緊抱進懷中,除了這樣,自己不知道再如何來安撫,自己心愛的人在外受了委屈,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蘇小小轉過身來,心裡已明瞭大半,終是讓她擔憂了吧。
林文欣極其溫柔地印上自己的脣,喃喃道:“對不起。”本來想堅強些的,可是淚卻不由地落了下來。
除了更溫柔地迴應,蘇小小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做。當然也明白她的害怕與辛苦,多麼想爲她分擔一些,可是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且這一切都是自己帶來的,所以恐怕自己纔是那個,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吧!
那樣一個人,恐是成了兩個人的夢魘。